但他现在身子虚弱，随后要用到对方的地方还很多，也因此，还不宜与之撕破脸。

他沉默不语，一对冷眸看向宋允。

宋允在杜九森寒的眸光直视下，被吓得重又跪在地上，掏心掏肺地说：“之前都是小人的错，王爷想咋惩罚，小的都甘愿接着。”

杜九见他认错的态度诚恳，才将胸中的怒气压了压，冷哼一声，道：“你不仅要道歉，还要出二十两银子作为补偿。”

宗允听后心中叫苦不迭，但他哪儿敢说个不字？

为了让杜九看出他的诚意，即便他身上有银子，仍刻意找手下兄弟去凑。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他才将二十两银子凑齐。

随后，他一脸尴笑地捧着银子，走到赶牛车的汉子跟前。

他将银子递向汉子，嘴里还不住说着拜年话，之前发生的不快，似是早已让他忘到了脑后。

汉子的脸虽被抽出条血印子，心火气愤难平，但他深知民不与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

就算他窝着一肚子火，却也不敢接过宋允递过来的银子。

宋允见汉子没有收起的意思，他抹了把从额头流出的血水，苦着张脸，简直快叫对方老祖宗了。

杜九一心想与何木辰相见，此时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以命令的口气道：“本王做主，你今日务必要收下这些银子。”

汉子像接到了尚方宝剑，这才颤着双手，将银子从宋允手里接过来。

将一切解决后，杜九与方梓灵双双登上马车，随后，一行人就朝永安府府城行去。

宋允先派人提前赶回府城去通报，他则一路陪同杜九前行。

他虽为人虚伪狡诈，但却是个极会来事的。

这一路，他一直鞍前马后地守在车窗外，不管杜九有何要求，他必会在第一时间为其办得妥妥当当。

也因此，杜九被其伺候得既舒服又满意。

但一旁的方梓灵却对宋允一点好感都没有。

她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谁好谁坏她心里明镜似的，同时，她更会把自己看不上的人排斥在外。

突然，宋允在车窗外低声笑着道：“小的专门让手下从不远处的集市买了个靠枕，王爷靠着感觉下是不是舒服。”

说着，窗外就递进来一个两尺见方，宣软厚实的兔毛靠枕。

方梓灵冷着脸将靠着接在手中，就小心地给杜九靠在了背后。

有了这个靠枕，杜九立感舒服了不少，连说出的话语都带着笑意，“本王靠着很舒服，你做的很好。”

方梓灵却在一旁冷着脸，一言不发。

杜九看了小丫头一眼，笑问：“怎了？还为之前的事不悦？”

他所说的，便是之前与宋允发生冲突的那档事。

方梓灵清澈如水的眸子看向杜九，将声音压低后才道：“梓灵没有王爷那样的胸怀，度量更小。”

杜九的面色忽然阴沉下来，冷声问：“之前不是说过了，要改口以兄妹相称吗？怎又王爷王爷的叫？”

方梓灵没想到，杜九真将之前的说笑当真了，可她深知，她与对方身份地位相差悬殊，怎敢随意乱叫？

杜九见小丫头低着头，小脸一片通红，嗓音随之软下，道：“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一直叫我杜大哥，我到很喜欢这个称呼，以后就这样叫我。”

方梓灵闻言身子微颤，抬眸看向男人，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她用力点了下头，轻声道：“杜大哥，我知道了。”

杜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而两人间的对话，也都让车窗外的宋允听在了耳中，之后，他便更细细听着车厢内，两人间的对话。

车厢内片刻的沉默后，杜九挑眉笑问：“我听沈兄弟说，弄山村是处很美的村庄，虽然我曾在霍城府住了大半年，却没去过那儿，实在是可惜了。”

方梓灵接着男人的话头，笑着道：“杜大哥，你想啥时候来，我们都欢迎你。”

杜九轻轻点了下头，只是突然从方梓灵的话，直接想到了目前的形势。

一想到所有事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刚刚的好心情也随之消失无影。

之后，他便两眼盯着车厢一角，独自想着心事。

一时间，车厢里的氛围变得压抑。

方梓灵最不喜冷场，她忙将宋允买来的橙子拿起一个，笑着道：“杜大哥，我给你削个橙子吃！”

杜九只轻轻点了下头，但并未开口。

方梓灵只得没话找话，“我们村子四季都很美，尤其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树上会开满五颜六色的花，村里的妇人和娃子们，更会在田间地头唱着山歌小调，听到那清亮的歌声后，一切烦恼就都不见了。”

杜九的眸光抬起，看了眼一脸挂笑的小丫头，心头的沉闷竟稍稍减轻了些。

方梓灵见男人的眼神不再那样冰冷，又笑道：“特别是我们背靠着的祁连山，山上满是各色花朵，一阵清风吹过更是花香四溢，像是置身于仙境……”

杜九眸中的暗淡渐渐被光亮取代，同时，竟极认真地听着小丫头口中的碎碎念。

他觉得，即便光听着那清脆的声音，也能使身心放松下来。

方梓灵见自己的话，对方听到了耳中，更再接再厉，面上挂着笑，道：“等你来我们村时，我可以带着你到后山去转转，你会发现，那山上到处都是宝！”

忽然，方梓灵脸上的笑容凝住了，眼中的亮光随之暗淡，正在削着橙子的动作随之一顿，一道血迹从指间滑落。

杜九也在第一时间看见了那道刺目的红，他话语里都是怜惜，“怎那么不小心？疼不疼？”

说着，急忙找了条干净的绷带，将小丫头划出的伤口细细包好。

刚才，方梓灵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被她一直珍藏在心底的男人。

曾几何时，她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语，当时，她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说错一个字。

往事如烟，如今，她已永远失去了他。

当杜九看到小丫头眼中闪动着的泪光时，竟一下子慌了手脚。

他伸手就要帮她将泪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