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少康，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秦曼如望着他，又像是在通过他，望着别的什么人，她的眼里，有着曾经他最熟悉的光彩。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人的一生，太过漫长，谁都不会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人心又会经历怎样的改变，但已经发现的一切，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落少康楞了楞，半响，才叹道：“是啊，回不去了。”

“曼如，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我想告诉你，无论这一生，我做过什么事情，又伤害了你多少，你始终都是我心里，最爱的，也是唯一爱过的人。我知道，这一次，我是彻底失败了，所以，我怕我若是不来告诉你的话，我可能就永远也没机会告诉你了。”

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败了，并且是一败涂地，尤其是像落少康这样的人，他一生都在追逐的目标，在顷刻间彻底的崩溃，然后一无所有。

他挚爱的人，他的江山，他所有努力过的全部，都彻底地化为了泡影。

他在明白这一切之后，所余下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能够见秦曼如一面。然后告诉她，他爱她，真的很爱很爱。即便他是用错了方式，即便是在别人眼里，这份爱的真心太少太少，她都依然是他这一生当中，唯一爱过的人。

“我知道。”秦曼如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一直镇定：“但错过就是错过。”

“对不起，曼如，对不起。”落少康的心像是在被钝刀一刀一刀的割着，痛和悔恨，一瞬间席卷而来。

如果，如果能够假如，当初，他没有拿她来换江山，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是不是现在，他们就能找个安宁的地方，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再也不分开？

“曼如，若是现在，我带你走，你是不是还愿意？”他的声音有几分哽咽，双目一片赤红。

秦曼如回答得干脆：“不愿意。”

不等落少康再开口，秦曼如就继续说道：“上一次，在平安寺，我们再见面时，我就问过我自己，如果现在给我选择的话，我会选择什么？你曾经是我最渴望的全部，可这一切对我而言，都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等梦醒之后，我发现我最想要的，只是现在平静的生活。如今的我，已经走在另一条路上，我不会，也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头。”

秦曼如的话，让落少康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吐出一个字。

“好。”

“曼如，原谅我，到最后，还是对你做了一件残忍的事，我只是害怕，你会忘记我。爱也好，恨也好，不管什么样的方式，只是，曼如不要忘记我就好，这样我就知足了。”

落少康起身，走到秦曼如的床前跪坐在地上，拉住了她的手，冲着她微微的笑了笑，然后靠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闭上了眼。

时间过了良久，秦曼如握着的那只手，也渐渐的冰冷，直到没有一丝温度。

一滴泪，静静的划过脸颊。

直到幸嬷嬷半夜里起来，想看看秦曼如这边有没有休息好，却是惊异的发现，她的床边靠着一个人，这可把她给吓坏了，小声试探道：“夫、夫人？”

秦曼如总算回过神来，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把瑶儿找来吧。”

“暖，暖。”辛嬷嬷忙应了，去叫醒了两个丫头在门口守着，又感觉找了人去木玉瑶的院里报信，她也不敢远去，更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看夫人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头，她也不敢贸然的打搅她，生怕再出了什么事。

木玉瑶来的很快，她一听到秦曼如房里有人，她就想到是落少康，只是她实在是不明白，落少康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快速的赶到了秦曼如的房间，木玉瑶走过去，落少康早已没了气息。

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她竟然失误到这种份儿上，如果落少康真的到死还丧心病狂的话，她砍死自己的心都有，竟然真的让他见到了娘。

“瑶儿，娘摆脱你一件事，你能帮娘，把他葬在平安寺吗？就上一次，那个林子里就好。”

木玉瑶忙应下：“好，我这就叫人去安排，娘，你也累了，我让柳默白过来看看你，你先休息可好？”

秦曼如闭了闭眼，半响，才回道：“好。”

木玉瑶这才叫墨枫进来，把落少康的尸体给抱了起来，他的手，还抓着秦曼如的手，未曾松开。

木玉瑶想要上前把落少康的手指板开，却见秦曼如轻轻抚上那只手，没一会儿，手便松开。

木玉瑶忙让墨枫去安排。

柳默白也赶了过来，给秦曼如把了脉，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情绪多少有些起伏，喝些安神的药就好。

木玉瑶让柳默白去拿药，她挥退了下人，坐在床边，陪着秦曼如。

“娘，若是难过，你就哭出来吧。”木玉瑶不能理解娘跟落少康之间的感情，但现在落少康这样死在娘的面前，她相信娘的心里，一定不会好过。

“瑶儿，别担心，我没事。”秦曼如拍了拍木玉瑶的手，然后说道：“该结束的，总算是结束了。瑶儿，这一刻，我其实觉得轻松。爱也好，恨也罢，人死如灯灭，从此以后，都彻底的失去意义。”

木玉瑶叹了口气：“那娘你好生休息，我就在这陪着你。”

秦曼如应了一声，便闭了眼睛躺下。

木玉瑶一直守在她床边，等柳默白的药送过来，又亲自嘱咐幸嬷嬷喂秦曼如喝了药，看她彻底睡熟了之后，才起身离开。

木玉瑶照着秦曼如的吩咐，叫墨枫把落少康的尸体葬在了平安寺外的林子，这件事，算是彻底的结束。

落少康已死，该投降的人也都投降，楚国这场战争，以谁都没预料到的方式，在短短几个月内就结束了。如果不少落少康最后剑走偏锋，想要用那种极端的方式来求取最后的胜利，这场战争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结局，终归是减少了不少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