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王爷耍流氓
如今殿内无人了, 刚才的喧闹退去后, 此时格外的安静。
有几个官兵在四下搜找, 偶尔有响动声传来, 开善寺的僧人进进出出, 在将那些打乱的东西扶起来, 还要将殿内收拾妥当。
温如意眼前的人, 神情中带着一抹随意,除了衣袖上的血迹之外,如何都看不出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及时出现的范二少, 也就说明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王爷去济生堂找她,再带着她一路往上走,也许在下面的殿外遇见陆家人也是凑了那时间, 到最后出现在这儿, 他一个人带着她,显得势单力薄, 很好下手的样子, 就是为了引乔装成和尚的赵家少爷动手。
也就是说, 他早就知道从赵家逃走的人藏在开善寺内, 若说他们埋伏在此要对他下手, 不如说是他故意设了这么一个局,要捉拿他们归案。
三天前大清早他冒雨回来, 只换了身衣服,什么都没说就又出去了, 那时在外一整夜, 衣服上站满了血迹,应该也是在抓人。
心思缜密,又不是喜形于色之人,叫人看不出想法来。
这样的人说的少,做的多,不好预料下一秒会有什么安排。
单看那陆侯爷后来的态度,京都城中传言他可怕,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她刚刚,是不是走的太干脆了……
温如意轻咽了下口水,不能再这么沉默着了,于是她抬起头,脚尖踮起,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了下他衣领处的褶皱,声音很软:“妾身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厉其琛抓住了她游离在肩膀附近的手,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做的很好。”
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她啊。
温如意缩了下手,从他掌心里收回来,有些不安:“王爷在生气?”
厉其琛看了她一会儿:“是不是怕了。”
当然怕啊,那刀剑又不是用来杀鸡宰羊的,搁他胸口他不怕么,温如意心里嘟囔着,嘴上还得说:“只要王爷在,妾身就不怕。”
许久,温如意耳畔传来他淡淡的声音:“是么。”
果真是生气了?可不就是他让自己走的,难道要她赤手空拳冲上去挨揍么?
温如意沉下心想了想,如果在这儿的是吴侧妃和乔夫人她们会怎么做呢,大概会站在门口担忧的喊叫?让那些人别伤害王爷?或者是泪如雨下的看着,不肯独自离开,非要留在这儿陪着?
那样的话迟早会被抓来当人质,不是猪队友是什么!
撒娇装可怜那招刚才已经用过了。再要拿出来,厉其琛肯定不吃,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揪住了他的衣袖,声音柔柔的,有些轻缓:“是妾身没用,想帮王爷却什么都做不了,又怕他们打不过王爷,反应过来后抓妾身当人质,到时反倒拖累了王爷。”
“政务上的事妾身也不懂,京都城中现在四处传的都是赵家的事,王爷几天没回来,想必为了抓这些人废了许多功夫,妾身更不能因此坏了王爷的计划,所以才带着豆蔻先行避开,以免他们注意到我们。”
厉其琛平静的神情里,墨色的浓眉微微一动,声音沉了几分,有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本王安排的?”
“云阳和云束是您的近身护卫,妾身从未见他们离开您身,王爷去济生堂时却是独自一人,您带妾身一路往上,香客越来越少,这边殿内僧人都没几个,王爷英明神武,不可能会落入他们的圈套,定是早有打算,要让赵家人放下戒心,才会如此。”
厉其琛深看着她:“说的不错。”
他故意的!
温如意又深吸了一口气,谦虚道:“妾身愚昧,让王爷见笑了。”
厉其琛抬起手,温如意的视线集中在了他的手掌上,身子紧绷,手已经伸到了耳畔,将她一缕头发勾到了耳朵后面,声音温和:“这么说你还帮了本王的忙,本王该怎么赏你呢?”
那就赏赐我黄金万两,再放我离开可不可以?
温如意心中哼哼着,松开了揪着他衣服的手,红着脸,之前眼底的泪退去后,莹润犹在,望着他,有些羞愤:“王爷还来取笑妾身!”
厉其琛眼眸微缩,似是在笑,将她的那缕头发勾在自己指间缓缓松开后开口:“云阳,送夫人回府。”
温如意福了福身,转头走出殿门时,绷紧的肩膀微松。
厉其琛看着她离开,身后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之前说要替温如意排忧解难的僧人若虚出现在了厉其琛的身后,脸上尤带着那慈和的笑容:“王爷。”
厉其琛的声音微冷:“这世上可有无血缘关系,生的一般无二,性情却全然不同之人。”
若虚恭敬的行了礼,笑眯眯答:“王爷心中可有答案?”
看着殿外早没了人影的台阶处,厉其琛没有回答。
……
回到王府后温如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豆蔻抽空去一趟府外,把银子放到钱馆里去。
原本她还打算自己找机会出去,但看眼下这情形,还是要早做打算,不论现代还是古时候,没有钱都是寸步难行的,像今天那样,若是她把银票带在身上,在厉其琛与那些人打起来时,就可以偷偷溜走。
坐在梳妆台前,温如意抹着匣子内的首饰,又动了将这些都融起来的念头,这么多收拾融成厚重实心的几件,这样出门时都带上,保不齐什么时候有机会溜呢。
而温如意之所以忽然改变主意,要找机会离开,是因为厉其琛今日的行径,让她颇为心惊。
他若是试探她是不是喜欢他,她还不至于如此,但他竟试探她离殿躲藏的原因,这令她很是不安,摸不透厉其琛出于什么目的忽然问那些话。
敌我悬殊太大,应先走为妙。
想到这儿,温如意扭头看摆在屋内架子上的摇钱树,眼底透了纠结,神情里满是不舍。
价值一千多两啊。
温如意极力挣扎着才将视线从那上面挪开,可过不了一刻钟,她双手架在椅背上,下巴扣着手背,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摇钱树,这要是也能兑成银票该多好,带不走这宝贝,将来她年年岁岁心里都得惦记,人生能有几棵摇钱树。
守在门口的绿芽人憨实,不像豆蔻还会碎碎念几句,在替温如意添了茶后,闷声不吭守在了外头,等豆蔻回来,温如意的阵地从椅子转到了坐塌上,那摇钱树则摆在了小桌上,温如意托腮看着它,那双眸都快变成金元宝了。
豆蔻被温如意这幅样子逗乐了:“夫人,您这么看着,它也不会再长出金元宝来啊。”
温如意接过她递来的银票,看过之后心满意足的让她收起来,嘱咐道:“我那几身衣裳,你在腰封内都缝上个小囊,内衬的衣服里也要。”
豆蔻不解:“夫人要做什么?”
“防小偷啊,往后再出门,把银两藏这些地方就不怕被人偷走。”温如意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绿芽的声音,林管事来了。
温如意以为他是来拿她画好的客栈图纸,走往门口时却被林管事身后两个人抬着的东西给震着了,傍晚十分太阳的余光照耀进来,衬的此物闪闪发光。
“夫人,这是王爷命人送回来,说是赏给夫人的。”林管事示意他们把东西摆到桌上,笑呵呵看着温如意,“夫人的图可改好了?”
温如意回了神,让豆蔻把图纸取来,看着那尊镶嵌满了宝石和水晶的假山松木雕塑,好不容易挪开视线,问林管事:“王爷命人送过来的?”
“是啊,这是望摘楼那儿买下的,您看这上头的晶玉,是整块凿下雕刻而成,京都城中如此品相的仅有这么一尊。”林管事说起来时,语气里藏不住对自家王爷的骄傲,“王爷对夫人可十分的用心。”
温如意摆出个笑容,从容接下了这赏赐:“王爷可回来了?”
林管事摇头:“王爷尚未回府,夫人这图若是改好了,小的这就派人去莞城,将宅子按此修理。”
“劳烦林管事。”温如意给林管事塞了份赏钱,脸上那抹笑意,一直保持到送林管事出去,待人家走远了之后,扭头看着摆在桌上的玉晶假山松木,啪一下坐到了桌旁,盯着这宝贝。
方形的彩陶盆底,十余寸大小,盆子上是用紫玉晶石雕刻而成的假山,以攀升的形象铺满了盆面,假山上还立有绿松,松树雕刻的惟妙惟肖,细致处甚至能够看到松树枝叶的分叉,紫玉晶石的假山上镶嵌了数颗大小不一的宝石,与紫玉晶石颜色相称,添了华贵,却没有喧宾夺主。
尽管这上面的东西没有摇钱树来得多,但和摇钱树比起来,一个是金光闪闪是豪,一个却是贵气。
彩陶上还刻着古松望月四个字,应该是这宝贝的名字。
玉和水晶素来比金子更添雅致,也更有气质些,林管事一句话形容了这座东西的价值,京都城中如此品相的仅有这么一尊,说起望摘楼,那都是卖些稀罕宝贝的地方,通俗来讲,便是贵。
在原身的记忆里,几年前汝阳王府老太君大寿,她的长孙曾从望摘楼定了座观音像,震惊了全场,当时外传这观音像价值三万两银,而望摘楼里卖出去的东西,就没便宜的。
温如意伸手摸了摸假山,轻啧了声:“天哪,那这得值多少钱啊。”
“王爷对夫人真好。”豆蔻在屋里看了圈,笑着请示,“夫人想将这放在何处?”
“卖了它!”温如意盯着上面的宝石,脱口而出。
“千万不可!”豆蔻大惊,“王爷赏赐给您的怎么可以卖掉,夫人,这话您可不能随便说。”
温如意内心有千百个小人儿在叫嚣:卖了它卖了它,全都卖了换银子,卖了卖了卖了!
她扭头看摆在坐塌上的摇钱树,再看这尊古松望月,欲哭无泪。
半个时辰后,乔语兰来小庭院时,一眼就看到了这尊被摆在了坐塌旁架子上的古松望月。
温如意进府三个月,她这院子乔语兰只来过一次,就是进府的第二天,她跟随吴侧妃前来看望她。
在这之后,除了陈小婉之外,她这院子别的妾室没有人来踏足过。
王府里的相处就是如此,加上尚未娶正妃不用请安,各院之间走动的就更少了,温如意进府这么久,到现在都还没见过另一位舒侧妃,更别说那几个进府早的妾室,所以乔语兰出现在这儿,温如意倍感意外。
让豆蔻去煮茶,温如意请她坐下,见她神情有些不自在,笑呵呵开口:“乔姐姐前来,可是有事?”
乔语兰揪着手中的帕子,脸色微红,忽然抓住了温如意摆在桌上的手,说的真切:“如意妹妹,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温如意一愣,什么情况,换套路了?
这吴侧妃的得力小跟班哪次见面不是鼻孔朝天冷嘲热讽,要不然就是轻蔑的看人,再就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神情,这会儿又是哪个戏,拿错剧本了?
温如意抽了下手,没抽开,她便用力把手从乔语兰的手中抽出来,被她捏紧的地方都泛了青白,温如意轻轻揉了揉:“乔姐姐这是做什么?”
乔语兰将两只手交握在一块儿,有些尴尬:“我就是,想来与你赔个不是。”
温如意看着她,笑的特别和气,体谅道:“乔姐姐若说是之前的事,我已经忘了。”
乔语兰捏紧了手指,涨红着脸看着她:“妹妹要这么说,姐姐我就更难为情了。”
这神情倒颇有几分想来道歉,又怕她不接受,如今看她这般不计前嫌,更有些难为情过意不去的模样。
温如意看了眼她交握着,不断捏着的手,泄露了此时她心中的紧张:“姐姐不必在意。”
“京都城这儿入冬后天气就干的很,妹妹这样的好皮肤,可得养的更精细些才行,这里有两盒我哥哥刚从外头托人带回来的凝脂膏,是那儿最出名的。”乔语兰松开手,示意丫鬟把东西送上来,摆在桌上,一手能捧的小锦盒内,摆着一个漂亮的瓷罐。
不等温如意说什么,乔语兰已经将其拿出来了,罐口做的十分巧妙,是旋转开来的,瓷罐内装满了乳白色的半固体,在乔语兰伸手挑起来一部分时那香味就四溢开来了,茉莉花香,很是清新。
乔语兰挑起那部分也没有往温如意手上涂,而是涂在了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抹开给她看:“来,你摸摸看。”
抵不过她这盛情邀请,温如意伸手摸了下,的确很润滑。
见温如意生了喜欢,乔语兰很快从那瓷罐内挑了些涂在了温如意的手背上,轻缓抹开:“这可比水粉铺里卖的玉润膏要好,你先用着这些,喜欢的话,到时再让我哥哥带回来便是。”
温如意收回手,笑着推脱:“这怎么好意思,乔姐姐自己留着用罢,我这儿也不缺。”
“我那有着呢,这样的也不经用,哪里只带一两个的,你若用的好也不用客气,尽管开口。”乔语兰将那锦盒推到温如意面前,说的无比真挚,“只不过是一点小心意,妹妹你要不收,可就是与姐姐置气了。”
这姐妹情深的模样,倒是比戏里还要来得真切,温如意抚着手背,莞尔:“那我就不客气了。”
“也不是什么贵重之处,妹妹客气什么,往后我们在府里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乔语兰抿嘴笑着,视线若有似无从窗边那架子上扫过,最后落到温如意身上,笑的格外和气。
温如意重新给她斟满了杯子:“姐姐说的是。”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乔语兰抿了一口茶后朝外看去,冲温如意笑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时辰,妹妹该用饭了吧,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温如意起身送她,乔语兰冲她摆了摆手:“改日你上我那儿去。”
“路上小心。”
温如意目送她走远,笑意渐敛,转身走回屋内,让豆蔻端了一盆温水来,用澡豆子搓干净了刚刚手背上涂下的凝脂膏。
洗完之后水里还会泛出淡淡的茉莉花香。
闻着的确舒服。
“夫人,乔夫人送来的这凝脂膏,您可要用?”豆蔻将桌子收拾干净,把那瓷罐取了出来,犹豫道,“乔夫人之前还与您闹过不愉快,今天她……”
温如意拿起布巾擦手,接上她的话:“不像她的为人,是不是?”
豆蔻点点头:“乔夫人的哥哥替王爷办事多年,也说得上些话,除了吴娘娘之外,乔夫人的主意也挺大。”
吴侧妃那是正儿八经能做些主的,说乔夫人主意大,无非是说她仗着自己有点与众不同,行事比别的妾室乖张跋扈。
“你说主意这么大的人,哪肯卑躬屈膝的给我一个破落市井出来的豆腐娘子赔礼道歉。”都是做妾,清白人家的瞧不起青楼艺馆厉那些贱籍,行商有些钱财的,瞧不上一穷二白的清白身,而小官小吏门户出来的,则是瞧不上行商的,这王府里,乔语兰对温如意她们都是瞧不上眼的。
瞧不上眼还却还来给她赔礼道歉,不是拿错剧本,就是另有图谋。
温如意选择后者,复杂的娱乐圈生存之道告诉她,先把人往坏处想,提防些,总好过将来吃亏。
豆蔻将瓷罐放下,担忧的很:“那这凝脂膏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若是有问题,她刚刚也不敢用。”温如意抚着洗干净的手背,慢悠悠又添了句,“不过也不排除她先用一下,降低警惕,一两次没事,时间长了兴许会出问题。”
“我这就去扔了它!”豆蔻神色一凝,当即意会了夫人的意思。
“先不用扔。”温如意让豆蔻把瓷罐放到梳妆台上,嘱咐道,“明天开始,你若见到了汀兰院的人,就夸几句乔夫人送的凝脂膏好,我涂了之后很满意。”
“是。”豆蔻扶她坐下,给她添了饭后走到外面,还有些不放心,嘱咐绿芽,“明早你去厨房领食盒,早些去,别叫人挑拣了剩下的拿过来。”
绿芽认真点点头:“我记住了,豆蔻姐姐你放心,我一定第一个去!”
……
温如意吃过饭后,屋外天色已黑,夜幕降临。
让豆蔻烧了水,温如意走到屏风后,伸了个懒腰,抬起手让豆蔻帮自己解了衣带,用宽大的衣衫罩了身子后跨入浴桶,温如意把衣衫放在了浴桶外,一/丝/不/挂/浸到了水里。
过了会儿,她抬起手臂挂在了浴桶边沿,懒懒靠在那儿,舒服的眯上了眼。
大清早去开善寺,下午才回来,期间走了不少路,这时候泡个澡最合适不过。
豆蔻在浴桶中倒入香包,淡淡的香气四溢开来,引的温如意脑袋都有些混沌了,越发困顿,便撑开眼看正在挂衣服的豆蔻:“我睡会儿,过一刻钟叫醒我。”
说完之后温如意便眯上了眼。
水温合适,又有香气安神,温如意很快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旁边似是有动静,眼睛想撑又撑不开,只感觉到有光亮,身子往水里藏了些,嘟囔道:“豆蔻,添些热水。”
随后耳畔便传来了水声,从她后脖颈那儿倒下去,微烫,但却特别的舒服,温如意轻哼了声,一双手落在了她肩膀上。
“豆蔻,替我按一会儿。”温如意侧过脸,靠在垫子上,轻重适中的力道传来时,温如意脸上浮起一抹满足,嘟囔道,“左边点。”
手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去左边,而是往下浸润到了水里,从她后背那儿环绕过去,盈握了她荡与水中的丰满。
温如意觉得有些痒,轻扭了下身子,笑出了声:“豆蔻,不要耍流氓。”
哗啦的水声响起,本来在温如意胸口往上的水位以下拔高了许多,涨到她胸口都有些闷,温如意睁开眼,耳畔传来了声音:“你说谁耍流氓?”
声音微沙,不是豆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