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莉香听不懂这句话,只用蜜棕色的眼睛看着她:“婆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预言婆婆答非所问,伸手摸莉香的头:“莉香恨我吗?因为我给莉香吃了很可怕的虫。”

小人鱼皱起眉:“可疼了,我以为我会死掉呢,还好阿悟带我去了家入小姐那里,她用反转术式治好了我。”

预言婆婆听不见她语气里的憎恨,脸上露出了茫然和悲伤交织的神色,又重复一遍:“莉香恨我吗?”

“疼起来的时候大脑嗡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忘记讨厌婆婆了。等身体变好,原本该有的恨意也变淡,我仔细想了好久,觉得婆婆不会平白无故害我。”预言婆婆的问题简单,小人鱼却认真回答了好大一段。

“婆婆,是和也指使你这样做的吗?”莉香问,这是她一开始便设想的真相。

预言婆婆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鱼的头发:“不是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的谋划,确实是我让莉香吃掉了彩霁,吃掉了让莉香痛苦无比的虫。”

莉香有点接受不能,会带糕点给她吃,教她使用治愈能力的预言婆婆怎么会是坏人。

小人鱼:“婆婆讨厌我吗?”

头顶的手被拿开,预言婆婆边摇头边叹气:“我们莉香这么漂亮,生下来后却吃了这么多苦,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没有给清枝家进行预言,莉香的出生就不会背负上这么多悲剧的色彩,这通通都是我的错……”

“婆婆,”莉香握住预言婆婆苍老的手,“其实我以前也像婆婆这样想过,觉得活着很痛苦,但是我现在遇到了喜欢的人。”

一只蓝色眼睛的漂亮大猫猫。

“他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

夏油先生和家入小姐。

“还意外认识了很可爱的小朋友。”

讨厌吃红辣椒,会送她漂亮纸花的惠惠。

“我想,我先前十几年的不幸可能是为了兑换我现在的幸运,头一次觉得,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不是那么坏的事。”

话很真挚也很感人,但见多识广的预言婆婆还是忍不住给她泼冷水:“男人最容易变心,不要太过相信他们给的承诺。”

“我当然知道,”莉香了然地微笑,“所以我会加倍珍惜现在的幸福。”

绝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就不敢表达爱意,对待喜欢的人,要每天都说好喜欢好喜欢。

纯白之地突然出现两个白色软垫,预言婆婆直接坐到软垫上并且让莉香也跟着坐下。

“莉香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预言婆婆问道。

莉香举手回答:“这里是梦境。”

“答对一半,这里是彩霁创造出的梦境,也是我最后一次使用它的能力。”预言婆婆下意识想从兜里摸出烟斗,却发现两袖空空什么都没有。

也是,死人能带走什么东西。

“彩霁?”莉香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前天晚上五脏六腑的痛感从仿佛要在身体上重现。

预言婆婆:“偷偷告诉莉香一个秘密。”

小人鱼支起一只耳朵:“什么秘密?”

“关于我的预言能力的由来。”

莉香惊奇道:“不是天生的吗?”

“不是,是彩霁给我的。”预言婆婆娓娓道来,“彩霁并非是一种虫,而是两种共生的虫。外层为彩,里层为霁。这种虫非常稀有,即使是虫师也很少能见到。人在吞下彩霁后,外层的彩会住进人的眼睛里,让人类拥有预言未来的能力。而霁则会幻化成蜘蛛状的毒物,夺取人身体的一部分作为拥有预言能力的代价。”

莉香听得入神:“婆婆失去了什么?”

“我远比莉香幸运,只失去一个肾。”

预言婆婆的回答让莉香下意识摸自己肾脏所在的位置,这种事可绝对不和“幸运”二字挂钩。

“我想弥补一点自己的过错,但一个糟老婆子也没什么可以给莉香的,只能用这种痛苦的方式实现预言能力的转移。我想给莉香道歉,但并不奢求莉香会原谅我的自私。”倒不如说她的憎恨还会让自己好受些。

虽说远离了清枝家,逃开了清枝和也的折磨,但也不能保证莉香的未来能够一帆风顺。

预言婆婆提前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她想在死之前把语言能力转移给莉香,但又看到对方会因吃掉彩霁而遭受肝脏具损的痛苦。

就算有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在旁,做这个决定还是让她犹豫了很久。

“意思是,我以后会像婆婆一样拥有预言的能力吗?”莉香提取出关键词,问。

“理论上是这样。”

“那婆婆要天天来五条家教我学会怎么使用这种能力,就像当初教我使用治愈能力一样!”小人鱼依偎在预言婆婆身边,“要是能像以前一样每天给我带好吃的桂花糕就更好了!”

“搞半天是打糕点的主意呢,你还是小馋鱼吗?”预言婆婆开怀大笑,可这笑声并未持续多久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远不见,“抱歉莉香,我这次没办法教你使用预言能力,我要先走了。”

“走?去哪里?”

预言婆婆并没有打算用谎言来粉饰生死,她直白地告诉莉香:“走就是死掉的意思。”

莉香的瞳孔慢慢缩成小圆点,显现出小人鱼状态才有的动物特征:“不会的!我可以用——”

“不可以。”预言婆婆坚决摇头,“绝对不可以,你忘记之前和我的约定了吗?”

莉香鼻子泛酸:“可是我舍不得预言婆婆。”

“有莉香记挂着,我这糟老婆子也算值咯。”预言婆婆故作轻松地说,“我这辈子犯了很多错,已经活够了,莉香还年轻,还要活好久好久,如果敢轻易出意外死掉,那我一定用手里这根人头杖狠狠揍你屁*股。”

本来诙谐的用语在此刻听来却不觉得好笑,莉香想去扶她:“我再陪婆婆多走一段路。”

“哎哟这肉麻的,”预言婆婆扭动身子不肯让她扶,“我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的,能走呢。你也别在我这儿逗留了,快回去吧。”

预言婆婆轻轻推了她一掌,莉香觉得身子变轻,慢慢往上升。

“婆婆!”小人鱼拼尽全力想往下移却移不动,只能看见婆婆的身形在视野中逐渐缩小成一点,直至不见。

“莉香,再见了。”婆婆对着空无一物的上空轻声说。

这次是真的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照常九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