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太久没有遇到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 禅院甚尔此刻竟有点隐隐的兴奋。

五条悟能感受得到对方暗流涌动的心思，遂挑高眉毛，挑衅道：“小鱼一直不肯正回答是怎么和你们父子产生交集的, 我知道她是在顾及那个叫惠的小鬼, 她不愿意，我就不会强迫她说，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私下计较。”

因为吞下虫致使内脏破裂的事故发生，猫猫私下里把照顾小鱼的由纪找来详细地询问过, 意外发现小鱼曾经失踪过两天，虽然最后安然无事地回来, 但也给家里造成了不小的恐慌。

猫猫把时间一对，小鱼失踪的那天刚好是没有回他电话的那天。

这条鱼，看上去老实巴交又好骗，实际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肯定心里还藏着好多事没有告诉他。

虽然很想捏着小鱼的脸逼迫她把肚子里藏着的心事全部倒出来，但方式太过强硬说不定会被小鱼讨厌。

猫猫决定还是慢慢来。

禅院甚尔抓着儿子的后领提起来往后一丢，提醒道：“你躲远一点。”

禅院惠：？

要不是及时召唤出玉犬, 他的脸可能要和水泥地来个亲密接触，最后摔个鼻青脸肿。

“爸——”禅院惠还没把称呼喊全, 只听轰隆的一声巨响, 禅院甚尔身侧的那边林地已经被削平了。

禅院惠揉了揉眼睛, 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刚才还郁郁葱葱的林地此刻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好像一头茂密的头发被人恶作剧地用推子推开，露出下青色的头皮。

速度太快, 他就看见五条悟对着这个方向做了个什么手势，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吗？

禅院甚尔和五条悟还在继续体术较量，快到禅院惠捕捉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看见两道残影。

再继续打下去, 这周围的山林肯定保不住，而且，他们两个光顾着打了，根本没下帐！

禅院惠躲得远了些，给莉香打去电话求助。

没过一会儿，五条悟从战斗的间隙腾手接了个电话：“笨蛋鱼，找我什么事？”

“阿——阿阿悟！”

五条悟好笑地听着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抑扬顿挫的声调：“做什么？你唱歌啊？”

“我想吃可颂，就是上次夏油先生带的那家店的可颂。”小人鱼心跳如擂。

“现在吗？”五条悟侧身躲过攻击，“除了可颂还要不要吃别的？”

小人鱼：“买了甜点后能不能在来的路上顺便再带几团毛线？”

“毛线？”

“我想给阿悟做定情信物。”小鱼的声音有点紧张，说话的同时还不停地盯着墙上的钟表算通话时间。

“知道了，马上。”电话挂断后用顺转术式把禅院甚尔轰到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今天到此为止，我还有事。”猫猫举起手来喊暂停。

除了胳膊上被飞速弹动的碎石割出几道浅得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后背有点轻微的痛感外，禅院甚尔并没有受别的伤。

但这几招过下来，禅院甚尔已经明白自己不是五条悟的对手。他以为自己很清楚，能够存活于世的生者智慧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认清局势，认清自己的实力，打不过就开溜。但在禅院家那些年所遭遇的经历却如同废旧的纸张碰上了鲜活的火苗，有越燃越大的趋势。

想要证明咒术师也不算什么，就算是没有咒力的自己也能把这个所谓的“最强”给……

“爸爸。”小小的温热的手抓住了禅院甚尔的手。

于黑暗和烈焰间有稚嫩的声音传出，他有一瞬间的晃神。

“我想回家了。”

禅院甚尔低头看见惠总是酷酷的眼神里少有地流露出关切和慌张：“我想吃爸爸煎的鸡蛋。”

“你不是说我煎的鸡蛋又糊又难吃吗？”禅院甚尔不顾手上的灰尘和血渍，把禅院惠的头发薅得乱七八糟。

“还……还好吧，你最近还算有点进步，连牛排这种高难度的食材都处理得很不错。”

“嘁。”人类幼崽可真难伺候。

*

猫猫回来的时候带着小人鱼说想吃的点心和一袋子五颜六色的线团。

“要给我织围巾吗？还是帽子？”猫猫围着小鱼喵喵叫个不停。

“想织一件毛衣。”

“毛衣？”猫猫惊叹于小鱼表现出的勇气，“这么难的手工活，你能搞得定吗？”

“我会努力学习的，什么事都不是一开始就会的嘛。”她可以买书来学习，还可以向由纪请教，“阿悟想要什么颜色的毛衣？”

“暗红色的。”五条悟早就想好了。

“红色好啊，阿悟的皮肤白，穿暗红色的毛衣肯定好看。”小人鱼赞同道。

得到此番评价的猫猫受用地点头，甚至连什么时候穿这件毛衣都想好了：“等到圣诞节的时候我就穿你给我织的这件毛衣。”

小人鱼：“阿悟已经想这么远了吗？”

“哪里远啊？也就四个月之后的事。”现在都已经八月，转眼就是十二月份，时间是过得很快的。

被人纳入到未来的计划里是一件幸福的事，小人鱼心里暖呼呼的。

“是要织纯色的毛衣吗？上要不要加图案？”定下颜色后，猫猫又积极地和小鱼探讨别的细节。

“我是想的，但我怕织出来会很丑。”要是再像之前那样闹出把龙绣成大胖蛇的乌龙就不好了。

“这个状态可不行，”五条悟批评道，“刚才自信满满的小鱼去哪里了？”

小人鱼一脸正经：“被猫猫吃掉了。”

五条悟抱住小人鱼呵她痒：“都说了我不是猫猫！”

小人鱼痒得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眼泪都要笑出来。

五条悟灵机一动：“我想到毛衣上要织什么图案了！”

小人鱼看向他：“什么图案？”

一只雪白的大猫猫叼着一只蓝色小鱼。

于是小人鱼开始为圣诞节猫猫要穿的毛衣而努力。

她不想用粗制滥造的针脚来糊弄，所以专门让由纪给她买了学习针织的书籍，还让由纪手把手地教她。

还好还好，对于需要开动智力的活动她不擅长，但是考验耐心程度的手工活她还是勉强能胜任的。第一天努力出来的成果还在接受范围内，之后再多练习两天把针脚走密走漂亮，就可以正式动工。

在高专寝室的第四天晚上，五条悟带回来预言婆婆去世的消息。

“据说死得很平静，应该就是所谓的寿终正寝吧？”五条悟不太高兴，“真是便宜她了。”

因为提前好几天就预知了预言婆婆的死亡，所以得知这个消息时并没有过于悲伤，只是怔忪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莉香把先前银古留给她的那封信找出来：“阿悟，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五条悟盯着没头没尾的四个字：“形以梦现？”

他从莉香手中接过信件，从头到尾再看一遍，越看脸色越臭：“这就是你吞下去的那种叫彩霁的虫？这东西谁给你的？”

小人鱼回答：“银古叔叔，就是那个给我解释虫的存在的叔叔。”

“怎么尽是认识些怪人？”猫猫不满地嘟哝了句，接着给她解释这四个字的意思：“结合你之前所说的吞下彩霁的人有预知的能力，这四个字应该是说预言的内容会通过做梦的形式来传达。”

“原来是这样！”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你最近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吗？”五条悟问。

小人鱼想了想，摇头：“没有，最近都睡得很好，什么都没有梦到。”

五条悟根本就不相信吃下那个叫彩霁的虫能真的拥有预言能力，对于小人鱼的说辞和这张纸上的内容都抱着完全不信的态度，不多时便转移了谈话的重点：“我之前说了要带你去海边玩的事……”

小人鱼顿时眼睛发亮：“已经定好日期了吗？”

“不是，硝子说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我又没轻没重的，把你带到海边去万一不小心被太阳晒得中暑就不好了。”

猫猫对家入硝子的这番评价很不服气，他对小鱼可是很细心的，哪里会没轻没重？再说了，鱼在海边怎么会中暑？

思及此，猫猫看了眼柔弱的小鱼。

额，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家入小姐都这么说了，那就不去了，等过段时间再去。”嘴上是这么说，但小人鱼眼里的失落却被猫猫清清楚楚地看到。

五条悟：“海边是不能去，但温泉旅馆还是有可能的。”

这话一出，小人鱼眼里的阴翳迅速消散：“温泉旅馆！想去想去！”

“就知道你想去，”五条悟对自己的计划很是满意，“我们明天出发。”

不是虚无缥缈的下次，而是确切的时间，小人鱼激动得抱住猫猫亲了下他的脸颊，瞬间又反应过来：“明天的话，工作怎么办？”

五条悟：“下次的任务执行点就在我们要去的那家温泉旅馆。”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小人鱼放下心：“里会有很凶恶的咒灵吗？”

“【窗】没有给出确切的情报，目前也没有出现过明确的伤亡事件，只是之前到那边住宿的旅客说有见过会说话的狐狸。”五条悟说出这段话时自己也有点狐疑。

这下心绪从担忧转化为好奇，“会说话的狐狸？”

“神奇吧？按理来说，如果是会说话的咒灵，那就应该算是有着人类心智的咒灵了，怎么也得和特级挨边。可竟然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伤亡事件，简直是不可思议。”

五条悟暗自思忖着，难道是善良的特级咒灵？

不不不，这个设想也太过惊悚了。

“不过放心，不管是再怎么可怕的咒灵，有我在就不会有问题。”猫猫可靠地说，“更何况，那家温泉旅馆的服务是公认的好哦。”

出发前一天晚上，莉香满怀期待地收拾行李。不对，应该是满怀期待地指使猫猫收拾行李。

“唉，要是我的尾巴能变成腿就好了。”莉香看着收拾行李的猫猫，突然感叹道。

五条悟刚把一件蓝色的防水小吊带放进行李包里，“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有尾巴就不能穿漂亮的裙子了。”莉香平时看那些时尚杂志里的模特，好多都是穿裙子。要么是修身优雅的长裙，要么是俏皮可爱的短裙，裙子下露出两条嫩白的长腿。

“为什么不能穿啊？有尾巴也能穿裙子啊。”五条悟把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扔下，“你想要什么款式的裙子？我可以给你买。”

“有尾巴，穿裙子不漂亮。”小人鱼沮丧地摇头，“想要和其他女孩子一样漂亮。”

“原来是只爱美的小鱼。不过不用担心，”五条悟抓住她的手，“你已经够好看了，穿不穿裙子都不影响。”

小人鱼觉得脸烧：“阿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如果是初次见的猫猫，说不定会说出“穿裙子的话确实有点丑”这种话。

“是吗？”猫猫骄傲地挺起胸脯，“这说明我成长了。”

“成长后的猫猫更可爱了。”戴上恋爱滤镜的小人鱼在心里想。

给莉香收拾好行李后，五条悟继续往同一个包里装自己要带的东西。

臭美的猫猫要带润唇膏和润肤乳，还要带几套干净的换洗衣服。

“对了，我刚才没有给你收睡衣，你的睡衣呢？”五条悟打开衣柜，在专门放莉香衣物的一侧翻找。

“我没有专属睡衣，都是穿阿悟的衣服。”价值不菲的短袖穿在身上很舒服，滑溜溜的。

小人鱼的话勾起了猫猫不妙的回忆，他必须得弄清楚一个问题，不然晚上会睡不好，“你作为一条鱼，晚上睡觉都不穿内衣的吗？”

莉香一头雾水：“阿悟睡觉不也没有穿内衣吗？”

“我是男生！男生要穿什么内衣啊？”猫猫抓狂。

“可是，白天要用内衣裹住熊部就很难受了，晚上脱掉会轻松很多。”小人鱼说着还用手摸了摸，“最近连内衣也有点紧，是在发育吗？”

猫猫的脑袋变成开水壶，发出水沸腾的声音，他冷静了片刻后色严肃道：“不可以在别人前做这个动作，也不可以对别人说这种话。”

小鱼瞪大眼睛，感觉猫猫在怀疑自己的智商，“我又不是没有常识，这种话当然只会在阿悟前说啊。”

猫猫松了口气：“那还好。”

一开始只把小人鱼当做宠物的时候，带在身边睡觉并不会起别的心思。但是现在对小人鱼是自己未婚妻这个事实的认同感越发强烈之后，在亲密接触时总会无可避免地产生一些别的想法。

晚上舍不得分开睡，猫猫干脆退而求其次，睡觉时从后背抱住小鱼。

呼——好险，这样就不会出现尴尬的情景了。

因为带着莉香，三人出行不方便乘坐交通工具，只能驾车去往温泉旅馆。

五条悟和夏油杰商量好了一人开半程，小鱼则全程坐在后排的座位上。

小人鱼趴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呼啸而过，大城市的繁华从触手可及的地方慢慢化作一个小点。

她露出乡下鱼的目光：“我们离东京越来越远了。”

“那个温泉旅馆的所在地很偏，所以还得再继续开很远的距离。”目前车程还未进行到一半，五条悟陪着小人鱼坐在后座，从出发到现在，他已经吃掉了三根棒棒糖。

“其实，从出发时我就一直想问了，”小人鱼转过身来，“阿悟和夏油先生还没成年吧？有驾照吗？”

正要吃第四根棒棒糖的银毛猫猫：！

还在驾驶位上安稳开车的黑皮猫猫：……

黑皮猫猫咳嗽两声，开口道：“为了方便出行，学校给我们办理了驾照，所以莉香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银毛猫猫附和道：“对对对。”

黑皮猫猫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另一只猫猫，对什么对啊，这家伙完全是把开车出行需要驾照这种基本的事情给忘记了。

小人鱼放心道：“你们学校真是贴心。”

不过单看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的体型，完全想象不到这会是两个未成年人，人和人之间的差别还真大。

中午出发，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接近傍晚。

已经被变小的莉香被五条悟装进了行李包内。

“阿悟，包里黑黑的，我有点害怕。”小小鱼扒拉在拉链口，略显委屈地说。

如果是单独睡觉，小人鱼从来不关电灯，只有和猫猫在一起时才敢关灯睡觉。

“笨蛋小鱼，我不会把拉链全部拉上的，只拉一半，”五条悟伸出食指戳小鱼的脑袋，“这样也方便你透气，所以包里不会全黑的，不用怕。”

小鱼得到保证，这才慢吞吞地缩回行李包里。

夏油杰从车上下来，轻轻带上车门，状似无意地说：“我发现莉香现在很喜欢跟你撒娇。”

“笨蛋鱼一直这样啦，没什么变化。”怕黑要撒娇，吃饭不小心咬到舌头了要撒娇，任务比较麻烦时回去晚了也要撒娇。

就是个撒娇精。

不过也只是撒娇了，她很少表露过自己的其他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早上九点更（隔日的更新时间都会在作话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