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东京15

妮翁已经昏迷第七天了。

第四天的时候, 甚尔就把妻子、儿子、女儿暂时托付给了孔时雨,然后不知所踪。

所以这两天,都是孔时雨请来的保姆和惠在照顾沉睡着的妮翁和刚出生的奈奈。

此时奈奈已经不是刚出生时那幅红红的样子了, 惠已经发现了,奈奈身边围绕着一层薄薄的缠——按照妮翁曾经提到的说法, 奈奈就是所谓的天生念能力者——或许也因为如此,远比一般婴儿快很多地, 奈奈的皮肤如今已经变得白白嫩嫩的了。她胎毛浓密, 头发是和妮翁如出一辙的粉色, 眼睛却是浅而清澈的像映着森林的溪水一样的浅绿, 五官中别的还看不明显, 但是眼睛的形状却是和妮翁一模一样的圆眼。

如果妈妈没有出事, 老爸应该已经欣喜若狂了吧。

在这几天中飞快地学会了如何照料小婴儿的惠背靠着玉犬·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妹妹轻轻晃着。

妮翁的忽然昏迷让伏黑一家原本出国的打算骤然腰斩, 惠的警惕心也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现在甚至对孔时雨请来的保姆都不是完全放心,保姆做事都要紧紧盯着,也习惯了时时召唤出玉犬, 让它们帮自己警戒着靠近住处的陌生人。

奈奈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她是个很好照顾的孩子, 除非不舒服了,不然都不会哭。惠看甚尔第一次喂她奶粉的时候, 她虽然哼唧了两下,真的饿了也就委委屈屈地喝了。也是因为她很乖,惠也很懂事,所以甚尔离开的时候才稍微安了一点心。

此时她正一张一合着自己的小嘴,咿咿呀呀地看着哥哥的侧脸流口水。

惠用干净的毛巾给妹妹擦了擦口水,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奈奈啊,你说老爸去哪了呢?他明明是最盼着你赶紧出生的了……还有老妈,已经都想好了等你出生要带你从婴儿写真起拍个遍了……”

说道这里,惠也觉得一阵疲惫。

他扭头看向房间中央的大床上看起来只像是沉睡了的女人。

“真是的,你都两个孩子了,还玩什么‘睡美人’的把戏啊……”

惠低低抱怨道,“笨蛋老妈,赶紧醒过来吧……”

床上的妮翁手指尖抖了一下,但是动作太轻微了,惠没有看到。

“扣扣。”孔时雨一手拎着雨伞,一手拎着一包婴儿用品走了进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算是孔时雨的老巢了,同样位于米花町,但是位置却十分偏僻。孔时雨把这栋公寓的一整层都买了下来,墙壁打通,除了几个用于居住和工作的房间,其他地方都做成了仓库,存放他买回来留待升值的咒具、古董等等等等。也因为这个缘故,这里的保护措施十分严密,设下了用于警戒的装置和各种隐蔽的陷阱。甚尔一家刚搬来东京时,孔时雨也没想让他们住进来,可现在不是没办法么?就算不论他和甚尔夫妇合作多年的情谊,就为了妮翁这个摇财树的安全,孔时雨也主动邀请他们搬了过来。

“惠,先把奈奈放下吧。简单吃一下便当吧,叔叔这里没有厨房。”

孔时雨将雨伞放在门边,自己走了过来,把买回来的午餐和婴儿奶粉、纸尿裤之类的都放在了桌子上。

“奈奈真是越长越像妮翁了。”他说。

“嗯,麻烦孔叔叔了。”惠小心地把妹妹放回四周围了护栏婴儿床里——这个婴儿床自然不是原先在仙台时候准备的那个,是来东京后新买的,昨天才从新家那里搬过来,一起搬过来的还有一大堆妮翁这几个月指使甚尔买回来的婴儿用品,正是搬完这些东西以后,甚尔才告诉惠说自己要离开几天去调查一些事,然后就失去了踪影——留脾气好又温和的玉犬·白轻轻摇着婴儿床,哄一哄醒来的时候特别粘人的奈奈,才和孔时雨一起坐到了餐桌旁边。

孔时雨看着这几天飞快成熟起来,一个人照顾妹妹和妈妈的惠有点心疼。惠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甚至当年惠刚出生时甚尔和妮翁还没有搬去仙台,他是陪着甚尔一起在产房外面守着的。

他有心想劝劝惠,又不知道该劝什么。

坚强?惠已经很坚强了,妈妈不明原因昏迷,妹妹刚出生,爸爸说了有事离开后连条短信都没有。可是惠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也没有抱怨,把妈妈和妹妹都照顾得很好,这个表现完全超出了六岁的水平了。连他请来的保姆,都能理解惠表现出来的过度警觉,还心疼这个孩子。

放宽心?这么个情况,怎么放宽心?

想到这里,哪怕孔时雨认可甚尔是自己的朋友,都要说一句甚尔这个家伙太不靠谱。

你要去调查妮翁的情况就去啊,但是连条保平安的短信都没有也太过分了吧?妮翁昏了,奈奈啥都不知道,让惠一个小孩承担这么大的心理压力真的是……

孔时雨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惠察觉到他的复杂神色,先说道:“怎么了么,孔叔叔?”

“……啊,没什么……就是最近天气有点冷,已经快要入冬了,这两天还下雨,惠你注意自己的身体……”

想了想,孔时雨还是关心道:“……别绷得太紧了,相信你爸爸吧,这种时候,他总不会是毫无目的地出去瞎逛,应该是有了什么线索的。”

惠沉默了一会,才应声说:“……嗯,我没事的,谢谢孔叔叔关心。”

奈奈还在精神地咿咿呀呀,餐桌上的孔时雨和惠却一时有点无话可说,场面颇为尴尬。

惠实在不想这样,表现得像个拒绝别人帮助的傻瓜似的,他真的非常感激孔时雨不管是上次有人袭击还是这次妈妈昏迷时伸出的援手的,此时就绞尽脑汁地试图找个话题缓和一下这个气氛。

“……对了,孔叔叔,妈妈这次昏迷会不会是上次那群人做的啊?”

“不排除这个可能。”孔时雨也恢复了一些他原本精明强干的气势,皱眉说道:“事实上,我至今都排查不出上次那个良永洋介是怎么找到妮翁的。”

孔时雨看了看惠稚嫩的脸庞,又想了想他早熟的性格,沉吟了片刻,还是说了:“惠你知道你妈妈帮人占卜的前后流程吧?”

惠点了点头:“对方把写有自己的信息的纸张和照片寄到一个地址,孔叔叔你去取,然后在另一个非仙台的城市让我妈妈进行占卜,占卜结束后装进信封,叔叔你随便找一个地方寄出。”

孔时雨见惠了解,便继续道:“对,这个流程是你爸爸妈妈决定在一个地方定居之后才确定下来的,已经使用了快七年。其中为了保护‘占卜师’的身份,需要你妈妈做的只有一步,就是占卜,而唯一可能泄露她身份的也就只有这一步。”

“在起初确定这个流程时,甚尔已经思考过身份泄露的可能性,一是有人通过写过了占卜诗的纸张上残留的咒力痕迹来追踪,二是寄来的纸上就存在可以追踪接触者的设计,三是你妈妈自己在生活中露出了端倪。”

“第一条其实不是很值得担心。你应该知道吧,你妈妈她会一点不完全的反转术式,她自己也说为了达成百分百精准的占卜效果,她在占卜时使用的咒力一半是正常的咒力一半是不完全的反转术式,留在纸上的咒力痕迹也如此,我们找有追踪相关术式的术师实验过,追踪效果会因此大打折扣。”

“针对第二条的话,我做过处理。不管是普通人的什么追踪器,窃听器,还是术式,基本都可以被处理掉。而第三条,你妈妈平时也隐藏得很好。”

孔时雨皱眉道:“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就只剩第四种可能,那个良永洋介得到过你妈妈在别处留下来的咒力痕迹,对比以后发现了她‘占卜师’的身份。”

“但是妈妈几乎不动手。”惠喃喃道。

“对。”孔时雨也是十分困惑的样子,“所以我才说越排查起来,越不明白‘占卜师’身份是怎么暴露的,简直就和妮翁这次忽然被诅咒一样,简直无迹可寻。”

惠凝重地说:“所以反而更可能是同一人做的是么?”

孔时雨纠正道:“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伙人。良永洋介应该是那伙人中的重要角色,但他的的确确已经被甚尔杀死了,咒术界那边已经宣布了他的死讯,公示还说他是‘被不明诅咒师杀害’。”

看惠有点惊讶的表情,孔时雨露出一个温和的表情:“也很惊讶吧?从这些信息来看,后来的五条悟和良永洋介不是一伙的,甚至他没有向咒术界官方那边透露出甚尔的样貌。”

“……好乱。”过了好一会,惠低低叹气。

“是啊,从情报里抽丝剥茧本来就是一件复杂的事。”孔时雨也叹,“禅,不,是伏黑还觉得我要价太高了,不是不费体力的事就不值钱啊……”

“就算这样,你收的费本来也偏高了。”

一个沙哑的女声忽然响起。

孔时雨和惠:“!”

孔时雨还在震惊,惠已经飞快地扑了过去。

“妈妈!”

“嗯,小惠。”妮翁全身无力,只能稍微转头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脸,“乖,妈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爹咪没告诉中介人妮翁的能力是念啦,妮翁是个不设防的笨蛋,爹咪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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