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赫没有欣赏音乐的心情，但他明白了小雪莉想表达的意思，他定了定心神，漠然道：

“自从我得了精神病，整个人都精神了。我看你跟我一样，也是如此。我排除掉了和我熟识的、和李知恩有关的所有人，竟然发现能和我聊天的只有你。”

“很矛盾，你和她关系不浅……甚至有可能远超于我，可我仍然觉得你好像置身事外。”

小雪莉察觉到金正赫的语气很奇怪，但她没办法拒绝他的邀请，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那是一种精神病之间的惺惺相惜。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的事？”

金正赫一口闷下杯中深褐色的酒，冷冷道：“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但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小雪莉坐在床沿，优雅地翘着二郎腿，玩味地看着酒杯。

“你期待的是我告诉你你想听的话？还是想听你不喜欢的真话？”

“我有分辨是否的能力，你尽管说就是。”

她轻快地脱去了自己的皮衣外套，斜躺在洁白的床上，腰肢四散，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我喜欢你，要从知恩手上把你抢过来。”

金正赫不为所动，重重放下了酒杯，杯座和大理石桌相互碰撞的清脆声穿透他的脑海，让他迅速冷静了下来。

“谎话连篇，你看向知恩的目光全是喜欢，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小雪莉收敛住自己眼中的媚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知恩这次没有看错人，只是这对我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金正赫冷眼，淡淡道：“现在言归正传，我要听我想听的话。”

“你知道的，我将永远疯狂永远浪漫。有时候性别不用卡的太死，”小雪莉耸了耸肩，笑得是那样人畜无害，她承认了金正赫所知道的事实：她和李知恩是双向的……

“所以在那年，你就要拒绝她的表白以此达到试探她的目的吗？反复折磨李知恩来获取安全感，不觉得自私任性吗？！”金正赫说到这里，几乎快要吼出来，心中的刺痛越演越烈，很难受。

是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喜欢和不喜欢的权利。忠贞如一、从始到终去喜欢一个人是违背人的本性的，很多事情是不受人们的控制的。

或许跟郑恩地吃饭就是个错误，如果可以，他愿意当个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有些秘密最好还是别知道，不要追问，弄明白了就彻底完蛋了。

现在金正赫就是这样完蛋了的状态，在听到这些隐藏多年的秘密后他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他一昧地忍住自己膨胀欲裂的感情，同时还要为李知恩考虑，怎么可能不失控崩溃。

尽管他心里明白李知恩对小雪莉的感情很大部分原因是对她性格的羡慕和对童年的遗憾，可他仍然吃醋不高兴。

“我不会拒绝一个经常请我吃饭的漂亮姐姐的，”小雪莉现在仍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故意挑衅金正赫。

“不只是我，你也不会拒绝的吧。”

金正赫脸色阴晴不定，他很反感她的这套说辞，让人还以为是李知恩求着要喜欢她一样。

“亲手制造间隙，再找好时机和她培养感情，这就是你所谓的浪漫主义？！”

“你不也是第三者吗？在张基河身上做手脚的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她的声音低哑又慵懒，双眸清冷，包含着无情无欲的讽刺。

“说起爱，恐怕张基河比我们两人都还纯粹。”

小雪莉不对劲……

她以前说话从不这样恶毒……

金正赫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她的反常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对精分这种病很敏感，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他一把夺走小雪莉手上的酒杯，红着眼睛怒视着她，声音十分歇斯底里：

“真理，醒过来，你不是她！”

眼前的小雪莉和日常中平易近人的样子大相径庭，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个在金正赫耳边萦萦低语的恶魔，一步步把人拉扯进无尽深渊。

“你错了，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是特例，我也是。”

“你是谁？”

“崔真理，我是真理，也是真理的全部。”小雪莉朱唇轻启，调皮地眨着眼，让自己看上去无辜可怜。

金正赫见她甜美笑着的样子，头皮发麻。

“雪莉是小天使，而我是她创造出来的恶魔。现在我们至于很好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值得庆幸的是，知恩看到的，永远是那个带着天使面孔的我。”

“我其实刻薄，不擅温言宽慰，懒惰于交流。经常说着说着便沉默，往往疏离，孤独又执着。我生来本就淡漠，拥有的亦不比旁人多。”

金正赫一边说着，一边向前一步，抓住了小雪莉的皓腕。她的皮肤又白又细腻，哪怕是轻轻握住都会有微微泛红。

“但我答应过，只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就一定会保护她。你是怎么样的人，你们之间有什么故事我都不关心，我只在乎她。告诉我，李知恩是不是也在这里？”虽然很生气，但他仍然在心里保持着高度警惕。他扑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和她继续理论，他一心想找到李知恩。

“我想你也不忍心伤害她对吧？”

小雪莉一怔，机关算尽，好不容易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没有料到金正赫居然如此之快便猜到了李知恩就在她的身边。

说他是狗鼻子也一点不为过，他既然能从知恩的枕头上闻出小雪莉的味道，那自然就能感觉得到知恩的踪迹。

直觉告诉金正赫李知恩就在附近！

更让他忐忑不安的是，李知恩本应该在出席一场商演，她再一次欺骗了自己。

金正赫脸色阴沉，在这种时刻他没办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里不是什么单纯的风月场所，万一有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会活在痛苦里。这么想着，怒火越来越难以遏制。人无完人，再怎么样压制也有情绪失控的那一天。

“你要带她远走高飞吗？我就在这里等你动手除掉我，没有我，你和她想去哪里都可以。”金正赫轻蔑说道，敲碎了一只高脚杯，剩下的半边杯子，像匕首那样尖锐，他直接塞到了小雪莉的手上。

没有监控，没有警察管制，这家夜店就是半岛名副其实的法外之地。

小雪莉一动不动，不肯做出任何反应，就好像他们两人中间隔着一条暗流涌动的深沟，好像多迈出一步就会有性命之忧。

她保持着表面上的风轻云淡，敏感地抓住了金正赫脸色流露出来的小细节后，麻乱的思绪一下子就通透了起来，心中豁然开朗。她继续开口道：“我们都太孤立无援了，其实我们都有同一个目的。我想你应该能很好地把感性和理性给分离开吧。”

金正赫失语，他被小雪莉具有魔力的眼睛给迷惑住，像是要被她眼底的真挚给感动，如果不是他定力过人，恐怕已经丧失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小雪莉当得起真理这个名字，当人们快窥探到终极真理的时候，真的会疯掉，因为她会让人觉得真实世界从来都不属于人类，死亡才是永生。

“说吧，真理……”金正赫长叹一口气，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和信任暂且交到了小雪莉的手上。

现在他知道李知恩是安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