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

回去的路上,傅延琛和辛念单独坐了一辆车,白特助负责驾驶。

辛念已经从之前癫狂的情绪里冷静下来,整个人脱力般倒在傅延琛腿上,发了会呆,不知不觉中睡着。

她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直到车停了一会,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这才慢慢地睁开眼。

“到哪儿了?”

傅延琛看了眼站在外面和王警官交涉的白特助,对方冲他点点头。

傅延琛道:“在警局门口,你可以先回家冲个澡,吃完饭好好休息,晚点如果这边有需要,我再陪你过来录口供。”

辛念想了下,摇头,“我不累,现在就去吧。”

她坐起身,后知后觉地问:“詹姆斯是不是急着回国,过了今天早晨就不能签约?”

不然她想不通,刘晏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傅延琛早晨没空还能改下午,下午没空大不了改明天。

傅延琛没瞒她,“中午一点的飞机,人已经走了,赶着回去跟他老婆打离婚官司。”

见辛念叹气,他又道:“陈玉柱和刘晏应该是收了这个项目之前一家竞标对手的钱,故意扯傅氏后腿,这事的起因不是你,别自责,你是被我连累的,至于赵琼,我暂时没查到她跟这个项目有什么利益牵扯,不过有你和绑匪的对话,相信警方很快就能调查出结果。”

辛念点头,心想赵琼掺和的理由她大概能猜到。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肯定都跟程知原有关系,倒是她妈雇凶绑架的理由,她真心有点好奇。

赵琼她妈又不是演员,两家也没什么矛盾,这位当年逼她妈退圈是什么心态?

莫名其妙,想不通,还是等她爸妈回来问问看吧。

打开车门,辛念径直走到王警官面前,一脸弱小无助道:“王警官,我要报警,有个叫高大千的赌徒谋杀我未遂,导致我坠湖失忆,这次也是这个人把我的行踪透露给绑匪。”

王警官:“……”

差点听错,以为这姑娘要自首呢。

“麻烦辛小姐跟我来,正好两件事一起,咱们详细录个口供。”

**

从中午折腾到傍晚,辛念终于走出警局大院。

冉初曼、何昔、莫教授居然都等在外面,看到她完好无损这才真的放心。

之前怕消息扩散,傅延琛做主瞒下,他们收到消息时,辛念已经在录口供了。

一行人要离开时,一辆警车停在路边,随后满口辩解的高大千被警察押下车。

紧跟着又一辆私家车停在马路对面,郁辰和他妈他姐他妹纷纷下车,急匆匆横穿马路跑过来。

郁辰妈一见辛念就往过冲,“小贱人,就是你害的,我们哪里对不起你!”

傅延琛轻轻搂住辛念,一旁的白特助轻松一个反剪将其制住,对押送高大千的警察道:“同志你好,我报警,这个人袭击良好市民。”

警察:“……”

虽然我们的确是保护人民,伸张正义的,但你们也用得太顺手了吧!

“妈,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添乱了!”

郁辰想让白特助松开他妈,但他根本掰不动白特助的手,不得已转身看向辛念。

“对不起,我暂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昨晚那辆出租车有问题,来警局报案他们说已经在查了,我一直在家等消息,警察突然上门——”

“郁辰。”辛念平静地喊了一声,往前走两步看着他,“我最后问你一次,我是怎么掉进湖里的。”

郁辰心里一沉,看一眼高大千,在警察和他妈他姐的注视下艰难地开口,每个字都仿佛有千钧重。

“他用我的手机给你发信息,约你碰面,我发现的时候赶过去,半路遇见他慌张地跑回来,他说……”

高大千突然大喊:“那就是个意外,弟弟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坑我啊,为你姐跟两个孩子想想!”

他妈随即附和,他姐也哭着哀求。

郁辰闭了闭眼,继续道:

“他说,他是想求你帮忙,听到你诅咒他坐牢就跳出去骂你,没想到不小心吓到你,害你脚滑跌进湖里。”

啪的一声,他脸上挨了一记耳光,响声清脆。

辛念甩了甩手,漠然道:“不好意思,我手也滑了,不小心抽到你。”

郁辰眼底闪过一抹痛苦,他懂辛念的意思。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和不小心。

他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是个意外,高大千胆子那么小,不可能有胆量害人,他甚至在邻居面前说成是自己为了求婚吓到辛念,免得别人听说当姐夫的大半夜约弟弟女朋友,觉得不对劲。

是了,他担心别人听了会怀疑,不正是因为他自己也怀疑?

他只是因为辛念最后安然无恙,所以下意识地不敢去想,不敢去面对而已。

“对不起……”

“留着你的对不起,去和警察说吧。”

辛念再不看他,转身拉住傅延琛伸过来的手,双双将郁辰和他哭闹叫骂的家人甩在了身后。

**

当晚,辛念和辛思、冉初曼、傅延琛、程知原、何昔、莫教授一起,在家里吃了顿极为丰盛的晚餐。

“可惜郑老师飞欧洲了,来,咱们拍照馋馋她。”

辛念一点不像才被绑架又救回的人质,轻松自在的样子和平时毫无二致。

不对,应该说她整个人都很亢奋,比平时还要开朗活泼三分。

冉初曼转过头,假装用纸巾擦嘴,飞速地摸了下发红的眼角,举起葡萄酒杯,笑道:“来,这杯预祝我家辛宝贝旗开得胜,斩获艺术大奖!”

莫教授和何昔高兴地举杯,似乎并未察觉餐桌上其他人微妙的情绪。

程知原在桌下偷偷踢了一脚发呆的辛思,辛思急忙举杯,什么也没说,一口咕咚咚喝到底。

辛念指着他哈哈大笑,“辛思你是不是傻,那是饺子醋啊!你怎么能喝了一杯都没发现,哈哈哈!”

辛思后知后觉自己又被妹妹整了,酸得表情扭曲,眼泪头一下掉了出来。

太好了,他早就憋不住,终于有借口哭出来了。

冉初曼愣了愣,扭头找到醋瓶,咕咚咚也喝了半瓶,“辛思哥,你看妹子仗义不,我陪你喝!”

然后她的泪水也哗哗流下,一边哭一边说:“艾玛,这就是仗义的代价,真的好酸啊。”

何昔莫名地看着这俩人,也不像有什么感情纠纷啊,有钱人平时都这么玩?

他打量一眼剩下的大半瓶黑醋,抽了抽嘴角。

来不了来不了,还是不入乡随俗了。

平时机灵敏感的辛念,今天明显喝多了,全程都没发现她哥和冉初曼的异常。

她最后举起一只螃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冲傅延琛喊:“干了这杯酒,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傅延琛:“……”

“我是你男朋友,别以为喝醉了就能趁机骗我分手。”

他掰开她的手将螃蟹扔掉,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对众人道:“她喝多了,我送她回屋休息。”

莫教授挥挥手,“快去吧,不用管我们,好好照顾她。”

等傅延琛抱着辛念上了楼,背影消失,莫教授才面色一肃,对其他人道:

“说吧,这是怎么了,我老头子还没老眼昏花到,看不出来你们全都不对劲。”

冉初曼被这么一问,才止住的眼泪再次掉落,低声呜咽起来。

辛思一张一张地抽纸巾擤鼻涕,鼻尖擦红一片。

程知原轻叹一声,“辛念小时候被绑架,自己跑回来之后就是这样,一点事没有,一点不怕,还比平时更活泼爱笑。”

莫教授皱眉,“我学生我知道,坚强,乐观,这不是好事吗?”

程知原摇摇头,“她只是第一天这样,一觉睡醒之后就再也不肯开口说话,像是看不到周围的人,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当时叔叔阿姨想了很多办法,一年以后才有好转……”

莫教授和何昔一起陷入了沉默。

二楼,傅延琛将辛念放在床上,喂她喝了水,看着她折腾一会儿后睡着,这才走到门外打通了池医生的电话。

“池叔叔,不好意思打扰了,您吃过饭了吗?”

“你小子又跟我假客气,有什么事快说,正要吃。”

“我想问您,如果一个人五岁得过自闭症,后来走出来了,成年以后又遇到同样的情况,这个病复发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情况是这样……的确有复发的可能性……要多照顾病人的情绪,陪伴病人……”

池医生听出傅延琛的急切,饭也不吃了,给他分析了一大堆。

傅延琛找到纸笔,一条条地记录下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还有应对的注意事项,转眼就写满了一页纸。

“谢谢池叔叔,抱歉耽误您这么久,改天我一定请客赔罪……好,您让阿姨帮您热热再吃,再见。”

傅延琛挂断电话,看着写得满登登的三页纸,心情沉重无比。

辛念今晚的异常行为,跟上面说的病情复发的表现之一过于吻合,他不得不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他走回床边,看着被辛念自己扒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拉起被子帮她盖好,摸着她的头柔声道:

“别怕,这次有我在,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我陪你一起面对,再大的困难,我们一起克服。”

——辛宝贝,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允许你有事,就像我不允许害你的人没事一样。

傅延琛站起身,衣角忽然被辛念抓住,见她闭着眼瞎哼哼,说什么完全听不清,他无奈地笑:“我去叫冉初曼,让她帮你换一身舒服的睡衣,等你换完我再来陪你。”

辛念嘀嘀咕咕,“不许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傅延琛的心被狠狠戳了一下,重新坐回床上,“好,我不走,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永远都不会。”

他想了下,给冉初曼发了条信息,没过多久冉初曼就跑上楼,从衣柜里精挑细选出一身漂亮又保守的睡衣。

她一边哄着辛念听话配合,一边警惕地瞪着傅延琛,“闭上眼,转过去,不许偷看啊,我家辛宝贝可不是随便给人看的。”

傅延琛闭着眼,冲着一旁的空气点点头,“我知道。”

因为辛念一只手始终抓着傅延琛的衣角不放,冉初曼其他地方搞好,费了老大劲儿却穿不上那半边的衣袖。

她偷瞄傅延琛一眼,一咬牙,拿剪子直接把他衣角剪掉,然后趁辛念没反应过来,快速给她套上衣袖,还特意把上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

哼哼,豁出去了,亲姐妹才能这么贴心!

睁开眼发现辛念抱着一片衣角喊傅延琛的傅延琛:“……”

就,人不如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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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正文完结啦,之后会写一些甜蜜番外,感谢和辛念一路相伴的小天使们,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