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叶府

“如何解?”

几个亲族中读了诗书的男子尝试着解读起石碑批言。

“凉风吹尘叶……”叶桑榆反复读了读。

“叶……凉……臣!”她不知不觉就凑出了男配的名字。

尽管她说得再小声,也有人听到了。

“叶凉臣是谁啊?”有些不知情的人问道。

“府里有叫叶凉臣的人吗?”

“对,就是叶凉臣,就是叶凉臣,你们看反面的诗句,头一句就蕴含了那三个字,就是说有他才能让能改变第一句的诅咒是不是?”

“好像,有点道理!”

那个人深以为自己解对了碑文,众人都被他那句话吸引去了。

老太太心里马上就猜到定是那小畜生搞出的幺蛾子。

“来人!去把他抓过来。”

叶桑榆听到这话,心里一颤,她是肯定不信什么碑文诅咒的,可是,是他做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隐有预感,这定是他的手笔。

“母亲,先不必动怒,是真是假,还是要去请了大师过来看一看。”叶行书在一旁劝说道。

“我这就差人去。”李氏接了话茬。

叶蓝不想今日回省亲,还能遇到这样的事,心里也很是疲惫。

她更不知道府里还有个侄儿,怎么方才的时候,亲眷见面未曾出现呢,而且似乎母亲很不喜他。

若问谁有这个动机,结合后一句诗,也只有他了。

此时,叶国公府外。

一辆宽敞低调的马车正缓慢经过。

在靠近大门的那一侧,一个身穿黑袍,留着短须,四十左右的男子忽然掀开窗帘一角,神色复杂的抬头往叶国公府的匾额看了一眼,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眼中情绪翻滚,看了几许之后,他终是放下了窗帘。

“停车!”

说话的正是与他同在车内的越国国师张衍。

“此处可是国公府?”他冷然问道。

“回国师,正是!”外面驾车的小厮回复他。

“付大人,我有一事需要去看看!下次再会!”

张衍方才在路边听到有人说国公府今晚天降奇石,又现碑文,恐有天示。

他正好擅长此类天衍之术,是不是蛊惑人心之言,一看便知。

巧合的是,最近这次出关之后,夜观天象,竟然发现越国国运有变。

而且帝王星侧有一隐星逐渐分明,这个可能就是变数。

原本越国国运最多只可延续百年变会被异族吞噬,多年前告诉皇帝之时,使得他大惊失色,并让自己绝不能透露于第三人知晓。

皇帝恳求自己寻找破解之法,十多年过去,始终无解。

直到一个月前,天生异象,那个可以延续越国国运之人,就在越安城。

再具体也只能卜算到那人年龄在十至十五岁,二月二生人,可是多日过去,前往国师府登记被他探查者,皆是平庸之人,无任何特别之处。

所以,他困扰多日,正好出宫时遇上付杬付大人,相交多年,他那有珍藏的药酒,邀请多时,便随他去贪了半日闲。

两人熏熏然才从浮雁塔回来,路过正阳街处。

既然遇上这一玄乎之事,他这国师总要过来看看。

“国师!”

付杬看着他的背影,纠结再三,并没有随他下车。

此时,原本热闹差不多散尽的街道,又因为传出来的诅咒石碑等事吸引了一批人。

原本也没有这么快张扬出来,还是叶凉臣跟叶行亭提了一嘴,要及时将此事散播出去,从而给叶老太太施压。

叶行亭被叶凉臣威胁着做这做那,都有些后悔答应这事了。

可若是不让叶凉臣得手,怕是要鱼死网破也说不定。

当张衍向府卫亮明身份时,吓得他们迅速跪下,并立刻放行。

此时正好那个李氏派着去法安寺请筠法主持的人被拦下了。

“还请什么主持,国师在此,速速引路!”

“是!”

这国师的分量自然要比法安寺的主持大,况且这么远还得出城,等回来恐怕都天亮了。

此时,荣景院。

叶凉臣已经被带了来,在叶桑榆献完礼,叶行亭计划开始时,他就回了恨水院等着。

果然,一刻钟过去,有人破门而入将他捆了过来。

叶桑榆一看到叶凉臣又换回了他那身旧衣服,好像立刻就明白了,这一切就是他的计划吧!

他是什么开始的?

此时看他又被捆绑着按在地上跪着,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你看,叶府的下人按着他的姿势都熟练了。

“这,为何要捆着啊,你们刚刚不是有人说这是三郎的嫡子吗?”不知情的问道。

“嘘,之前好像传着他命不好,是天煞孤星来着,不得老太太喜欢,自接回来后没出过府呢!”

“什么天煞孤星,那刚刚的碑文又是怎么回事?”

“三郎和他媳妇都被克死了啊,所以才有的这个传闻。”

“你也说了只是传闻吧!万一要不是,得罪了他,今后应了那碑文……”

后面的话那人再没有说下去,懂的都懂,万一人家后来有前途了,碾死你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情,趁着还小,巴结着吧!

叶桑榆要是知道他们某些人的心思,不禁呵呵笑,这大腿要抱的话赶紧从速,晚了可没地了。

众人议论之时,叶老太太一看到叶凉臣就一肚子火。

“这个可是你弄出来的?”

一边问话,一边怒火中烧的将他往石碑上一推,不料叶凉臣就势一倒,一头正好磕在石碑的一角上,旁人都听到那碰撞的声音了。

“大哥哥!”叶桑榆立刻冲了出去。

叶凉臣手被绑着,俯趴在那里半晌才抬起头,大家看到的就是他额头血流如注的画面。

“大哥哥,你怎么样?”

叶桑榆蹲在他旁边,看到那半边脸都被血糊满了,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立马慌乱的用手帕去捂着。

“这!这不会死了吧!”

“话还没说一句呢?这老夫人不是说向来疼爱幼辈吗?怎么说都是孙子吧,我瞧着有些太过了。”

“他可是天煞孤星!”

“即便是真的,关着或者送走就是了,没必要这么对他啊,还是个孩子呢?”

亲族里有年长的老人看到这幅画面有些不忍心。

而这正好是叶凉臣想要的效果,他的额头挨在叶桑榆肩膀上,任她颤抖着擦拭着鲜血。

“阿榆,别怕,我没事!”

他用仅两个人的声音说给她听。

“祖母!”叶凉臣说话了,这是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喊了这个人祖母。

“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我一直待在恨水院不曾出来过,你们觉得我做得了什么?”

“是啊,方才晚宴都没看到他,大家想想一个孩子能做出这些事情吗?听说他还不识字呢?怎么会刻碑文呢?”

“是啊!刚才叶六爷和一众仆人还说亲眼看到这石碑在水底金光四溢呢!难不成六爷会骗老太太吗?不可能吧!”

“我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是叶家子孙,别做太过,对大家都好!”

下面又是一阵议论。

“母亲,这事怎么办?”叶行书也纠结问道,他也觉得不可能是这孩子搞出来的。

叶老太太听着众人对她的妄言和指指点点,她断定这事是这个小畜生做的,完全不考虑其他人眼见为实的事情。

主要是刚才,她没有用多大的力,是他自己往石碑上撞的。

可是现在要她怎么办?

石碑是真,难不成以后还真要巴结着他捧着他不成。

石碑是假,她苛待嫡孙的名声恐怕就会传扬出去。

老太太皱着眉头看了旁边的叶蓝一眼,“娘娘——”刚准备请她处置,就被一人打断了。

“不如我来替老夫人处置!”

众人往声音的方向,让开一条路,“是国师,参见国师大人!”

毕竟,张衍在越国是无人不知的存在。

“娘娘!”张衍看到蓝妃,微微弓了下身子算是行礼。

蓝妃欣喜道,“国师怎么来了,府中正有一事,想请国师断定一下!”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太好了。”众人听了这句话,终于安下了心。

“石碑呢?”

“桑榆,你让一下!”

“哦!”她原本蹲在叶凉臣一侧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也没有起来,依旧扶着他。

反正今日之举,两人关系也瞒不住了,干脆也不想遮掩了。

张衍伸手抚摸了一下石碑上的纹路,他也不曾见过是什么纹,这交错神秘的样子倒是挺像模像样的。

这石碑上的字也并不完整,应该说并不像是人为刻写的那样一笔一划,而是还有些边角被摩擦侵蚀掉了,做旧逼真。

翻来覆去看了片刻,心已了然,若是劈开这石头,你就会发现不过是一块稍微坚硬一些,随处可见的石块。

看来真的是蛊惑人心的把戏,这一趟自己算是白来了,还以为会发现一些线索。

可是正当他抬头,叶桑榆将叶凉臣半边血糊糊的脸擦干净之后,他看到了一张脸,这张脸有种熟悉感令他瞳孔微缩。

他睁大双眼盯着跪在地上的叶凉臣,看着他的眉眼和模样,好像一个人,一个他寻找多年却没有任何消息的人。

叶凉臣眯着眼回望着他,没有丝毫畏惧。

“国师,如何?这石碑是真还是假?”

老太太着急问道。

张衍并未回答,从方才的对视中看到叶凉臣的眼睛里隐在波涛下的汹涌激流,不过几个来回的交锋,他已察觉了这个少年不一般。

前不久试探了那么多人,唯有这个人与众不同,不仅近来面相有更改之兆,而且隐有贵气凌人之势。

他想试探一下眼前之人,所以伸手在叶凉臣的肩膀上一按。

立时,叶凉臣感觉到肩膀一塌,一股极大的力道压着自己,仿佛肩骨要断了一般。

片刻之后,张衍惊奇的发现这个孩子身体内竟然蕴含着一股神秘力量,类似内力,每次大大小小的伤势靠着这个股力量温养,不多久总能好起来,而且还有巩固他身体的作用,但因为经脉未通,不得其法,而难以被人察觉。

看他的年纪,他突然想到——

“多大了?”

众人不料他会问出这句话。

“十三。”叶凉臣冷静的回答,他不知道这个人想干什么?

但是他感觉这个人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把戏,他会说出来吗?

“何时生辰?”

“不知!”

“不知?”

张衍皱起眉头,看了他跪在地上的情形,以及联想到石碑之计,便断定这是他想出来为自己谋利脱困的手段。

此子心智非同一般啊!而且他的长相,还需要细细盘问,不如……

“此石碑是真的。”

张衍开了口,反正看他面相,批文最后一句也算不得假。

叶凉臣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众人也议论起来,国师都说是真的那大概就是真的了。

“老夫人,那以后还是好生对待这孩子吧!总有出头的日子!”

“对啊!若是顾着天煞孤星的命数,不如单独辟一个院子就是了。”

族里七姑八姨五叔六伯纷纷开了口。

老太太真是骑虎难下,真不知道如何给这些人一个交代。

“天煞孤星?谁说的,若真是天煞孤星,尔等亲族焉有命哉?”

“啊?不是吗?”众人激动起来,“那不就更好了。”

叶凉臣激动的望着那个头发银白相间,面色冷峻严肃之人,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张衍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摸着胡须开口道,“我欲带他回国师府,老夫人可有异议?”

叶凉臣瞳孔一缩,立刻看了叶桑榆一眼,同样叶桑榆回望着他。

“这恐怕不妥吧!”蓝妃回道,毕竟是叶府的嫡孙,为何要去国师府。

“老身允了。”老太太突然开口。

“既然碑文是真,让国师将他带在身边也能看顾一二,这对我们叶府是最周全的打算。”

其实老太太是懒得将他留在眼皮子底下,还要好言好语供着,她心里如何能爽利得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既然国师想要,便做个人情算了。

其他族人听到老夫人发话,也纷纷同意,毕竟国师都开口了,谁能回绝,跟了国师,这孩子是何造化,就看他自己了。

可是,叶凉臣不想离开,阿榆还在,如何能离开。

“我……”他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到叶桑榆在背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她朝着叶凉臣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等到他被梁王收入麾下,可是眼下情景,国师应该是帮了叶凉臣的,跟了国师也不失为一桩选择,总比依旧留在府中强多了。

即便有那石碑之言,老太太为了给族人交代,对他宽松许多,可是这于他来说也远远不够。

他只能暂时借助旁人之手,去接触更多人更多事,从而站稳脚跟。

“如何?你可愿去国师府?”张衍看他犹豫的表情,再次问道。

叶桑榆私底下伸手在他背后绑着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去”字。

他听阿榆的,叶凉臣坚定抬起头,答道。

“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