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歌

在山洞中孤独地等到深夜,除了又送了两碗鱼汤,少女没有再出现过。

少女熬的鱼汤也再没了那一分腥气,香气浓郁,汤汁浓白,味道鲜美,和先前那一碗带着些许腥气的鱼汤,不论是品相或是味道,都不止上了数个台阶,真正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准。

但不知为何,之后送的两碗鱼汤让云凡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像是失去了灵魂般。

或者是因为鱼汤的帮助,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云凡身上的伤势恢复得很快,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云凡身上的伤势又何止是伤筋动骨可比,但到了深夜,他已经可以靠自己坐起身——甚至第二碗鱼汤他都可以自己动手喝了。

云凡望着山洞外的月光,位于云海之上,望着浮在云海上的月亮,显得月亮格外的圆。

少女现在还没有带回安夏的消息,令云凡有些心烦意乱。

如果安夏出事了——

他一贯以来,所有事情都习惯以最坏的情况做打算,只有做好面对最坏情况的心理准备,才能安之若素地应对,针对性布局。

但现在他却莫名的,连想一下那个最坏的打算都有些不愿意。

(一直以来,我总认为,就算最终的结局无法改变,但我至少能保护好我身边的人。

(但……最终,我连身边的人都无法保护么?)

他望着又圆又亮的月亮缓缓升空,心却一点一点地沉入了谷底。

“我确实是一个废物啊……”

他眼神变得黯淡,嘴角却一点一点的勾起。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或许是上一世,又或许是上上一世,他还是懵懵懂懂的孩童时期,有一个长辈告诉他,处境越是困难,越要表达对困难的不屑,越是困境的时候,越要微笑,然后困境就会被你的微笑骗过去,所有的困难都会怕你,因为只要你一直微笑着,你就从未被生活击败,你就永远是胜者。

那位长辈后来如何了?好像欠了几十万?几百万?反正欠了很多钱,然后跳楼身亡了,死的时候,那位长辈脸上还保持着微笑,搞得那时候人心惶惶的,都觉得这事邪门。

但保持微笑真的有用。

骗不了生活,骗不了困境,骗不了困难,但骗得了自己。

云凡望着月亮微笑,企图骗过自己,却发现好像骗自己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他长长一叹,有些笑不出来了,将身躯撑起,

这山洞通风透气,但他却依旧感到有些闷,于是打算到山洞口透透气,尽管下床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有些困难,但他却一刻也不想再在床上待着了。

他一寸一寸地挪着身躯,刚刚挪到床下,忽然一阵悠扬的歌声自山洞外传来,声音清脆悦耳,伴随着弦乐器点弹时的清淡空灵,在这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的空灵。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歌词他再熟悉不过,歌曲也带着前前世的特色,不过歌唱的人,却是那个名为伶冬的少女。

云凡艰难地挪到山洞门口,挑了一块山石坐下,正好看到不远处一棵孤独的树上,伶冬孤零零地坐在树身的枝干,轻声低吟;

洁白的褶裙在微凉的夜风中摇摆,白生生的脚丫在裙下轻轻摇晃,披散的长发黑亮柔顺,带着一种别样的美丽。

这种熟悉的既视感令云凡越发有种错位的感觉,他总莫名感觉这名少女和一个人有些相似,不论是性格、习惯、语气,都像极了安夏,

但她分明没有安夏的样子,也没有安夏的一头银发,最重要的是,安夏不可能知道什么“化学实验”,更不可能知道“化学实验”是需要“设备”的。

这名少女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难以捉摸。

“唔……哈呼!”

少女似乎有些困了,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随后将身子微转了半个身位,跨坐在树枝上,不知是为了调整一个舒服的坐姿,还是为了看看另一边的景色,

随后她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般,身子又转过一半来,望着坐在山洞口的云凡,歪了歪脑袋:

“咦?”

“……”

云凡沉默着,不知作何回应。

“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还没好呢。”

少女跃下枝干,语气轻柔:

“我扶你回去吧,早睡早起,才能把伤养好不是吗?”

“……我睡不着。”

云凡苦恼地笑了笑。

“难得见你作息不规律呢。”

少女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是在担心你的那个徒弟吧?”

“……是。”

云凡点了点头。

“我今天有在岸边找噢,不过什么都没找到,衣服啊痕迹啊,什么都没有,或许她没有上岛,又或许她没有受伤,躲在什么地方也说不定。”

少女走到云凡身前,轻轻拍了拍云凡的肩膀:

“你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吧,不如好好养伤,早睡早起,等你把伤养好了,和我一起找,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有效率得多不是吗?”

“……”

云凡呆了半晌,随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苦笑起来:

“你说得对。”

“能说得通真是太好了!”

少女松了一口气,她轻轻抱住云凡的手臂,将云凡扶起,一边搀扶着云凡回山洞中,一边轻声问:

“你一向是很自律的人呢,能让你这么方寸大乱,你的徒儿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嗯。”

云凡似回忆了片刻,有些失落地说道:

“毕竟,在一个举目无亲的世界,能相互扶持的人不多。”

“她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少女好奇地问。

“亲人吧。”

云凡思索片刻,回道。

“仅仅只是亲人吗?”

少女似乎愣了一下:

“我以为她对你而言是更重要的关系……”

“这还不算重要吗?”

云凡勉强地一笑:

“亲人的定义,是不曾想起却永远不能忘记的人,只懂付出不求回报的人,被受伤害也绝不离开的人,风里雨里永生不弃的人,能舍弃自己利益而成就对方的人,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最重要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