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帝星东来
村头外数里,山坡上,突然出现了一辆轮椅,老人向南看,似乎看到了,背着诸多杂物的少年,一步一步的向京都而去。
老人下了轮椅,左手撑地,右腿触地,这是下跪,也是拜别。
多余没去过京都,但他很清楚,从村子去往京都的路线,过去的那么多年中,他的脑海中,时常出现这条路线,已然是深刻在记忆中。
走出山路,在饶过几个圈,群山逐渐消失,眼前视线开阔,长长的官道绵延向前,沿着这条路,就能够到大周京都了。
官道上人来人往,多了几分热闹,也是多了一些匆忙,年关将至,外出的就急着往家赶,生意人也想抓住最后的时间多赚一些,可以好好的过一个年。
不过多余太奇怪了,让人不想注意都难。
萝卜、蔬菜、腊肉等等,穿着破旧,孤身一人,像极了无依无靠逃荒的穷苦人家,唯有别着的那把杀猪刀,勉强让人觉得,他能够自力更生,不至于在外时被人给欺负了。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一行车队驶过,或许民风还算淳朴,或许车上有贵人动了恻隐之心,派遣丫鬟来询问。
“我是多余,从那远处的山中出来的!”
多余仰起头,露出憨憨的笑容:“姐姐有什么吩咐?”
丫鬟回头,看向车队中的某一辆马车,车帘微微露出一角,有只手,轻轻挥了下。
丫鬟随即说道:“我们也是要进京都的,如果你也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带你一程,不过你要守规矩,在路上的时候,得要听我们的命令,不得随意为之,如何?”
多余忙道:“那敢情好,谢谢姐姐,谢谢贵人。”
也许是多余的懂事,丫鬟俏丽的容颜中,总算浮现出一个程序化的笑容,显得不那么清冷。
“你随我来吧!”
略现破旧的马车前,丫鬟道:“你上去吧,记着,要守规矩,路上扎营的时候,你也要下来帮忙,勤快些,等到了京都,或许会赏你些银子。”
“是,是!”
多余上了马车,车中放置着的是一些杂物,有些乱,也不值钱,所以也不怕他会偷。
车队继续向前行驶,多余憨厚的眼中,掠出一抹精芒,扎营?
夜,渐渐降临,开始有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村头外山坡上,老人依旧还在跪着,默默的送行。
车队沿着官道向前行驶,最后在官道的一侧树林前停下。
车队中的人立即下了车,在树林中的空旷地上开始扎营,虽有不小的动静,却很整齐,每一个人都做着该做的事,丝毫不乱。
而且,阵仗还非常的大,不仅扎了营帐,还有一些人爬上了大树,以颗颗大树为根基,拉起了一方,如同巨大雨伞的天幕,笼罩了整个营地,将雨点拦在了外面。
于是各处营帐外,架起了篝火,为这冷冷的天气,带来了些温暖。
有丫鬟陆续走来,架起锅子,或烧水,做饭,或煮菜,一切井井有序。
多余也下了马车,主动力所能及的搭把手,别人愿意带他,他应该要付出一些劳动力来回报。
忙完了,多余就靠在自己要住的帐篷前,默默肯着馒头,抬起头,笼罩着整个营地的那一层巨大的天幕是透明的,可以清楚的看到夜空。
小雨中的夜色更加昏暗,因为没有星空,沉寂的夜色,黑暗的夜空,仿佛一头怪兽,令人望而生畏。
没有人管多余,丫鬟们烧好的热水,做好的饭菜,那些都是贵人的,没有他的份。
贵人还没有下车,就也无法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贵人,不过白天初相遇时,车帘露出一角,伸出来的手,能分辨出,那是一位女子,而且还非常年轻。
夜色越来越浓,驾车的行脚们,随从、护卫等人都进了帐篷,多余也进了自己的帐篷。
忽然,刚进帐篷的多余,脑袋猛地探出,遥看向夜空。
相同的时间中,那一辆豪华的马车上,走出一位年轻的女子,怀抱着年幼的孩童,跟着一个少女,亦是看向了夜空。
夜空有变化,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故而没有察觉到,多余也在看夜空。
依旧是小雨落下,但,夜空之上,却有群星,自黑暗中缓缓而出,小雨、星空,不该出现的一幕,如此清晰、真实的出现了。
漫天星辰,闪耀着星辉,让这夜色,变得不在那么黑暗,在那样的星辉之中,有一颗星辰,格外的明亮,它的光芒,似乎盖过了所有的星辰,它如皎月,万千星辰拱卫。
它在东方,傲视星空!
相同的时间中,村头数里外,山坡上的老人,亦在此刻猛地起身,遥看向夜空。
单手单腿,人已老的他,原本伛偻的身子在此刻,竟如锋利的长枪,犹若是沉睡中的雄狮,在此刻彻彻底底的苏醒。
老人神情轻震,视线慢慢落在东方,那颗最耀眼的星辰上。
“帝星现,上苍有感应,果然!”
帝星,又名紫薇星,象征着帝皇,代表着神圣!
帝星乍现,天地处处有感应,燕、楚、赵三国,大周之地,尤其在大周,因为,帝星现于大周疆域上空。
大周皇宫,太宗皇帝与朝臣商讨国事的太极殿正前方,有纯铜铸就而成,极为壮观,高约百丈的高台,名为观星台。
台上镶嵌着众多夜明珠,即使黑暗之中,这里依旧明亮,熠熠生辉。
一袭明黄色,落在万千星辉以及夜明珠光芒之中,他是大周王朝的主人,当今太宗皇帝陛下。
他身子并不如何的高大,却如不老松般挺拔,看他的背影,就仿佛能看到的是一座永远不倒的巍峨青山,他在这里,天下臣服,万民敬仰。
京都的夜晚没有下雨,星空更加绚烂,然而依旧是阻挡不住帝星的明亮。
“朕当世,君临天下,却依旧有帝星现,这是在告诉朕,朕这个皇位,以及朕治下的江山,会有极大的变故吗?”
“但,即便帝星现,又如何,朕又有何惧之有?”
声音很冷漠,很威严,即便面对着上苍,依旧霸气不改。
太宗皇帝抬起了手,指向星空,指向帝星,一道玄妙无双,强大之极的气息,自掌中而现,起于观星台,化成一剑,斩向帝星。
人力如何与天斗?
然而今夜,太宗皇帝想斩落东来的帝星,何其的高傲!
山坡上的老人,神情陡然一变,他如长枪般的身子中,惊天的凌厉爆发,遍布整个星空,枪芒掠空,于冥冥之中,横扫天空。
“铛!”
似有无尽的金铁撞击之声响起,万千星辉为之引动,刹那后,星辉大盛,遮天蔽日。
夜空被照亮,从皇宫,到道教学院,从观星台,到整座京都,从山坡上,到天地之中,即便帝星之辉无比耀眼,此刻,亦在如此星辉笼罩之下,渐渐的泯然于其中,再也看不到,感受不到。
帝星隐去,再也无法捕捉到,一道道观星的目光缓缓收回,然而,帝星为何会如此的隐去?
然则不管帝星为何会突然隐去,帝星已现,大周王朝从此之后,只怕又要不安稳了。
观星台上,太宗皇帝,神色微寒,冷冷下令:“传朕旨意,以京都为中心,沿东方一路彻查,凡年满十七男子,务必要查清楚血脉传统,不得有丝毫偏差。”
“命令边疆大军,整装待发,防止三国趁机生乱。”
“是!”
观星台下,有苍老身影无声无息远去。
老人口中,鲜血喷涌而出,锋锐之身,变得无比伛偻,如风烛残年,随时都会陨落,但那只苍老的眼睛中,却有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当年你以帝星为名,无视人伦纲常,如今,帝星东来,现已隐去,即便你贵为皇帝,从此,也休想找的出来,明天佑,纵然今时不同往日,轮回无常,然,十七年已过,你的命数,再不复从前。”
十七年来,今夜最为惬意。
老人放声大笑,却在片刻之后,轻轻一叹:“刚入中年,便已八境大宗师,不愧为曾经天下最出色之人,虽命数已变,前路仍然多舛,不知今生,老夫能否看到想要看到的那个结果。”
他慢慢的回到轮椅上,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