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他对吗

租车的大多是那些对赛车有兴趣, 追求刺激或是觉得这么玩有面的二代们,刚涉足这些玩法,才会租那些性价比极低的赛车。

价格高昂是其次,主要是性能太次, 也就蒙蒙那些人傻钱多的二代。真正擅长赛车的那些车手, 无不有自己的私人爱车, 改装用的金额远超车价,用起来才顺手舒服——这种极限比赛,稍有一点手感上的差距,能甩出千里来。

但薛慈在这点上, 却没什么挑剔的毛病。

他很不挑,车行的人也将他当成那类玩票的小少爷,有钱还不懂行,于是嘴甜又恭敬,哄薛慈挑那些贵价车。

以次充好这种事, 车行是不敢做的,以免不长眼惹到些得罪不起的人物,但溢价一些倒没事。薛慈被领着看了一圈,很配合地等人天花乱坠吹了一通后选了车,出手大方得令人咂舌。车行的人笑容更诚挚热切许多, 他们觉得薛慈面生, 大概是第一次玩赛车的, 提供完车后,还帮忙牵线俱乐部之类,这也是薛慈来找他们的目的之一。

最方便, 最能尽兴。

俱乐部中也都是些不缺钱的闲散少爷, 他们玩赛车图刺激, 有专门的赛道和比赛安排。一般都会赌个彩头,要么是钱要么是物。

薛慈被领进俱乐部,这些纨绔也欢迎,只是也和车行的人想法一样,觉得薛慈第一眼看起来陌生又乖,一点不像会和人玩车的,有意“欺压”他两下,拉着薛慈比赛。彩头也要的少,多是些恶作剧式的提议,什么脱了上衣出去裸奔之类的花活。

他们围堵着的薛慈,却像是一点没脾气,只安静答应下来。

“好。”

于是比赛开始,玩的还是简单些的赛道。发令枪一响,几个自认水平不错的纨绔都有些懵。

——薛慈在最开始那圈就一骑绝尘,速度快得让身后人迟疑地想,这他妈不会是车失控了吧。但随后薛慈几个精微操作下来,加速也好,过弯也好,都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水平,让这些少爷们终于意识到,这会是碰上高手了。

他们倒也想拿出真本事和薛慈来比,但一开始差了人半圈,后面也难追上。他们是来找乐子,又不是赌命,很痛快认了输,客客气气履行了赌约。

薛慈赛两场下来,脸不红心不跳,戴着口罩,低垂敛着眼,和刚从图书馆里出来的乖乖学生一样,都不带呼吸急促的,又激起了这些纨绔子的好胜心。依旧有人要和薛慈比赛,这会不是纯玩闹,来的人也不再掉以轻心,都是有些水平名头的。

连着赛道,也改成高级赛道,起伏盘踞。

薛慈来者不拒。

就和他刚到俱乐部那会,仿佛被围在狼群中的绵羊般,客客气气地说道:“好啊。”

这下子,赛车俱乐部那些纨绔子才发现,原来最开始那一路平坦只几个大弯的赛道,不是方便薛慈上手,而是限制了他的发挥。这会一换成高级赛道,差距便出来了,虐菜他们这群小朋友都不带眨眼的。薛慈的跑车都过终点了,第二名还在那跑过中段的一个弯,那点紧张刺激感全被薛慈折腾没了,所有人都用目光凝视着后面那几辆追赶的车,像是很疑惑……

你们怎么还没跑完?

比赛结束,几名下车的车手脸都是红的。

不是憋红的。

这一轮下来,纨绔少爷们顿时认清差距,也不愿意薛慈再在这欺负小朋友,以至他们没得玩了。带头的那位大少爷给薛慈递烟,薛慈不抽烟,他也顺势递给身边的兄弟,动作流畅,半点不尴尬地走到薛慈身边,真诚建议他:“兄弟,你技术很好嘛。要不要和洲城那些有点名气的赛车手玩?”

他们俱乐部的人,都属于玩咖类型。薛慈待在这里,实在影响他们钓妹。

薛慈平淡说:“好啊。”

说实话,那些纨绔子们都对薛慈这个答复有心理阴影了。

但听薛慈答应了,还是忙不迭将薛慈介绍给那些玩车更专业的车手们。

薛慈就和刷级打怪似的,一级一级挑战过去。

他精力是真的好。赛车本来就是消耗心神、要极其专注的竞赛,再厉害的人,连续比了几场也会有些疲累,影响状态。但这一点在薛慈身上几乎完全没有体现出来,连赛几场,他的状态反而肉眼可见的更顺风起来,每一个判断过弯都十分精准,没有一次的时机延误。而他的对手,只要有一处发挥失常,便会被薛慈追着反超,在比赛赛道上,薛慈简直就像是永不会失误的ai那样可怕。

和薛慈比赛的人选,当然也越来越厉害,名气愈大。

薛慈从一开始赢得轻松利落,到后面屡屡是险胜,也能看出对手的水平变化。不过薛慈仍确立了一个“传奇”——三天,十七场比赛全胜,未尝败绩。

那些车队的车手们,都对这么个突然杀出的高手好奇起来,起了招徕心思,可惜都不成功。其中一名车队的队长便调笑着道:“小薛,我看洲城唯一可能赢过你的人只有一个——澄一白知道么?你们两个比起来,倒真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可惜他现在不在洲城,要不然我是一定要看你们见面比一次的。”

听到队长提起这个名字,薛慈也没露出一点异样神情,也并不接话,仿佛这只是个陌生人。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和澄一白曾经比过。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薛慈赛车玩得尽兴了,确定洲城再没有能跑得过他人,又跑去洲城其他地方玩些极限运动。

攀岩,滑雪,空中跳伞,还有无氧潜水。

最后一项最危险,薛慈没什么经验,最开始还请教练看顾。后面熟稔起来,便只自己一个人下水,教练会在一旁看着。

谢问寒来找薛慈的时候,恰好是薛慈的第四次潜泳。

他来洲城来得非常出人意料,几乎是白家那边的一些事一解决,谢问寒便动身来找薛慈。

他们先前联系过,不过即便是薛慈,也应该没想到他能这么快便在洲城见到谢问寒。

薛慈已经下降到了约二十米的水下,在水压下缓缓地睁开眼睛。海水很清澈,以至头顶的阳光能够穿透这二十米的海水层映照下来,附近都呈现着明亮温柔的蔚蓝色泽,海水中的细小气泡被映衬的像是一行光柱,反射着微光。

海水中无比静寂,唯独水层缓缓涌动发出声响。

薛慈能看见游动摆尾色泽漂亮的小鱼从身边飞速游过,还有无害美丽的水母打着旋晃晃悠悠地擦过面颊,不远处是绮丽的珊瑚礁,薛慈微微一摆腿,便能推动海水,自由自在地游出很远一段距离来。

这处海域并不算是热门的景区,反倒更类似私人岛屿性质。以至这群在水中孕育的生灵还没有见过多少次人类,它们或许对薛慈保持着奇怪的热忱与好奇,不时钻进少年人微散开的黑发当中,又或者轻擦过对方的指尖。

薛慈游得很快乐。

他才刚下水没多久——专业的无氧潜游者可以达到六至七分钟的无氧下水时间,薛慈远没有那么厉害,不过也能坚持到三、四分钟,而现在他在水底享受的时间还很充裕。

薛慈玩得开心,但在岸上的谢问寒紧盯着海面上偶尔卷动的一个小漩涡,都脸色有些苍白。

他不怕水,甚至水性还不错。只是看着深不可见的海水,和想到被淹没其中的薛慈,便很难压抑下心底颤动的惶恐。莫大的恐惧几乎掠夺走他的全部心神,谢问寒显得焦躁难安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抽动,也很难再分出心思,遮掩自己的冷硬无端。

薛慈的教练是个英国人,谢问寒在说明自己是薛慈的朋友后,每隔着几秒,便开始问他,薛慈什么时候上来,会不会有危险。

询问次数的频繁程度,让这名绅士的英国男人面对雇主的朋友都开始不耐起来,到后面更是略显不满,觉得这位显然也是出身名门的大少爷是在怀疑他的专业水准,不满地用英文答道:

‘您不放心的话,大可以亲自去看。’

这句话比起说是建议,挑衅意味倒是更重。

但谢问寒没听出来。

他盯着清透无澜的海面,居然觉得这个意见很有建设性。

正好岸边还有一套潜泳的装束,是给教练备用的,这时候正好能派上用场。

教练看着谢问寒开始脱衣服,整个人头上都冒出了“?”。

阳光下,教练才发现这个蛮不讲理的少爷看着高挑白瘦,身上倒是有一层薄薄的肌肉,恰到好处的显得并不孱弱。谢问寒脱完衣服,自顾自换了潜水的衣物,游到海面当中,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潜下。

看着他的动作专业,教练一时也被唬住,根本没想过在这之前谢问寒绝没有无氧潜泳的经验,最多是会些理论知识,便也没有阻拦。

谢问寒在这种事上也颇有天赋,无师自通,最初对海水和窒息的恐惧淡去以后,他睁开了眼,试图摆动在海水当中略有些僵硬的肢体,向下游去。

也没游几米的样子,谢问寒便看见在向上浮的薛慈。

虽然是在海底,能见度却很高,两人的目光一触,薛慈很明显怔了一下。

谢问寒也怔住了。

相比谢问寒略微僵硬划动的动作,薛慈自如很多,像是生来便诞生在水里的鲛人。他雪白的足背弓起,卷起一阵细小的漩涡水流,只微一摆动,一下就能推出很长一段距离,显得身姿无比轻逸,连手腕的摆动动作都十分随性。

蔚蓝海水中,倒依旧能看出薛慈肤色很白,每一处露在海水中的肤都被覆上了月光蕴成的细腻白色,浓稠如墨的黑发散开在水中,他轻眨了一下鸦黑睫羽,那双无比漂亮的眼隔着海水望至对方。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不好说话。

薛慈起初是惊讶在这里看见了谢问寒,随即又有些好奇对方现在的状态。

他动作很轻巧地便游到了谢问寒的身边。

但水里的动作其实没那么好掌控,比如现在的薛慈,一下就推近了点,面颊紧捱着谢问寒,两人的鼻尖都似轻微地擦过。这样亲密的距离,在陆地上是绝不会出现的。

薛慈很快便控制着身体,又往后退一些。但那短暂的相触,轻擦过面颊的亲昵,和清晰所见的薛慈的眼睛,还是让谢问寒的脸迅速地红起来,并且思维缓慢停滞片刻。

窒息和缺氧让谢问寒的反应比平时更大,他的目光仓惶地挪开,似乎也想往后游一步,肺中积蓄的氧气在那瞬间剧烈消耗起来——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预兆。

哪怕这里离海面实在没多远,但在水底就是在水底,窒息感很快漫上胸腔,谢问寒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意识也一并开始迟钝,但尚且能够思考。

谢问寒反应很快。

他清楚现在最应该做的自救行为是什么,迅速向海面游去,但溺毙感影响了四肢,以至他的动作显得十分沉重。

也就是短暂瞬息间,薛慈也意识到了谢问寒的危机所在。

无氧潜水本来就有“魔鬼任务”之称,死亡率并不低,很多挑战者因为窒息感而晕厥溺死。哪怕海面就在头顶,薛慈几乎也只是犹豫一瞬,便迅速环抱住了谢问寒,带着他向上游动,同时唇瓣贴住了谢问寒的唇,向他嘴里渡气。

海水冰凉,便显得人类的唇瓣柔软而温暖。

谢问寒懵了瞬间,差点又呛进一口水。

溺水的人的本能其实是很可怕的,会下意识绞缠住身边的人或物,所以会出现拼命挣扎以至救援者体力耗尽,甚至救援者本身也被拖下水的惨案。但谢问寒简直违背本能,乖得不像话,就这样扶住少年的腰,老老实实被渡着气,还有余力向上划水。

除去一点外——在渡气的时候,谢问寒微微错开了一点唇,紧贴着少年柔软殷红的唇瓣。氧气在其中缓慢的流转,舌尖轻轻撩拨触碰到了某种异常柔软甜腻的地方,沁出奇异的、更渴望的索求欲来。

甚至盖过了对氧气,或者说是“生的**”的索求。

海水冰凉。

但少年人的面颊滚烫,几乎要让海水跟着沸腾起来。

他们冲破了水面。

出于对薪水的负责,教练很有职业道德地守在海边,将两人亲吻着浮出海面的情景看的很清晰,微微怔愣着,甚至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噢——”的感慨。

那之中亲昵暧昧的氛围太浓,就算是铁直男的教练都没往他们是在救援那方面想。

在出水的一瞬,薛慈的氧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他很快松手移开了唇瓣,微微喘息着,闭着眼睛,细密羽睫上沾着的水珠不断向下滚落。

薛慈出水后也实在很好看。

黑发被打湿,被他拨到身后,雪白的面颊上,唯独唇瓣殷红得彻底,像沾过艷丽的血,晃眼得漂亮。

虽然在场再也没有比谢问寒更心知肚明,薛慈唇瓣的殷红是从何而来的人了。

谢问寒率先低下头,略显仓惶地挪开了眼,“对不起。”

也不知是为自己差点溺水拖累薛慈的事道歉,还是……别的一些事道歉。

不过薛慈显然在意的不是这个。

他看着谢问寒,迟钝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明明谢问寒在之前想过无数完善的借口,但不知是不是刚刚受完刺激,脑子还没转过来,居然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也不考虑到会暴露自己在监视薛慈动向的事。

“因为你不开心。”

薛慈显然没反应过来,他微微歪了一下头。

“上次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去赛马、滑雪、喝酒了,还有和我一起旅游。”谢问寒无比冷静地复述道,像在说什么客观定律一般。

薛慈微顿了一下,也没有反驳。他神色很轻松懒怠,懒洋洋道:“好奇怪,这样说的好像我不开心的时候,你就一定要陪我一样……”

话音未落,便听谢问寒无比平静地接道:“我想这样。”

谢问寒后知后觉地说:“你愿意吗?”

谢问寒没有等到薛慈的回答。

因为他们在水里泡得实在太久了,海面上刮来冷风,教练提醒他们先上来,免得在这个时节着凉。

于是两人还是先上了岸,在一边拿着大浴巾先擦水。

谢问寒的目光落在薛慈线条清瘦的肩背上,又落在他还滴着水的乌黑长发上,很想去帮他擦拭黑发,但又很克制地,隐忍按捺住了微抬起的手指,只是静静凝望着。

薛慈的答复被打断,谢问寒觉得自己方才过于冲动冒失,略微后悔,也没想到薛慈还会再回复自己。直到他们都擦干了水,谢问寒才听见薛慈“啊”了一声。

薛慈转过身来,眼底是很纯粹的求知欲。

他看着谢问寒,积极求证道:“那我再确认一下,你不喜欢澄一白是吗?”

谢问寒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