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涣循声望去。

果然和直播间观众形容的那样，是个神仙妃子一样的人物，“一双丹凤三角眼, 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 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红楼我来啦：啊啊啊凤辣子来了！】

【一从二令三人木：凤姐姐凤姐姐！贴贴凤姐姐呜呜！】

只有这样的人才是众人交口称赞的琏二奶奶，所有人口中远超贾府男儿的凤辣子。

贾母就喜欢听人夸她教养的姑娘好，听了这话就笑，连带着心里的不快和尴尬也散了。

沈倦便躬身：“忽然想起才刚从扬州回来还没见过家叔, 时候已经不早，我这便告辞了。”

贾母也只是客套一下, 他一个外男在这里终归不好, 略话几句家常便让沈倦走了。

沈倦才走到门口，外头就一阵儿的笑声。

贾母嘴上说：“打发个人回去递个口信就是了，晚上留在这里用饭吧！”

沈倦笑说：“许久未曾回家, 想家得紧，老太太原谅则个。”

秦婉配合着笑笑：“是这个道理, 从前我做姑娘的时候见了人也爱躲着, 老太太这里的姑娘方才我瞧了瞧，模样性格都是好的。”

“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娄氏果然从外头进来，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石青色褂子，见了林涣就招手。

林涣看一眼秦婉，见她点头便过去了：“娄姨姨！”

【凤姐姐贴贴：凤辣子真好看qaq, 标准御姐！！】

【心上人：我完了，我一看见凤姐儿，满脑子都在唱聪明累……当场洗脑。】

王熙凤笑着走进来，正撞上往外走的沈倦，打眼儿那么一瞧，就笑说：“这是沈侍郎家的公子吧？果真好品貌！”

“我年纪略长你们些，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她又向外头招手：“娄嫂子站在外头作甚？”

林涣听到娄嫂子眼睛就一亮，这府里只一个娄嫂子，即贾菌的母亲娄氏，算起来，林涣和贾菌也有四五年的功夫没见了。

他往外探头。

“许久不见，欢宝都这么大了？”娄氏搂着他，“菌儿还在学堂里，说是已经和先生请了半天的假，等会下了课就该过来了。”

王熙凤惊奇：“娄嫂子竟和咱们家堂少爷认识不成？怪道刚刚娄嫂子拉着我跟我说话呢。”

娄氏嗔她一眼：“前些年我往金陵去的时候，机缘巧合认识了欢宝和秦姐姐，再者，我和你说话不能是我和你关系好么？”

王熙凤打趣：“我是不和谁好的，我呀一个月就那么多的月钱，这认识一个那认识一个，今儿你过生日，明儿她请戏酒的，我不得送礼、还礼？这可好了，那点月钱够什么呢？干脆叫我和平儿往那风口儿一坐——喝西北风去罢！”

众人哄堂大笑。

黛玉也不免抿着嘴露出笑意。

三春刚刚就出来了，这会儿也捧着帕子笑。

探春说：“二嫂子这话说的，太太老太太还能亏了你的不成？”

老太太也说：“快别说了，叫鸳鸯去我库房里头挑两样好的给凤丫头送去，省得叫她说我不疼她！”

娄氏前些年发觉这府里踩高捧低以后很是低沉了一段时间，后来索性也想开了，她若是自个儿看不起自个儿，人家也不会多瞧她一眼，这府里头最要紧的就是老太太怎么想的。

她每天和凤姐儿往老太太面前一坐，陪着说会儿玩笑话就能让他们母子俩日子好过，何乐而不为？

如今凤姐唱白脸她唱红脸，逗得人乐呵呵的也好。

她当即笑说：“要不说老太太偏心凤丫头呢，还是凤丫头这嘴会说，改明儿啊我去你那里取取经，看看怎么才能哄得老太太也这么疼我。”

贾母指着她：“你们看看她这张嘴，我看啊她不必学也尽够了，鸳鸯，也给她找两件，要能堵她嘴的，别叫她整日家说我偏心这个偏心那个的。！”

几个嫂子姑娘把贾母哄得团团转，林涣看得啧啧称奇。

【心上人：贾府的女人们个个都是人才，就是男人太废物了点。】

【白菜豆腐脑：讲真的，但凡贾府的男人能支楞起来一个，贾府也不至于那么惨……】

【芸豆：下一辈的还没长起来，前面还算支楞的贾敬又出家了，贾政和贾赦、贾珍都是荒唐人，贾琏其实能力还行，但是没用在正确的地方上，宝玉又是最讨厌经济仕途的……】

【心上人：理性讨论，宝玉不爱读书我觉得也有他叛逆期和贾府压力太大的原因，他哥哥贾珠就是压力太大被贾政逼着读书，把身体熬坏了，宝玉我估摸他也有心理阴影，加上王夫人老太太惯着，更不愿意读书了。】

林涣默默摇头，书又不是为了别人读的。

娄氏见黛玉和林涣腼腆着不说话，赶忙将话题挪过去：“林姑娘一路过来可还好？冬天走水路冻人得很。”

林黛玉朝她笑：“还好，船上虽冷些，只不出门就好了，船舱里头烧着碳，热乎的很，多谢嫂子关心。”

林涣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对噢，娄姨姨不是娄姨姨，而是嫂子，那……菌宝是不是该叫我一身叔叔？”

若单从贾菌那里论，他们几个年纪相仿，平日里都是当同龄人兄弟间相处，那叫一声娄姨正好。

若是从黛玉那里论，他就该叫娄氏和王熙凤一声嫂子，贾菌可不就比他矮一辈？

他忽然得意起来——等会见了贾菌，一定要让他叫一声叔叔听！

娄氏拉着秦婉和林涣说话，凤姐儿就去关心黛玉，要替她安置下人，正要说两句话，王夫人忽然问：“月钱放过了不曾？”

【心上人：来了来了，王夫人经典疑问。】

【白菜豆腐脑：王夫人：我只是问问。】

【一言不合：早不问晚不问，偏偏这个时候问，啧啧。】

【古文学研究：我记得这会儿应该是王熙凤想展示自己是管家的，贾府的事儿都听她调度，结果王夫人这个真正掌握管家权的不愿意让凤姐拿捏，故意这么说，当着亲戚的面给她下脸子。】

林涣竖起耳朵。

果然，接下来就是直播间和他说的那些对话。

凤姐说没找到王夫人叫她找的缎子，王夫人又说找不找得到有什么要紧，该给林妹妹拿出两批出来做衣裳。

其实若她们只说前头月钱的事儿，别人只当她们俩正争那管家权，没什么妨碍，左右都是姑侄两个自己人打机锋，外人懒得掺和，只到了后面又提起了林黛玉，才叫人听了不舒服。

听听王夫人说的什么话？用了随手二字，好似多不经意，颇带点看不起黛玉的样子。

林涣赶忙去看黛玉的表情，果然见她偏头抿紧了唇。

他立马说：“林妹妹的衣裳多得穿不完呢！前些时候收拾行李，她还和我抱怨，那些个大毛衣裳、皮子缎子的，白放着使不完呢，装了几大箱子还不够，押在船上白吃水，船工开船都嫌费劲儿。”

他故意学着船工的语气说：“哎哟，这谁家的行李可不得了！平日里十个人开的船，他家的倒要二十个！”

小孩子家家的挤着眼睛学大人，又故意拖着语调学大人说话，稚声稚气，过分可爱了。

在座的人一时之间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只王夫人黑了脸，她又不好和孩子置气，只得自己咽了这口气。

凤姐儿再机灵不过的人，也察觉出来了，忙笑说：“也是奇了，这么大点的孩子竟也记得那么多的东西，更难得的是能学的这么像！”

她反正最近这些日子因为管家权的事儿和王夫人起了嫌隙，乐得看她笑话。

又说：“既妹妹带了那许多的行李，原先我备下的院子便用不上了——有些忒小了。”她看向贾母，“再有，堂兄弟总要在咱们家住上些日子，总要单独弄个院子来，正经收拾了让林妹妹和堂兄弟一道儿住着，是不是？”

贾母看她一眼。

她原先是没想让林黛玉住别的地方去的，就住自己那个碧纱橱里，可若是黛玉带来的东西太多，再住那里未免太过狭小，二来才因着男女大防的事儿尴尬了一场，也不好让两个玉儿一块住了。

这是凤姐在给她台阶下。

贾母思忖过后，终是点了头。

于是，她叫两个媳妇儿带着黛玉去见见舅舅，又赶忙叫凤姐吩咐人去收拾屋子，叫李纨、娄氏和三春陪着林涣、秦婉说话。

凤姐和平儿出了贾母院子，不免松了口气。

平儿说：“奶奶今儿好险落了把柄。”

别人不知道，平儿还不知道？王熙凤原先觉着贾母定要留黛玉一块住的，根本没收拾什么院子，若是这会儿没借题说出来，恐怕晚上要弄得亲戚和自家没脸儿。

凤姐儿扶着平儿的手笑说：“得亏了涣兄弟说起这事儿，倒是救了我。”

她不免感叹：“那孩子和个人精似的，看出来我和姑妈在打擂台，不乐意姑妈拿林姑娘作筏子，故意那么说呢。”

平儿说：“我瞧着这亲戚家的两个孩子都不错。”

凤姐点头：“回头你从我库房里，把那个插屏给娄嫂子送去。”

今儿要不是娄氏拦着她，她就穿了一身的大红衣裳来了！

她这些日子焦头烂额的，差点儿忘了还是贾敏的孝期。

老太太太太都是平辈儿，不用守孝，她这个小辈可不能没了规矩，碍了人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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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不乐, 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依旧乐呵着说：“家里几个姊妹少见外人，许是害羞了, 都是亲戚家的孩子，不必拘束不必拘束。”

沈倦不说话，低头避开她，径自去了。

王熙凤也不在意，扭头进来，妙语连珠似的将林涣和黛玉夸了一通。

【金金不计较：确认过眼神, 这魔性的笑声除了凤姐儿没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