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一言不合:你以后就懂了,汉哀帝上一任是汉成帝,昏庸好色,飞燕合德的故事你应该知道的,从汉成帝那个时候起,他的母亲王政君就开始掌管朝廷的,到了后面汉哀帝继位,他不是王政君的亲生儿子,也并不尊重前一个皇帝的后妃、母妃,王政君怕自家的外戚碍眼,叫他们低调行事,王莽就是她侄儿,原来的大司马,汉哀帝一心想宠幸董贤,把大司马的位置给了董贤当,不就得罪了王政君姑侄儿了吗?所以汉哀帝死后他才被清算的。】
【白菜豆腐脑:以前知道断袖之癖也就知道一下,感慨一下同性恋,结果背后还有历史故事,害。】
【一言不合:汉哀帝在世的时候确实风光无限啊, 但是后来汉哀帝死了以后他就惨了, 新帝,不是,新都侯王莽上书弹劾他, 当时的太后估计对他早有怨气吧,王莽就是她的侄儿,扭头就把他的官印收了, 董贤回去以后就自杀了,王莽还以为他装死,把他坟墓都给掘了。】
林涣惊呆了:“多大仇啊,人家死了都要掘坟墓??”
【金金不计较:没想到 1,以前没注意过董贤的结局,就只知道历史上他得到的评论不好。】
林涣懒得两头跑的时候就会给一点钱给管理员, 两个人换饭吃。
整理了十天的藏书楼,林涣对着这一块儿的分布简直了如掌心, 干完活以后就直奔三楼,找到了汉史那一块儿, 抽出了一本班固的《汉书》。
【银翘片:放我们这会儿很正常?汉朝是有点不大正常, 但是人家是皇帝,想这样就这样了呗。】
【白菜豆腐脑:首先就是因为他们地位站得够高, 没人敢置喙吧?像汉哀帝, 他一句话就手握生杀大权了,旁人就是有意见也不敢说了, 董贤就更可怜一点。】
顺手就掏了自己的专用坐垫出来, 搬到窗台下借着落日的额余晖看书。
那个断袖的故事看得他啧啧称奇:“你们说,怎么这汉哀帝就这么胆大呢, 当着朝臣的面和他同进同出?”
自从知道倦哥是为了让他多读一点书、归纳知识以后,林涣也不急着赶那么点儿吃饭时间了,总是吃了饭再去藏书楼,那儿的管理员属于学监, 值班的学监单独有饭吃, 不过和他们吃的也是一样的。
林涣好奇:“可怜?他不是被汉哀帝赐任大司马吗?”
唐淮摆摆手:“不用起来了。”
他看着林涣坐在屁股底下的坐垫:“你这东西不错。”
【一言不合:咋说呢,董贤还真就没什么太大的能力吧,他要是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可能还好一点,但是汉朝的大司马就和丞相、御史大夫是一个职位上的……汉朝末年的时候大司马更在三公之上,站得太高又没有相对的政事能力,还以色侍人,肯定会被嫉恨,死也不奇怪了。】
林涣听懂了:“所以首先要自己站得足够高,有与之相配的能力,叫别人不敢质疑才有挥霍的权力?”
直播间都说是。
林涣点头。
他低头看了看汉书,正觉得坐得腿麻,想站起来,就听见背后有人说:“你倒是清闲,读史书读出什么名堂没有?”
林涣扭头,看见是唐淮,连忙要起来鞠躬行礼,结果腿麻得很,根本爬不起来,于是只好坐在坐垫上眼巴巴看着唐淮:“司业大人好,我腿麻了,您能不能扶我一下?”
林涣问弦歌知雅意,连忙把自己多余的一个坐垫拿出来给唐淮。
唐淮坐下,翻看了一下林涣手里的书:“读汉史?嗯……看到汉哀帝了,有什么感想吗?”
林涣知道他是在考验自己,连忙坐直了:“暂时只看了汉哀帝这一部分,略有感想,只是还没梳理他通顺。”
唐淮瞅瞅他:“只看了汉哀帝?”
他自己通读二十四史,阅览过的书籍不知有多少,自然知道汉哀帝这一节讲了些什么,便忍不住面色发黑。
“谁教你读的这一节?又是你先生?他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他以为林涣是因为好南风才会查阅古籍。
“你年纪太小,看这些东西不利于成长,当心移了性情,这些东西看看可以,但是不必深究。”唐淮说,“回头我与你先生说一说,叫他少让你看点这些东西。”
林涣怕沈倦再给他背黑锅,连忙解释说:“不是倦……先生让看的,是昨儿和先生聊起朝政,先生提到了这词,我好奇问了,先生恐怕我自己好奇,看了杂书误事,所以才讲了汉哀帝的故事,我今儿便想着看一看。”
唐淮的脸色略微好了些:“那还不错,我还以为你先生近几年不好好在京城呆着,去外头染了什么奇怪的恶习。”
他和沈倦对于南风的态度不一,林涣自然更加奇怪:“大人,我读汉书,里头虽有提起哀帝和董贤,却更多的是以史为鉴,怎么好像大人对此却嗤之以鼻?”
唐淮想了想说:“自古以来,伦理纲常是天性,男子相恋并无不可,只是与主流思想相悖,更何况古往今来的断袖之事的结局都并不怎么好,过程也不好,还有违纲常,影响后代,所以人人不喜。”
林涣挠头:“哦……可是这是相恋的男子自己该考虑的问题吧?父母兄弟,手足亲情,还有什么伦理纲常,都是他们自己该考虑的,为什么别人要如此义愤填膺?关他们什么事儿?”
唐淮哑然。
林涣郑重地拍了拍手里的书:“虽然我还小,但是我也知道不该因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便如哀帝董贤,哀帝盛宠董贤,这自然没有任何的问题,他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因为宠爱赋予董贤无上的权力,也不该为他罢黜后宫,还娶他妹妹做昭仪——放她们全出宫不好吗?”
“再说董贤,他与哀帝相爱没有问题,但是不该生出贪婪,一边享受着皇帝的爱宠和奖赏,一边又自己娶了妻子,最后自杀还拖着妻子一块儿,可以说他不贞,但不能说他不忠,不贞且愚笨,那么多的资源砸在他头上 ,他却只顾着给自己收揽权势,让家人们跟着鸡犬升天,却不想着提升自己,让自己达到与地位相匹配的实力之上,若他能厉害些,看懂王太后和王莽对他的恨意,早早就把他们打压下去,又何至于落到后来被掘墓的地步?”
他侃侃而谈,末了,问唐淮:“唐大人,我说的对不对?若是换做我是董贤,我当上大司马,第一件事就是收拢朝臣,把权力紧紧握在手里,谁敢置喙我,说的有道理就算了,没道理的通通拉出去打板子。”
【白菜豆腐脑:笑死,欢宝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人拖出去打板子吗?那些朝臣可不会因为一顿板子就放弃叭叭啊。】
【一言不合:杀伤力为零,嘲讽能力max,那些老学究老古板真被拉出去打板子,估摸着能羞愧而死吧,砍他们头可以,打板子不行哈哈哈。】
【无语:可见贾政那顿板子还是给欢宝造成心理阴影了,第一件事就是想到打板子。】
唐淮却有些怔住。
他看了看坐在窗边的林涣,夕阳的余晖从木质窗棱中透进来,红黄的光照打在他脸上,照得他脸上纤毫毕现。
他才刚刚脱离幼儿期,正在逐步成长为少年,脸上开始长出了绒毛,却仍旧是稚嫩的。
这个仍旧稚嫩、或许看起来还不够成熟的人,却已经有了自己对于人生的一套理解方式。
不因史官评判而附和,也不会太过狂妄使人蹙眉。
让他忍不住想起多年前,当时也是少年的沈倦坐在这窗边,手里捏着一本书,那会儿他才十二岁,已经考中了举人,成了整个国子监最年轻的举人,连中二元,旁人都在外头寻他庆贺,或是想要讨教如何考试。
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却躲过了所有人,安静地坐在藏书楼里翻着一本游记。
唐淮那时问他怎么不出去。
沈倦同样问他:“先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不是如此?”
这一对师徒的想法何其相似。
只是那会儿的沈倦太过冷静,所有人都在猜测他第二年会下场,说不定能连中三元,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十三岁状元。
结果沈倦第二年并没有下场,他从国子监毕业以后就到处游山玩水,跟着叔叔从南走到北,一走就是三年。
直到十五岁回来考试,名动京城,如今也才不过及冠。
唐淮睁开回想的眼睛,忍不住摸了摸林涣的脑袋:“你先生把你教得很好。”
“他从前顽劣,常在国子监里惹事生非,教他的博士先生们不知被气了多少次,又屡教不改,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行,说此子不堪大用,可他从不在意,后来长大了才略微收敛,可惜收敛太过,成了如今的模样,倒还不如从前那样好,至少还活泼些。”
说起沈倦,唐淮就忍不住叹气。
林涣点头:“我先生是很好,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先生。”
唐淮压低了声音笑:“屁大点的孩子,知道什么是最好?难道我不好吗?我也是你先生。”
林涣瞅瞅他,开玩笑说:“好先生才不会抢我的坐垫呢,那是我拿来换洗的,这下好了,明儿看书我得坐在地上看了,屁股可凉可凉了。”
唐淮冷哼一声:“不过坐你一个坐垫罢了!还你就是了!”
第二日,林涣再来,果真看到自个儿藏坐垫的地方放了崭新的一块儿,棉布的面儿,上头还写了一个“羞”字。
【心上人:哈哈哈哈哈哈,欢宝羞羞,唐大人这是在嘲笑你呢。】
【白菜豆腐脑:呵,说不定是在嘲笑倦哥呢哈哈哈,两个人都臭不要脸的,该羞。】
林涣也不在意,团吧团吧就塞屁股底下了。
哼,给了坐垫又怎么样,嘲笑他又怎么样!他才不会在乎唐大人的看法呢,倦哥还是他最好的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兴趣的可以看看母仪天下,是个电视剧
讲的是王政君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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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了学以后, 林涣吃过饭就往藏书楼去了。
林涣想了想:“那生前身后名呢?”
【白菜豆腐脑:这个我知道,生前身后名也不算很重要?楚平王死了以后还被伍子胥掘墓鞭尸呢,不过他是自己本来就不咋地,我觉得欢宝你要是做一个对社稷有用的人,让百姓爱戴你,不用后代帮你怎么样,百姓就会自动爱惜你,看孔子周游列国,现如今到处都是孔庙,谁敢置喙他不成?不都是百姓、读书人自发爱护吗?】
他还没读史书,不太理解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