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小眼圈发红，见苏格在岸边站定，抽噎起来。

如果苏格出事了，该怎么办？

完了，再走一步，苏格就会掉进水里。

耳边“咴儿咴儿”的声音刺激着神经，谢扬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弱过。

谢扬快步走到苏格身边，刚要伸手拉苏格，被眼前的情形震住。

苏格茫然跪坐在地上，怔忪盯着水面，忽然慢慢起身，挪动着步子往岸边走。

是卢一崖在叫他。

“苏格，你疯了，你下去会死的！”

“谢扬，你快，快去拉住苏格，千万不能掉进水里，你看那些怪物的牙齿，会被撕碎的！”

他曾经还开玩笑，只要卢一崖愿意，谁都会拜倒在他的温柔攻势下。

后面恶心到已经吐过一轮的林小小，脸色发白，发现苏格的动作，吓得顾不上怪物，疯狂喊道。

“我在这里等你。”

谢扬手撑在膝盖，听到这句话，抬眼看向苏格。

“不要叫了！”

疯了。

他，是不是眼花了？苏格刚才好像在和鱼形怪物说话？

谢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伸出的手缩回来，脑中闪过进来时得到的信息。

——倒计时结束前，需要找到玩家中的内鬼。

林小小脸色霎时变了，盯着苏格，僵在原地。挂在眼里的眼泪簌簌往下掉，捂着嘴跌坐在地上。

谢扬听着四周的怪声，心焦气躁，恨不得立刻把所有的怪物都杀了。

好吵！伸手抓了抓头发，谢扬喉咙里发出几声难耐地呜咽，蹲下后捡起一块石头往水里扔去。

林小小心里飘过一个念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卢一崖失踪，苏格魔怔，谢扬——

红着眼睛看向水面，现在那些怪物不会上来，但如果变异了，或者在某个条件下，能上岸了怎么办？

那她会被撕成碎片，连骨头都不剩的。

鱼形怪物仿佛有思维能力一样，一会儿探出水面，一会儿钻下去换个地方冒出来。

咧着嘴，露出一口森森尖牙，像是在逗他们玩。

—

苏格怔怔看着水面，嘴唇动了动。耳边的怪叫声仿佛不存在，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下来啊，我在等你，你在犹豫什么？”

“我们一起离开。”

步步引诱，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剥开苏格内心深处的秘密。正中红心，让苏格难以抗拒的温暖。

不幸的童年，是苏格心里最大的伤疤。

“小苏格，过来。”

深沉的声音里充斥着温柔，如同一只手，落在了他头上，安抚着苏格。

苏格瞳孔缩紧，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

原本直视着前方的头，缓缓垂下，纤长眼睫挡住了漆黑的双眸，双肩慢慢塌下。

鼻翼翕动，泛白的唇色因抿着的动作，染上了红。

“小苏格——”

“你不是卢一崖。”

苏格的声音很冷，像是从零下十度的冰柜里拿出。缓缓抬起头，眼角的泪痣透着几分妖冶，漆黑的双瞳映着粼粼水光。

“卢一崖从来不会这么和我说话。”

苏格声音很轻，带着难以辨明的笑意。

盯着水面，“模仿得再像，也是假的，你这一招对我没有用。”

他有心魔，但和卢一崖分手从来不是他的心魔。

苏格嗤笑一声，看了眼水面成群的怪物。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些怪物发出的声音，能迷惑人心、搅乱神智。

谢扬和林小小跟他情况不一样，效果也是因人而异。

想不到，石洞里最让人忌惮的不是千佛图也不是星海图，更和刚才的巨鲸无关，而是这群鱼形怪发出的声音。

世界上的声音，不同频次波长可以组合出数千万种。有能够蛊惑人心的，并不奇怪。

苏格擦了擦脸上不小心沾染的水迹，盯着指腹，勾了勾唇，转身走向谢扬。

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苏格眼神暗了暗，“起来。”

谢扬震惊看着苏格，“你——”

“你刚才是……”

苏格从他身边走过，伸手在他肩上按了下，“想听听看这些怪物能有多大的能耐，不可以吗？”

苏格没有说的是，他最开始的确被蛊惑了。只是清醒得很快，不至于被带到沟里。

走到林小小身边，苏格朝她伸出手，“起来吧，这里这么脏，你也坐得下去。”

林小小抬起手抹掉眼泪，握住苏格的手站起来，哽咽问：“你真的是苏格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

闻言林小小说不出话，不是苏格，那就只能是内鬼，从游戏开始就一直藏身在他们中间的那个惊悚世界的鬼。

打量着苏格，林小小不确定开口，“我有点怕，刚才那些声音好恐怖，像是恐怖片里地狱的声音，阴森森的。”

有一瞬间，林小小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

太难受了，那声音一层一层堆叠，又狠狠砸下来的时候，逼得人喘不过气。

苏格松手，挽起外套的袖子，打量着四周。

穹顶上的星海图已经恢复了原样，也不再变化，但却散发着蓝色的森冷荧光，照亮了整个石壁。

四周漂浮的鱼形怪越来越多，嘴里怪叫不断，一股腥臭弥漫在空气里。

“得想办法赶走这些家伙。”

苏格转了一圈，捡起地上的灯，“巨鲸现身后，石桥崩塌，这群鱼形怪才出现，我怀疑水下有通道。”

按照常理，帝王陵内就算是在水下修葺河流，也不会灌真的多，至多是以水银为江河。

直接引入活水的，不多见。如果是活水，那就说明下面一定有河道，可以流向其余地方。

林小小紧挨着苏格，生怕被甩下，“那这些怪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好比蟑螂，要成群的出现，总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才会一起出现。”

苏格：“……”

他觉得蟑螂比这些东西恶心多了。

瞟了眼那边已经站起来的谢扬，尽管脸色不怎么好，但好歹能支棱了。

朝他抬了抬下巴，问道：“你和我分开找一下，我怀疑这群东西不能上岸的原因，不光是只能在水里的缘故，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似鱼非鱼的怪物，五官俱在，就算是畸形，但他观察过，是可以供给呼吸。

相反，脸上的鱼鳃才很违和，像是变异后长出来的，并不具备身体功能。

闻言谢扬点头，拍了拍衣服，走到另一边去查看线索。

亲眼看着苏格从蛊惑人心的怪声里醒来，谢扬心里有点说不上的感觉。

苏格太冷静了，冷静过头。除了卢一崖失踪时，喊出口的那一声，全程像是个局外人一样。

苏格任由林小小拽住自己的衣服，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走到林小小一开始躲着的巨石附近，苏格用力嗅了嗅，蹙眉偏过头问，“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大脑一片空白的林小小，听到苏格的问题，摇了摇头，完全放松不了紧绷的神经。

“只有好臭的腐臭味，你看到了吗？它们身上流出来的东西，像是脓液。”

苏格：“你看得还挺仔细，视力不错。”

林小小：“我是说真的，不是在讲冷笑话，你——”

倏然想到什么，林小小压着声音问：“为什么不你担心大神，他掉进水里后，那些怪物就冒出来了，可能……”

苏格怔了下，随后摇头，示意林小小松手。

靠近那块巨石，苏格蹲下来，提灯靠近，用指腹在石头表面用力蹭了蹭。手指靠近鼻子，闻了后，苏格眼里露出笑意。

是硝石，这些石头里含有硝石成分，这味道不会错的。

“卢一崖不会有事的，他现在应该在另一个空间里，担心他不如担心一下我们现在的境地。”

苏格起身时才回答了刚才林小小的问题，扭头时发现，刚才还离水岸半米远的鱼形怪已经簇拥在岸边，甚至伸出手扒在石头上。

手指和人不同，是鸭蹼的形状，五指连在一起。苏格只看了眼，确定他们现在的境地比刚才更紧急。

想要对付这些鱼形怪，恐怕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想到之前的线索，苏格心有犹豫。

但不点火，别说等倒计时结束抓到内鬼，现在他们就会成为别人的腹中餐。

正要问林小小要火柴时，那边谢扬匆匆跑了过来。

“这里是不是有硝石堆，好重的味道，而且，那些怪物好像正在想办法上岸。”

苏格眉头一紧，朝林小小伸手，“火柴给我，不能再等了。”

林小小和谢扬愣住，“不是说不能点火吗？”

“点火了，这些怪物被吓退，会不会还有新的啊？”

听到两人担心，苏格开口，“不逼退鱼形怪，我们马上就会被吃掉。”

那满口的尖牙，咬在身上，别说是皮肉，连骨头都能咬碎。

闻言林小小脑中立即浮现自己被拆吃入腹的惨状，连忙把火柴交给苏格，“我不要被吃，火柴给你！”

谢扬欲言又止，但看到已经跃跃欲试想上岸的鱼形怪物，把话咽了回去。

苏格说得对，如果不逼退这些怪物，他们这点肉还不够分。

苏格蹲下，随便拿了一块石头，“用石头把硝石表面刮下来，堆成导火索一样的线，围一圈，大一点。”

林小小和谢扬点头，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块去刮硝石粉。

石洞里刮擦的声音不断，混着怪叫声。

苏格回头看向水面，从鱼形怪身上流出的液体浮着，随着水流晃动。

正要继续手上动作，苏格眼睛倏地瞪大。

苏格站起身，指着水面问：“等等，不用这么麻烦，你们看水上飘的，像不像油？”

其余两人看去，同时停下动作，震惊盯着苏格。

林小小面露喜色道：“我们可以直接把它们烧死？要不试试看？”

谢扬原本脸色也是一喜，可又想到什么摇了摇头。

“不行，就算真的能点燃，我们也会闷死、热死在这里。”

苏格反应过来，这个办法行不通。

燃烧会加剧氧气消耗，这里就算不是密闭的空间，可一旦火烧起来，在石桥垮塌的情况下，他们还是逃不掉。

苏格点头，“那先保命要紧，至少——”

话音未落，刚才那块巨石发出“咯咯”的声响，围在附近的三人立即往后退开。

原本稳如山的巨石摇晃起来，连带着附近的碎石振动。石头缓缓挪动，原本位置露出一个圆形的洞口。

林小小几乎第一时间往苏格身边走，生怕下面会钻出更可怕的东西。

“苏、苏格，怎么……”

苏格眼里的惊讶转为猜疑，最后竟然露出期盼。看一眼身边林小小，苏格缓缓靠近，盯着漆黑的洞口。

片刻后苏格蹲下，微微弯了眼角，朝里面的人伸出手。

“上来。”

“小苏格，你不下来吗？”

“你在干什么！快拉住苏格！”林小小看见谢扬往后退，惊叫出声，“谢扬，你快拉住——”

“不行！他不对劲！”谢扬转身喊道：“他在和这些怪物说话，他、他……”

艰难往前走，“苏格，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