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苏己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这张脸明明是她，可为什么眼神透出来的勾魂摄魄的风情又不是她？

狐弥在一旁看她眼神复杂盯着镜子，忍不住道：“祖奶奶，您的容貌即便冰封万年亦未曾褪色半分，不必担心。”

苏己将琉璃镜倒扣在案，转过身来：“我没担心，只是在适应。”

随着她转身，乌发从肩头倾泻下来，她抬手支着下颌，眼神仍有些恍惚。

苏念专注想着事情，无意间慵懒迷离的样子，却叫老族长狐弥看得一阵怔愣。

狐弥接任狐族族长也好几百年了，在启动禁术之前有千年修为，妖界绝色女妖见过不计其数，还没有哪一个能叫她都看得骨软筋酥，耳热眼跳。

这还只是祖奶奶一个漫不经心托腮的模样，倘若她真要施展风情蛊惑一个男人，谁能抵抗得了？

狐弥敛下眉头，愈发坚定自己所做决定是对的。

这两日，狐弥在苏己休息间隙又陆续给她讲了族中情况，让苏己对眼下境况多了几分了解。

九尾狐族不仅人丁稀少、修为落后、地位堪忧，这些年间还断断续续在其他妖族那儿借了许多债，不堪负重。

可以说，现在的狐族是身处困境，不进则退。

“我瞧着这狐狸洞处处奢华，怎还会向其他妖族借债？”苏己疑惑问。

狐弥愧叹：“祖奶奶，不瞒您说，洞府中金银珠宝倒是不缺，可那都是从人界带回的凡物，没有灵气的东西在妖界是不值钱的。”

“妖界只认灵石灵器，这些凡间俗物也就摆在殿内当个摆设好看罢了，拿出去连颗灵果都换不到。”

苏己听完惊奇，竟然还有这种奇妙世界，不喜金银钱财，只爱石头兵器。

不过转念想想也不奇怪，妖怪们长生不老，只求飞升，谁还会在乎那些黄白俗物。

“那为何其他妖族就有灵石灵器？”

说到这个，狐弥更惭愧。

“妖界强者为尊，闲灵气地盘都要靠争，更何况灵石灵器了。我们狐族修为最低，又多是女弟子，争抢不过其他几大妖族，又没有其他妖族修士愿与我们狐族通婚，时日长久没有灵石灵器来源，陷入恶性循环，愈发导致了如今窘迫的状况。”

苏念若有所思点点头：“所以，当务之急是多挣灵石还债，改善咱们狐族的生活水平？”

狐弥脸上现出沉重愁容：“不。祖奶奶，当务之急是半月后的妖族大会。”

“妖族大会？”苏念来了几分兴致。

狐弥咳嗽几声，默默吐了口血，继续道：“妖族大会每十年举行一次，也是妖界各族可以公开挑战争抢地位的日子。”

“在妖族大会上，任何妖族都可向十大妖族发起挑战。今年大会，起码有不少于五个妖族会向我们九尾狐族挑战，到那时……”她艰难地顿了顿，“若我们败了，恐怕就会被妖王踢除十大妖族。现在这座容身的狐妖洞府也要乖乖让给取代我们的妖了。”

情况还真是麻烦。

穿来这几天，苏己也都看到了，整个狐族上上下下几十口，不是老弱就是年幼，一个扛事的都找不出。

唯一一个能挑大梁的狐弥，也因启动禁术将‘她’从封印唤醒，耗尽了修为。导致她从一个美艳少妇急剧老化成一个鸡皮老妪，还很有可能命不久矣。

苏己有点头秃，狐弥费这么大功夫把‘她’唤醒，就是为帮狐族度过难关，可她一个现代人，一没有修为，二没有经验，一上来就给她这么艰巨的任务，有点难办啊。

想了想，苏己问：“既然妖王权利这么大，难道就没有人向妖王挑战？”

狐弥不知想到什么，讥诮一笑：“怎么没有，妖王谁不想当，可却不是谁都有那能力。龙族每回都不自量力挑衅凤王，被打得落花流水，不知今年蚩龙那蠢货可还敢上前挑衅。”

苏己眼尾一扬，好奇起来，“龙族？龙族竟然不是妖王，那妖王是谁啊，竟然比龙族还厉害。”

狐弥神情似敬似畏：“是凤族。”

哦？

苏己饶有兴致摸着唇角，竟然能力压龙族当上妖王，这个凤王有点东西啊。

神思游走间，苏己眼前又闪过那日寒潭山巅，白衣男人一身清冷寒凉凛冽的脸。

不知那家伙是谁，也是妖族其中一位？

说来也是个孽缘，若没有男人那一掌，她兴许根本不会穿越到这儿来。

勾引他的，是妲己本尊，承受后果的却是她。

苏己觉得自己简直冤枉死了。

“十大妖族，以凤族为王，龙族最悍，其余几族便是毕方、獬豸、鲛人、狮俊、白虎、玄鹤、青蛇，再然后就是我们九尾狐了。”

狐弥知道，老祖宗沉睡万年，对现在妖界情况一概不知，是以事无巨细讲给她听。

苏己歪在榻上，听得头晕眼花。

说了这么久话，狐弥身子明显有些撑不住了，咳嗽几声从外边唤来两个狐女，对苏己道：“祖奶奶，让狐芷和狐芙伺候您吧，这两丫头在年轻一辈年级稍长，性子沉稳，您有什么需要就让她们去办。”

狐芷和狐芙连忙上前，恭恭敬敬行礼：“见过老祖宗。”

两个少女看着都是碧玉年华的年纪，身姿窈窕容色秀美。

苏己抬手让她们起身，见狐弥气若游丝，担忧道：“你看起来情况不太好，还是找大夫来看看吧。”

狐弥眼圈一红，心下一阵自责，咳血咳得愈发厉害了。

其实通过这两天相处，狐弥也感觉出来了，这位老祖宗并没有传说中那般狠毒残忍。

相反，她性情随和平易近人，爱说爱笑，言语间仍充满了好奇心，丝毫没有架子。

这让原本已经做好老祖宗降怒准备的狐弥惭愧不已，不知将老祖宗唤醒，究竟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谢祖奶奶关心，只是晚辈这身子骨已耗至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

苏己听了一阵沉默，狐芷和狐芙更是伤心地抽噎起来。

狐弥见大家神情凝重，笑着道：“祖奶奶不必自责，晚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九尾狐族，我死而无憾。”

苏己安慰：“放心吧，总会有办法的。”

走到洞殿外面，苏己往里看了一眼，问狐芷：“你们族长这伤势，真的没救了？”

狐芷悄悄抬眸看了苏己一眼，迟疑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救。若是能求得凤族祭司的灵丹，族长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朗祭司的‘九窍还灵丹’七七四十九年才炼得出一颗，是绝对不会给我们的。”

苏己转着一双水波氤氲的乌黑瞳仁，想了想，乐观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万一那祭司肯给呢。”

接下来，狐芷狐芙姐妹带着苏念在狐狸洞四周熟悉了一番。

又让族中的其余子弟一一前来拜过老祖宗。

几十个狐子狐孙乖巧上前磕头，敬畏又好奇地打量凭几半倚的苏己，皆被她勾魂摄魄的容色攫得一阵呆愣。

小狐孙们竖着一对对小巧狐耳，晃着毛茸茸的尾巴，看起来实在是呆萌又可爱，让苏己露出一脸姨母笑。

“老祖宗，我叫狐卉。”一个活泼伶俐的少女见苏己没有想象中不好接近，便大着胆子同她说话。

“哦，你多大啦？”苏己招手让她过来，笑着问。

少女仰着脑袋竖起四根手指，脆生生道：“卉儿今年四百零一岁了。”

苏己嘴角一抽：“……”硬着头皮夸了句，“呵呵，年轻真好啊。”

有了狐卉开头，其他小狐狸也都纷纷凑到跟前，争先恐后向苏己介绍自己的名字。

苏己记性好，很快都记住了小狐狸们的名字，惹得一群少年少女欢喜地围着她吵吵闹闹。

狐弥形销骨瘦躺在床上，听着洞府另一端传来的欢笑声，既心酸又感慨，她已经好久没见过弟子们有这般快乐无忧的时候了。

想到半月后的妖族大会，心头又是一阵重压，俯身骤咳不止。

狐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但她硬撑着一口气也要挺过妖族大会，辅助老祖宗接手狐族。

苏己却没有狐弥这么忧思过重，她被一群小狐狸缠着没辙了，带着她们进了不归山去玩。

狐狸洞府镶建在一处峭壁悬崖下，云遮雾绕穷奇险峻，此处名不归山，峭壁下基本都属于九尾狐族的地盘。

十几个娇俏少女外加两个俊秀少年，跟着苏念一行浩浩荡荡进了不归山。

狐卉最会讨喜，她对苏己道：“老祖宗，不归山有一处隐秘灵泉，我和姐妹们时常去那儿修炼，老祖宗元神刚醒，不如去泡泡灵泉可助益聚灵。”

苏己听得心动：“好啊，带我去看看。”

进了不归山往深处走，不多时便来到狐卉所说那处隐秘灵泉。

确实是个好地方。

灵泉白雾升腾，灵气充沛，四周全是乱石，将它围进一片凹谷，所以十分隐秘，很难被人发现。

小狐狸们见到灵泉，纷纷化成原形跑进去，欢快地扑腾。

苏己不会化形，四下看了看，只得解掉外衫，脱去鞋子，穿着一身石榴红的纱云衣淌进灵泉中。

小狐狸们用原形也没有男女之别，少年少女都在一起无隙地泼水玩耍，泡了一阵后，大概是灵气吸收得差不多了，小狐狸们又恢复了人形狐耳的模样，在泉水中三三两两游玩。

苏己仰靠在灵泉边，双臂搭在一块光滑石头上，懒洋洋闭目小憩，任由小朋友调皮地将水泼在她肩上。

灵泉中仿佛有万千晶莹颗粒，顺着脚底传遍苏念的四肢百骸，浸得通体酥软莹热，让她舒服得忍不住吟出声。

泡了一会，苏己感到浑身发烫，受不了便起身上岸，准备寻一处干净大石休息。

她拢起湿漉长发，赤着双脚踩在怪石丛中，往前走去。

眸光一抬，忽然在半山腰见到一清冷白衣身影朝不归山下来。

苏己一愣。

好家伙！

那不就是之前在寒潭冰棺给了她一掌的男人吗。

苏己抬手朝他一挥：“喂！”

白衣男人原本目不斜视往前行，苏己一声脆唤，让他眉峰一皱，狭长冷漠的凤眸顿时凌厉朝苏己射来。

他寒凉目光在灵泉中一群男女同欢的狐妖上方掠过，又冷冷扫过一身绯红纱衣湿透贴身、曼妙线条若隐若现的苏己，顿时显出几分冷厉锋锐。

“狐淫不改，好自为之。”他眸光厌漠瞥过苏己，白衣一拂，长身而去。

苏己：？？？

嚯！

苏己气笑了。

感情在他眼里，她成一个淫|娃荡|妇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