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但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 便从朝中传来消息。

在寒冬中休息整顿两个月后的燕军突然开始大举进行商国。

现在，已经两处城池找到燕军的袭击，并且商国将领在绝对性的实力压倒下节节败退, 毫无招架之力, 两座城池很快丢失，前方将领发回紧急军书的时候，商王朝的几位皇子们还在水深火热争夺储君之位。

前方战败, 势必要重新派遣大将前去应敌。

但燕旭的残暴的疯狂是天下人人皆知的。

为了夺得王位，自己的亲老子说杀就杀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比起这种狠辣来, 商国的这几位王子还是自认不如。

跟这种疯子打仗, 还真的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但眼下这个时候，若怎能在前线取得军功，那储君之位岂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就算知道燕旭是个疯子, 但还是有不信邪的商王子自请命上阵领兵。

于是, 老商王委以重任, 让二儿子和七儿子两人, 一个任左将军, 一个任右将军，各率三万兵前去援助战事, 务必要打退燕旭。

于是, 二王子和七王子便领兵去了。

两个金尊玉贵的王朝皇子, 从生下来就没吃过苦, 更别提上阵杀敌，他们根本不知道战场的无情和冷酷。

只用了不到半月时间，燕旭就将这两个王子斩于马下, 并放话给老商王：趁早投降归顺，否则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这一战，燕旭可谓名震天下。

能同时将商王的两个儿子砍下头颅，吓得周边邻国的王子都捂紧了自己的脖子。

商王更是被气得一病不起。

这时候，商王余下的四个儿子更是趁机争夺储君之位，在一片内忧外患中，废除前太子商渊后目前最有希望继位和支持者最多的五王子被暗杀，死在自己的书房。

得知这一消息，整个朝堂一片哀鸿。

他们哀的不是五王子的死，而是国之**和溃烂。

当前敌军就在国都百里之外虎视眈眈，宫中竟然还在为了争夺谁当太子自相残杀。

呜呼哀哉！天亡商也。

接下来，燕旭有如猛虎出闸，一路从边城大军压境，每过一城，便斩杀一守将，如此势如破竹，竟在半月时间拿下商国十城。

一时间，人人胆颤。

重病卧榻的老商王召集了自己的儿子和亲近之臣，衰老的声音问：“你们有谁，愿领剩余的兵马去对战那燕旭？”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众君臣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因为，谁也没有这个把握，谁也没有这个能力。

燕旭虽然残暴嗜杀，但此人却有领军作战的天纵奇才，死在他大刀下的商国名将已经有整整十位，试问，何人能在这般乱世枭雄的刀下反败为胜？

老商王见自己的儿子和亲臣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仰天长叹：“天要亡我大商基业啊！”

几声剧烈咳嗽，老商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就在此时，老丞相出列道：“大王，还有一人，或可与燕旭一战。”

老商王颤颤巍巍问：“谁？”

“废太子——商渊。”丞相掷地有声。

在朝中几位王子争夺权势互相残杀的时候在，这位老丞相从未表示过倾向支持哪位王子，他一直保持中立。

但谁都知道，他曾经是前太子商渊的太傅。

当时商渊在燕国为质时，与苏己秘密传信的人正是这位丞相。

奈何商太子历经磨难回到商国后，却被诬陷通敌叛国，那时候丞相也被盖上同罪，遭到牵连，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丞相实权被夺走，空有一个丞相名却再无丞相权。

如今，老商王弥留之际想起他，让人将他召进王宫当做驾崩前的心腹近臣托付。

既然还有最后一个机会，那这位老丞相便决定拼死一谏，为太子殿下求得翻身的机会。

他道：“废太子商渊，文治武功皆为上乘，天文地理，奇兵布阵无不精通，老臣当初授命教导前废太子，深知他的才能和韬略。若大王还能再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着人前往皇陵将他找回，让他立下生死军令状，带兵五万前去剿灭燕军，若胜，便事实证明他兴许当初并未通敌叛国，若败，也当死得其所。”

说完，老商王沉吟片刻，对自己这个长子，他是愧疚的，也是心痛的。

当初因战败不得已让他去做质子，而后因他擅自逃回商国又引来燕国大军的铁蹄，老商王又气愤非常。

他心底是相信自己这个长子是不会通敌叛国的，但是商国已经走到这个局面，面对燕军的压境，百姓恐慌，必然需要一个牺牲者和引罪者来平衡百姓的恐慌。

所以，这个人只能是商渊。

只能说，商渊被他牺牲了第二次，于是毫不犹豫被牺牲第二次——尽管老商王清楚，他很有可能是冤枉的。

现在商渊很有可能被牺牲第三次，但老商王还是毫不犹豫决定了。

“着令本王旨意，去皇陵召回前太子商渊。”

随着这道王御发出，商渊的命运之轮再次开始转动了。

目送商王御令送去，老丞相终于在心头轻轻松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

苏己从炭火炉榻的暖和中醒过来，推开厚重门帘，正在伸展双臂迎接新的一天，就见到遥遥前方，一匹快马朝着这般疾驰而来。

苏己看着传令兵怀里若隐若现的明黄谕旨，预感到了什么。

传令兵下马，苏己进屋请出了商渊，两人听他宣布来自老商王的旨意。

“太子殿下，大王让你回去，赶紧收拾东西，随下官启程吧。”

战事紧急，多耽误一刻就有更多将士丧命。

苏己转头看向商渊，这件事，只能他自己做决定，谁也不能代替。

平心而论，商王和这个国家的人对商渊并不善待。

从他被定为质子的那一刻，似乎就成了一枚弃子，可以随时随地被舍弃，被抛弃。

苏己摸不准商渊到底愿不愿在这种绝境时刻接受统军之印，就算他拒绝，苏己也不会意外。

毕竟在经历了那么多背叛和伤害后，没有人还能笑着原谅。

但商渊神色平静，对前来送令的小官员道：“大人前方带路吧。”

说完，他又转身看着苏己：“念念可愿随我一同回宫？”

苏己眨眨眼，冲他一笑：“自然愿意，殿下去哪儿念念就在哪儿。”

小官员的眼神悄悄在苏己和商渊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心道，若是此趟重归王朝打了胜仗，这个小宫女只怕便会飞云之上了。

但……

面对燕旭那样的疯子，这位前废太子，又有几成胜算活下来呢。

坐上回商王宫的马车，商渊和苏己两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们在皇陵山下只待了短短三个月，却漫长得好像一辈子。

寒冬还未完全过去，春寒仍旧料峭。

道路两旁的树丛飞速闪过，那些在皇陵山下的日子将永远藏在这里，和他们彼此的心中。

回到王宫，他便又是那个一人之下的太子殿下，她便又是罪奴宫女，身份云泥之别，无法跨越。

不出所料，回到王宫后，老商王立马恢复了商渊的太子身份，将兵符交给了商渊，并让他以血书立下军令状，除非击退燕旭，否则不得还朝。

这摆明就只给他一条路。

但商渊平静地接受了。

他将带着商国最后苟延残喘的五万兵马，直奔前线战场，与势头正猛的燕旭一战。

“殿下，奴婢可以跟你随军么？”

“战场刀剑无情，你在东宫等我回来。”商渊这般对她道。

“可是殿下，念念说过，殿下在哪里，念念就去哪里。”

商渊想，这可能是他劫难的最后一关了，兴许以后他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间的小宫女。

就让他……任性而为一次吧。

“好，你便扮作小兵跟随孤出战吧。不过，你要保护好自己不受伤。”

当时，说出这句话的商渊，或者说凤伏，绝没有料到，自己今后的人生会多么悔恨今天做出的这个决定。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会让她乖乖待在东宫等他回来，绝不会让她离开商王宫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