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气节

看着下方不停堆放木柴的俚人,赵公望心中一阵绝望。

难道老天爷真的要绝我赵氏一脉吗?

早知如此,还不如三十年前就和王氏拼死一搏,起码还能史册留名。

他出身寒门,家里走关系好不容易当上了一县主簿,上任没多久就遇到王敦带兵攻打建康。

这已经是王敦第二次出兵攻打建康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大家都没当回事儿。

实际上就算他们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一个小小的主簿能做什么?

所以王敦路过他们县的时候,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做什么。

没多久王敦在军营病逝,简直是皆大欢喜的好消息,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灭顶之灾就来了。

当初他为了出仕贿赂的那个官员也参与了谋反,清算逆贼的时候顺便把他也给收拾了。

幸好朝廷没有准备大开杀戒才得以保命,但全家数十口都被流放岭南,还是遇赦不赦的那种。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发现了阆湖这片风水宝地,就和其他被流放的罪民一起搬到这里居住。

这些年他们没少被山里的俚人部落欺负,也早就有了应对办法。

在村子的中心用木石修筑了一个小型坞堡,僚人打过来他们就躲进去,并在外面显眼处留一些食物之类的东西。

俚人攻打他们主要也是为了吃的,拿到东西之后一般不会拼着大量伤亡攻打坞堡,双方已经养成了默契。

这一次大青山部落打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按照往常的经验留下一部分粮食,带人躲进坞堡。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情况不对,俚人开始放火焚烧坞堡外的房屋,以前他们最多打砸抢破坏一下不会放火。

点燃房屋之后还把坞堡团团围住尝试攻打,他意识到不妙赶紧带领青壮进行防守。

双方打了一上午互有伤亡,兵器简陋的俚人始终未能攻的上来。

对方见强攻不成就改变了方法,开始往坞堡四周堆木柴,目的不言自明。

火攻。

坞堡内确实准备的有水,但是用来饮用的数量不多,用来灭火就是杯水车薪。

眼看着坞堡外的木柴越堆越高,赵公望心中绝望起来。其他人也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坞堡内的人出现骚动。

这时坞堡外俚人首领站出来喊话,只要他们肯投降交出所有的粮食财物,可以不伤害他们的性命。

听到喊话坞堡内的骚动就更大了,有人想出去投降,有人认为俚人的话不可信。

但更多的人都把目光看向了赵公望,等着他拿主意。

赵公望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了:“大家都安静。”

争吵的声音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可见他还是很有威望的。

“我知道大家都想活命,我也想。可大家有没有想过,俚人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就仅仅是为了一些粮食吗?”

“如果是为了粮食,他们早就可以提出来,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

“想要粮食也可以要求我们从墙上扔出去,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出去?”

“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粮食,而是我们这些人,他们想奴役我们。”

“到时候男人是他们的奴隶,女人会被他们霸占。未来我们的子女一出生也会是他们的奴隶,你们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

有人大喊道:“不愿意。”

“我堂堂汉人岂能给俚人做奴做仆。”

“甘特娘的,劳资宁愿死也不愿意当俚人的奴隶。”

“和他们拼了。”

“对,和他们拼了。”

“就算死也要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众人心中的血气被激发纷纷喊道,再也没有人说什么投降的事情。

赵公望欣慰的道:“好,大家不愧是我汉家好儿郎,这一战就算死了也有脸去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不过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莫俊出列道:“赵二叔你有什么计策就尽管说,我莫俊第一个支持。”

他是村里年青一代的话事人,说的话能影响到许多年轻人:“对,我们都听二叔你的。”

赵公望感动的道:“好,既然大家都愿意相信我,那老头子我就是拼死也要给大家找一条生路。”

“大家来看,俚人虽然有六百人比我们人多,但他们要包围坞堡,还要分出一部分人去收集木柴。”

“实际上每一个方向上的敌人都不多,我们两百人往一个方向冲俚人拦不住我们。”

众人都露出狂喜的表情,对啊,打不过我们可以往一个方向突围啊。

赵公望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心情沉重下来:“但是……我们有老有少跑不赢俚人,一旦被他们缠住就危险了。”

“所以我决定,年轻力壮的在最前方,一鼓作气冲出去不要回头不要管后面的人,有多远跑多远。”

“孩子跟在他们后面,借着冲开的缺口能跑几个是几个。四十岁以上的和我一起留下断后,为孩子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莫俊激动的道:“不行,丢下孩子和长辈逃跑,那还是人吗。”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对,应该让孩子和长辈先走。”

赵公望劝道:“我知道这么做是为难你们,可只有这么做才能保存家族的血脉不断绝。难道你们要让祭祀断绝,祖宗和野鬼抢食吃吗。”

众人一时语塞,一边是个人气节一边是血脉传承,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莫俊沉声道:“如果今天我们抛下长辈和孩子独自逃走了,恐怕祖宗也不屑于吃我们的供奉了吧?”

“要走也是我们年轻人杀出一条血路,护送长辈和孩子们逃生。如果逃不掉……相信祖宗也会原谅我们的。”

这下众人找到了主心骨,道:“莫大哥说的对,我们不走。”

“要走也是长辈和孩子先走。”

赵公望又欣慰又无奈,道:“唉,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赴死吧,祭祀的事情到了九泉之下我在亲自给祖宗赔罪。”

莫俊大吼一声:“兄弟们抄家伙,掩护爹娘和孩子们冲出去。”

“是。”

众人很快就收拾好武器,安排好冲出去的顺序,然后一起来到预留的大门前准备打开大门杀出去。

就在这时……

“杀,杀,杀!!!”村落四面八方想起整齐划一的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