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卫令在帐篷里和钟离廷商量这件事。

“我不同意。”钟离廷指尖端着刚出炉的药碗，直截了当的就是一个意见。

卫令扯皮：“这有什么？每年那么多兵你都训了，差这一个吗？”

钟离廷：“你明知道那不一样。”

卫令：“哪儿不一样了？”

钟离廷有些不耐的说了一点儿，“性别。”

不说别的，就小姑娘那细胳膊细腿，体重都还没强弓的拉力大，回头箭射不出去，分分钟把自己给弹飞了。

卫令不依不饶：“性别算什么事……”

钟离廷：“性别不算事？”

卫令：“……”其实还挺算是事的。

顿了顿，卫令道，“哥，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说，但是你要想把人留在军营，这确实是一个办法。”

“她只是个小孩。”

卫令并不理解：“军营里那么多人，哪个不是年纪小小就离家了，你不是吗？我不是吗？我也不想歌颂自己多不容易，可事实就是这样啊。”

钟离廷当年离宫入军营时也就七八岁的年纪，一呆就是现在。

钟离廷轻呵，“中容男儿都死光了吗？”

卫令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男儿征战沙场，妇女儿童向来都是被保护的对象。

他舔了舔唇，“哥，您这就涉及性别歧视了，古往今来又不是没有女将，商王王后妇好使得一手十好几斤战斧，岭南圣母冼夫人13岁即领兵作战，萧太后更是亲御戎车，率十万……”

钟离廷打断他，“少在这儿歪缠，这情况能一样吗？”

卫令搓了搓手，道：“你想象一下，看似柔弱的表面下暗藏杀机，多出人意料阿！任谁都不会多提防一个弱女子的！”

“别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钟离廷被卫令念叨的头疼，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不先试试，你怎么知道她不行？”

钟离廷：“试不了。”

“当兵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想留下她吗？你就把她当手底下的士兵，你好好教，认真教，她能吃什么亏？”

“别打这个注意，我会把人送走的。”钟离廷顿了顿，“中容不需要拿妇女儿童来填战场。”

“你为什么不先问问她自己的想法呢？”

“她太小了，就算现在做了什么冲动的决定，可以后呢？要等她长大了再后悔吗？”钟离廷说完，才觉得不对劲，好像挺长时间没看到人了，他眉目骤然蹙起，“小孩人呢？”

“……哥……”说起这个，卫令忽然有点心虚。

“带去哪儿洗脑了？”钟离廷说着，微微的偏过头，凌厉的视线和卫令撞在了一起。

卫令更加心虚的挪开了目光：“嘿，哪儿有那么严重，就是将军想见她……”

钟离廷眼底透出冷色，质疑的语气更冷：“她有多好说话？你不清楚？”

两个人都明白了，她太听话了，根本不会拒绝什么。那样的性格，说委婉了是乖巧可爱，直白一点就是傻。

钟离廷冷着脸色：“我不管小孩她怎么选，这事在我这儿没得商量。”

卫令：“哥……”

钟离廷：“出去。”

钟离廷说完，便闭眼躺了下去，手臂搭在额头，和卫令这番争执气的他头更疼了，一碗药等于白喝了。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卫令沉默片刻，收拾了药碗，转身静静出了帐篷。

……

不同于那头的剑拔弩张，卫将军带着如花花轻轻松松在训练场转了一圈，如花花那股兴奋劲在回帐篷时都还没散。

她骑了大马，还摸了弓，几乎是无师自通的熟练，连卫将军都夸她有天赋！

她想要和哥哥分享，一抬头，哥哥双眸紧闭，还在休息。

脸色看上去似乎比她出去的时候更差了，就是不知道这会还有没有再发热。

如花花蹑手蹑脚的挪过去，伸手去摸钟离廷的额头。

刚碰到一点，还没落实，她的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小孩，记吃不记打？”

钟离廷没睡，他就是躺在这儿心烦，人进来时他就听到了，就是懒得动。

松了手，钟离廷道，“去玩吧。”

如花花收回手，揉了揉腕子，轻声道：“哥哥还难受吗？”

钟离廷懒散道，“哥哥钢筋铁骨百毒不侵，明天起来就好了。”

如花花转身给钟离廷倒了杯温水，欲言又止的开口，“哥哥……”

“嗯？”

如花花咽了咽口水，鼓足了勇气，才认认真真道，“我想做你的兵。”

听到如花花的话，钟离廷几乎是瞬间便坐起了身，“你说什么？”

“我想……”

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头一下子重新燃起，钟离廷眉头拧了起来，语气阴晴不定，却努力压着心头的火，“刚才你去哪儿了？”

如花花抿了抿唇，如实道，“有人带我去见卫将军了。”

“别人让你去你就去？连声招呼都不打？”钟离廷重重呼吸了两声，怒极反笑，“人牙子把你拐了你是不是还要说谢谢？”

钟离廷平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懒散模样，什么时候这样锋芒毕露的对过她，从没见过钟离廷生气的如花花这会真的有些吓到了，一时不敢开口。

“说话！”

如花花犹豫了犹豫，小声道：“不说……不说谢谢……”

钟离廷一个头两个大，气的呼吸都不畅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不能自己好好想想？”

如花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一声不敢再吭。

“没得商量！”钟离廷眉目蹙起，一字一句坚决道，“小孩，我不管别人和你说了什么，这事没得商量。”

如花花小小声道：“我已经答应卫将军了……”

“你知道是做什么吗？随随便便就答应？”

如花花点头，认真道，“我知道，我没有随便答应，卫将军带我去看了那些，而且卫将军也夸我有天赋。”

“看不出来是哄你的吗？”钟离廷冷声道，“换个人他照样夸。”

“可我想留下。”如花花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道，“我不想离开哥哥……只有哥哥不会欺负我。”

钟离廷冷肃的表情因为她的一句话凝结在了脸上，破碎成渣，顿了顿，他喊道，“小孩……”

如花花歪头看他。

“我不是你爹，我也不会永远都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