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一下午,阮漠寒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时,如期看到简烁捧着花,靠在电梯边的墙上。

今天是一束马蹄莲。

阮漠寒身后走来两个研发部的女员工。

她们窃窃私语:“褚经理周末去看生*殖科医生了。”

“你怎么知道?”

“医生是我表姐的同学。”

“她备孕这么久怀不上,会不会因为之前跟那送花的女孩睡过?私*生活太乱。”

阮漠寒回头,刚要阻止,简烁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喂。”

“你们眼睛瞎啊?”

“我单恋云姐看不出来啊?她要是愿意跟我睡,我还天天在这里苦等什么?”

一张妩媚到过分的脸,笑得冶艳,声音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

两个女员工吓得立即噤声,抢先阮漠寒一步钻入洗手间。

这时褚行云从办公室走出来。

简烁立刻乖巧:“云姐,你们造你谣言,我帮你骂她们!”

她笑嘻嘻问褚行云:“你感不感动?”把手里的马蹄莲递上去。

褚行云照例一句:“我花粉过敏。”

简烁照例把花扔到垃圾桶旁。

褚行云:“你走吧。”

简烁还是乖巧:“云姐,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她乘电梯走了。

褚行云跟在阮漠寒身后进了洗手间,两人走出隔间的时间也是同步。

一起在盥洗台边洗手时,阮漠寒望到褚行云映在镜子里的脸。

有些苍白,有些憔悴。

跟简烁口中那个醉心医学研究的骄傲女研究员不太一样。

眼里的神采,似已湮没在求医的辛苦和家庭的琐碎中。

阮漠寒冲了手,先褚行云一步走出洗手间。

******

周二的时候出事了。

阮漠寒见完客户回公司的时候,刚下电梯,就听到外面闹哄哄一片。

褚行云被一堆人扶着,面色苍白。

有人在打电话:“她没有失去意识,我们已经扶她下来了,你们在楼下等。”

阮漠寒想,刚才她在楼下碰到的救护车,竟是来接褚行云的。

阮漠寒帮忙按着电梯,一堆人七手八脚把褚行云扶进去。

电梯门闭合,阮漠寒的视线越过人群,才看到简烁捧着一束鸢尾站在最外围,一脸迷茫。

像懵懂无知的小孩子。

围观的人群久久不愿散去,众人都在议论:

“胃疼的厉害。”

“刚开始趴在工位上,一下子就倒到地上去了。”

好像是打完排luan针后的不适反应。

阮漠寒穿过人群,往市场部的办公室走。

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跟着,很轻微,像猫。

阮漠寒回头,看到简烁跟在她身后。

怀里的一大束鸢尾还抱着,紫色的一团,照在电梯廊灯下,在简烁脸上映出一片诡异的紫。

简烁墨黑的瞳孔妖气更重,给人一种她非人类的错觉。

声音却在脆弱的颤抖:

“她会死么?”

阮漠寒:“只是打完针后的不适反应。”

“我知道是打完针后的反应,我又不是没常识的傻子。”简烁坚持问:“可是,她会死么?”

像是怀着深深的恐惧。

阮漠寒:“会死,但不是现在。”

她撇下简烁,一个人回市场部办公室去了。

******

周三下午,阮漠寒果然又在电梯附近看到了简烁。

今天没捧花,拎着一个保温桶。

她长相妖冶,细长的眉眼太出挑,没什么感情的眸子,也仿佛能带人穿越时空,此时拎着一个太过日常的保温桶,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简烁倚着墙站着,低着头,没有平时的嚣张气焰,缓缓无意识的摇动手指,手指上勾着的保温桶就一晃,一晃。

看上去摇摇欲坠。

阮漠寒作息规律,每天差不多三点去洗手间。偏偏褚行云也是个作息规律的,每天差不多三点下楼买咖啡。

所以每天都能看见简烁跟褚行云说话。

褚行云看上去已经不胃疼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简烁迎上去:“云姐,我让大嫂给你煲的汤。”

“沙参猪骨汤,养胃的。”

褚行云一愣。

随即神色恢复淡漠:“胃不好的人其实不能喝汤。”

“那你也不该喝咖啡。”

“我买牛奶。”

褚行云按下电梯,走了。

剩下简烁一个人站在原地,保温桶勾在手指上,摇摇欲坠。

她瞥见阮漠寒,举起手里的保温桶笑笑:“要么?我大嫂煲了两小时的。”

阮漠寒走过去,接过保温桶:“谢了。”

简烁一脸玩味:“你不介意这是我送云姐的?”

阮漠寒淡淡问:“我为什么要介意?难道我对你有什么感情?”

“你这汤和大众点评霸王餐对我来说没区别,正好带回去给女儿补身体。”

她拎着保温桶走了。

剩下简烁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了勾。

笑得越发玩味。

******

周四简烁也来了。

满满一怀抱毛绒玩具,小猫小狗小狐狸,都有黑漆漆的眼睛和天真懵懂的神情。

抱着它们的简烁,也有黑漆漆的眼睛和天真的神情,看上去像无害的小动物。

阮漠寒在走廊尽头看着简烁,面无表情:没亮出爪牙的猫,都似乖顺。

褚行云走出办公室,脸色比周三看着略好了一点。

简烁迎上去:“云姐。”

“打完针后要保持好心情,你看它们,可不可爱?”

她举起小猫的爪子挥挥:“喵喵。”

又举起小狗的爪子挥挥:“汪汪。”

最后举起小狐狸的爪子挥挥:“狐狸怎么叫?我不会。”

黑漆漆的眸子,闪着赤诚的光,带着一脸纯真的笑意。

像把肚皮毫无保留亮给你的小动物,也像对世间险恶毫无防备的婴儿。

褚行云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最后还是说:“我对绒毛也过敏。”

按下电梯,走了。

简烁百无聊赖的撇撇嘴,把一怀抱毛绒玩具扔在垃圾桶边,按下另一部电梯,也走了。

阮漠寒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刚才简烁怀里的小猫,脸贴着地,对她微笑。

脸上白色的绒毛蹭脏了一块,看上去就带点可怜。

阮漠寒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走回了市场部办公室。

******

周五简烁也来了。

现在办公室众人的八卦内容,已经变成了那绝色美人今天会带什么。

不过没人敢上前跟简烁搭话,众人都记得她把眼镜男的眼角,砸出乌青一片。

今天简烁带着七把伞,赤橙黄绿青蓝紫,抱在怀里,像彩虹。

褚行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她迎上去:“云姐,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

“你下班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不能淋雨,打完针的人要增强免疫力,感冒就不好了。”

她知道这段时间褚行云身体不好,没自己开车。

露出表情卑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伞,我给你撑。”

有女员工从阮漠寒身边路过,议论声被阮漠寒听到:

“哇,要是我对象这样对我,我死而无憾。”

褚行云淡漠回应简烁:“没必要给我撑伞。”

眼神在简烁怀里扫过。

简烁机灵的拿起蓝色那把伞:“要不这把吧,很衬你今天衬衫的颜色。”

她也不说是因为褚行云眼神在蓝伞上停留了一瞬,只说跟褚行云衬衫颜色相衬。

褚行云没有任何回应,按下电梯走了。

简烁笑嘻嘻问围观的众人:“其他的伞,你们要么?”

无人敢上前。

这长相过分漂亮的女孩行事乖张,谁知她会不会突然用伞砸青另一个人的眼角。

阮漠寒走上前,把剩下六把伞接过:“别浪费。”

她在市场部门口放了三把,研发部门口放了三把,各附一张纸条:“没带伞的同事自取。”

绝对公平。

下班时间,阮漠寒开着车从地下停车场出来。

天遂简烁愿,真的下起雨来。

这样细密的雨,在邶城的冬日并不常见。

接下来一个周末,连着元旦小长假,加上天气不好,马路上车流密集。

阮漠寒夹在其中,缓慢挪动车子。

忽然瞥见路边,一把蓝色的伞。

是褚行云站在路边等车,简烁跟在她身旁,撑着那把蓝色的伞。

跟褚行云隔着半身的距离,像是生怕惹褚行云烦。

褚行云没看她,没跟她说话,也没问她剩下的伞去哪儿了。

由着简烁在她身旁,大半把伞偏向她的方向,自己的大半身子淋在雨中,透湿。

褚行云只望着车来的方向,当简烁不存在似的。

一个红灯过去,车流动了,阮漠寒轻踩油门,跟着缓缓往前走。

车子滑过简烁身边。

简烁撑着伞,笑得一脸天真而满足,孩子似的。

只是脸上飘落的雨丝,更显得她眉眼如墨,妖冶又虚无。

好像密集人群中的异类。

******

周五晚上十二点,阮漠寒已经上床。

她每晚十二点入睡,早上七点醒来,规律至极。哪怕今天是跨年夜,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耳边有隐隐烟花声传来,阮漠寒耳朵敏感,只觉得吵。

床头柜上的电话滋滋作响。

还没睡着的阮漠寒,摸起来一看,是那串陌生又熟悉的号码。

接起来,简烁慵懒的声音传来:“明天在w酒店,1625。”

“就为了说这个?”

“啊,无聊嘛。”

阮漠寒的卧室里很静,她细细听着,简烁那边有碰杯的声音,电子乐的声音,众人喧闹着说“新年快乐”的声音。

简烁没跟家人在一起,好像也觉得朋友闹的没意思。

新年想给人打电话,应该是通讯录里翻了一圈,最后竟是给阮漠寒这只金丝雀打的。

阮漠寒说:“我不要1625,我要1704。”

“为什么?”

“我习惯一成不变。”

阮漠寒直接把电话挂了,翻身入睡。

简烁又打来一个电话,她没有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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