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混乱

可在这般天地大祸面前,方胜的声音犹如泥牛入海,根本无人听得到。

这时候,就算听到,也根本无人会理会!

所有人都疯了!

方胜面色焦急。

偏偏又是深夜乍起大祸,不知多少人还在熟睡中,直接就被倒塌的废墟填满。

更何况,这地龙竟还没停!

俨然有愈发演愈烈的迹象。

“胜少爷!胜少爷!”

隐隐听见了什么声音,方胜转头望去,竟是阿三往这边跑来。

“胜少爷,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阿三!你没事?”

“老爷说巡逻队可以多领一两银子,我进了巡逻队,这才今夜没事。”

阿三心有余悸,往日入了夜他可睡得很死,没想到第一天入巡逻队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好!”方胜大声道:“你看到父亲了么?他怎么样了?”

“老爷没事,眼下正在校场等地龙结束。”

“好!聚拢下人,一同去校场避难。”

“可这些被埋的人……”阿三望向那些不断倒塌的废墟,面露迟疑。

要知道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救不得了。”经过了初时的慌乱,方胜思绪逐渐清晰,沉声道:“地龙翻身时不宜搜寻,否则咱们也有可能埋进去!”

“当前紧急,是收拢幸存的人,将他们带去安全的地方!”

“可是……”

阿三的话刚说出口,一道身影猛地蹿了出来。

是方胜!

他两步并做一步,一下迈出数步,转眼便冲到一个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奴仆面前,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出手,狠狠插在那人面前。

那奴仆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顺着刀身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方胜。

轰鸣之中,他看见这位方家少爷面色狰狞,大声喊道:“不想死,就跟我一起来!”

死!?

谁想死?

那奴仆脸色阴晴不定。

再看向紧跟在方胜身后的阿三,一咬牙。

他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紧紧跟在方胜身后。

方胜专门选择空荡无建筑的小路,一边往校场跑去,一边搜寻幸存无恙的下人,施以威逼震慑,一路上虽然危险频发,但幸而是有惊无险,反倒是很快便聚拢出十几人。

不过片刻功夫,一行人便抵达了校场。

父亲等人都暂时安置在此处。

幸存的下人们也大多聚在此处。

他们面色恐惧,噤若寒蝉。

只有父亲面色阴沉,威严地坐在那里。

见到方胜,他的面容好看了些。

只是朝着方胜颔首示意,便再没了动作。

轰隆隆!

方胜仰目望着一座座房舍坍塌,眉头却是猛地皱了起来。

不知为何,此时此景,他心头竟然涌现出一股熟悉感。

好像……他看过这一幕。

可是……怎么会呢?

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候,大地的震动终于停了下来。

轰鸣声戛然而止。

天地间恢复了平静。

“地龙终于停了!?”

一众奴仆中,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

方义程面色严肃,冷冷道:“再等等。”

方胜自然知道父亲担心什么,并没有有所质疑。

不知过了多久,没有再感受到什么动静,方义程站起了身,仰望着逐渐尘埃落定的废墟,脸色阴沉。

“抓紧时间!”

“救人!”

……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整个方府便化为了废墟!

不!

不是方府,是整个宁安县!

府上自有下人收拾,方胜乘乱出了门,看到了整个宁安县的惨相。

翻地龙之后,到处是哭喊、哀嚎,时不时还能听到人临死前的绝望凄厉惨叫。

恐惧的阴云密布全城。

人人心头都笼罩上一层阴霾。

有人侥幸逃过一劫,眼下正疯狂扒拉着废墟寻找着自己的亲人。

而更多的则是被埋在废墟底下的凄惨哀嚎,有些人的声音已经极微弱了,不知何时便没了动静。

简直是人间地狱!

虽然有乡勇已经组织起来,在街道上奔走,钻进了各处废墟,开始刨挖起来。

但这些人力,对于地祸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耗费十几人的气力,也才堪堪救出两三人罢了。

方胜走在混乱不堪的街道上,手上提着刀,头上戴着个不知从谁家捡来的蓑帽,遮住了面容,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前走着。

人们从他身边跑过,对他投以怪异的目光。

对于这些目光,方胜却完全视而不见。

一直走到城门前,他的脚步终于戛然而止。

生铁浇筑的城门屹立在眼前,犹如一只庞巨的大兽蹲守身前,饶是一场如此厉害的地龙翻身,都只是让城门堪堪出现一条细小如蜘蛛网般的裂缝。

“果然还是出不去。”

方胜有些遗憾。

他并不为自己一时兴起的冲动而后悔,若是不亲眼确认,他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而既然亲眼看了,不能乘乱逃出城……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回家吧!

……

路过一座坊市时,一道微风轻轻拂过,带来几分别样的动静。

方胜顿时停下了脚步。

他侧耳倾听,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风中隐约传来哭声。

他看了看远方,几个乡勇打着灯笼,合伙搭力,正忙活着将一家被埋的妇人孩子抬出来。

谁都没注意到隐约得哭声。

方胜沉默地凝视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突然按住了刀柄,快步冲入了黑暗。

风中的哭声愈发清晰起来,这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带着种痛苦与无助。

自然并非是所有建筑都坍塌了,比如方胜现如今所处的坊市便尚留有四成左右的建筑。

是有人被埋了吗?

可是看这坊市的模样,不大像啊!

顺着声音追了过去,方胜拐进了一个尚为完好的胡同,感受着与那哭声越来越近,他的心逐渐沉了下来。

除了哭声,他隐约还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男人粗厚的喘息声。

突然间的黑暗和混乱,已经让一些人视朝廷的律令为无物,开始尽情地放纵自我了。

谁都想在这个混乱的夜里浑水摸鱼,快活一把。

待明天天一亮,他们藏起心底的野兽,戴上面具,便又是这个朝廷下的善良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