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顾盼生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微微眨了眨眼。

他刚才没听错吧？

季易川要过来？

季易川过来干什么？

顾盼生百思不得其解。

挂完电话以后，顾盼生就和中介说了一声，“抱歉，我朋友待会要过来，租房的事情改天再谈可以吗？”

中介笑着点了点头，“好的。”

说完，中介就走了。

顾盼生一个人留在原地，他抬脚走到那个挂着风铃的房间门口，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风铃，风铃声响起。

“真怀念住在这里的时候。”

顾盼生轻声呢喃着道。

似乎那段时间是他过的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和季易川一块上学放学，死皮赖脸的缠着季易川去玩，或者待在季易川身边被季易川各种嫌弃。

如今想起来，那个时候，他这脸皮还真是厚，最后把季易川招惹的如此讨厌他。

顾盼生看的有些失了神，思绪完全的深陷在了回忆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闷响。

顾盼生一下子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转过身去，只见季易川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长长的走廊之上，脚边是散落一地的水果，眼神几乎是空洞的，目光死死的落在顾盼生身上。

在顾盼生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季易川眼里的情绪万千，不知道是不是顾盼生的错觉，季易川似乎很是失望，又很是难过，好像在一瞬间丢了什么一样。

顾盼生微微愣了神。

就在此时，一种令人不敢置信的可能性涌上心头。

季易川这是认出他了？

那一瞬间，顾盼生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骤然的抓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可很快，顾盼生这个顾虑就被打消了，因为下一秒，季易川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他扯着嘴角笑了笑，“袋子提手断了。”

然后他弯下身去捡地上的水果。

顾盼生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季易川怎么会认得出他呢？

恐怕季易川早就忘记十年前的那个顾盼生了。

顾盼生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然后蹲下去帮季易川捡水果。

“怎么买了这么多水果？”

顾盼生一边捡，一边笑着问道。

“哦，不是买的，还记得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出车祸的老人家吗？他今天出院了，特意提了一袋自己家果园里摘的水果给我，我推辞不过，只能收了。”

季易川解释道。

“这样啊，能做好人还挺好的，还有免费水果吃。”

顾盼生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季易川也有些心不在焉，他拿着水果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着。

就在刚才，他看到那个背影的时候，他甚至于以为那个人回来了……

可当周温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张脸并不是那个人，他都快要难过死了，如今，他的心脏还跟被刀割一样的难受。

季易川慢慢的抓紧了手上的水果，他得用尽浑身的力气才能表现的若无其事。

可他一抬起头，却又看到了那一扇挂着风铃的门。

风轻轻吹过，风铃的声音缓缓的响起，恍惚间，还宛如当年一般的悦耳清脆。

顾盼生随着季易川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一扇门，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你来过这里？”

季易川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很多年前来过。”

说完，季易川站了起来。

“你有朋友住这边？”

顾盼生又问道。

事实是，他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他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想证明着什么。

他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能知道自己在季易川心目中的地位？

可这样做未免太过幼稚。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顾盼生刚想转移话题，便听见季易川轻笑了一声。

“不是朋友。”

顾盼生耳边轰隆一声，喉头也是一阵发紧，好像被什么勒住了一样。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

是啊……

他没想到在季易川心目中，他连朋友都不是。

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当年的种种。

顾盼生觉得无比的尴尬，又觉得有些难过，心头一阵苦涩。

可他还是努力的扯着嘴角笑了出来，“这里我不太喜欢，我还是再看看其他地方吧。”

他不能这么无用的一直沉沦在过去。

“不用找了，继续住我那边吧。”

季易川道。

顾盼生一愣，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又不经常回去住，有你在我家住添些人气也好，更何况，新年快到了，到时候一起过个新年吧。”

季易川的语气很温和。

听到新年，顾盼生犹豫着，最终点了点头。

他们下楼的时候，顾盼生没有看到，季易川的目光正朝那一扇挂着风铃的门望去，他迅速低头掩去了一抹痛苦。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路上，季易川问道。

“中介说的，说这边的房租是最便宜的。”

顾盼生老老实实回答道。

季易川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季易川的家，顾盼生突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拯救季易川呢？

季易川从来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所以季易川至今还没有对他打开心扉，所以他才不知道他要如何去帮季易川，又或许，季易川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是他太过自作多情。

新年前夕的时候，季易川那一天没在家，据说去了同学聚会。

聚会地点是个饭店，季易川刚脱下白大褂就赶去了，不过还是迟了。

当年的同学热热闹闹的坐在一个大包间里，一个个都早已经变了模样，一看到季易川，他们立马热情的站了起来，将季易川拉入席间。

“哎呦，终于见着我们季医生了！真是好久不见啊，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可不是，请了这么多次，也就来了一次，而且你今天还迟到了，不行 必须得罚一杯啊！”

于是，季易川面前的杯子已经被倒满了酒，季易川一脸冷清， 拒绝道，“我不能喝酒。”

“今天这么高兴，我们几个老同学都这么久没见啦，喝一杯又怎么了？”

他们都看不惯季易川的装模作样，便起哄道。

可任凭他们怎么起哄，季易川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

这时候，去完洗手间的郭羡阳回来了，看着起哄的同学们，再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季易川，顿时明白了，他笑着上前，“你们啊，干嘛老欺负易川，他酒量不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郭羡阳就坐在了季易川的旁边。

季易川瞥了郭羡阳一眼。

郭羡阳没有什么反应。

郭羡阳人缘好，一出声，其他人也就不说什么了，很快，他们又恢复了刚才热热闹闹的样子。

整个包间都无比吵闹，推杯换盏，然后就是各种的吹嘘互捧，欢声笑语间，季易川那张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表情的脸尤为刺眼。

“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郭羡阳压低声音问季易川道。

“没什么好说的。”

季易川说话依旧那么的言简意赅。

郭羡阳早已习以为常，季易川以前其实人缘挺好的，虽然为人是冷淡了点，可待人温和，从来不会无视别人，再加上学习又好，所以大多数同学都很喜欢季易川，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季易川突然就变了，季易川开始不和任何人相处，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冷，那时候，在学校里，不少人对季易川有意见，如今十年过去了，季易川已经与之前的同学渐行渐远。

他这么执着让季易川来参加同学聚会，也是希望季易川可以早日走出来，不要被过去所束缚住了。

可如今看来，似乎是他想的太过美好了。

“出去抽根烟？”

郭羡阳主动的问道。

季易川抬眼看了看这聒噪的包间，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起身走了出去。

郭羡阳比当年长高了许多，与季易川站在一块的时候几乎是平头，再加上郭羡阳当年就生的不错，如今十年过去了，反而是变得越发的俊朗了。

这二人站在一块，颇为吸睛。

不少目光都纷纷朝这二人身上投去。

他们走到了饭店外面的江边停下，季易川笔直站在栏杆前，静静地吹着江风，而郭羡阳则背倚在栏杆上，伸手从烟盒抽出一支烟然后递给季易川。

季易川伸手接过。

郭羡阳猫着身子攥着打火机点着烟，点着了这才把打火机递到季易川跟前，季易川一言不发，郭羡阳就安静的替季易川点着了烟。

“谢了。”

季易川冷清道了一声。

“你以前不是不抽烟的吗？还记得我当时偷偷的抽烟，你小子大义灭亲，把我连人带烟提拉到教导主任面前去了，害得我被教导主任罚写了检讨书。”

郭羡阳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就忍不住到笑了出来。

而季易川也是轻笑了一声，“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有长大。”

“对啊，以前恨不得立马长大，可现在长大了，却发现，我最怀念的还是小时候的那段时光。”

郭羡阳感慨道，“现在虽然长大了，不过却变得孤单了很多。”

季易川望向郭羡阳，轻声说了声，“抱歉。”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

郭羡阳扯着嘴角无比愧疚的低下头去，不敢面对季易川，“当年的事情，真的不关你事。”

季易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仰头，安静的抽烟，郭羡阳小心翼翼的抬眼望去，季易川看起来是那么的寂寞孤单。

“交女朋友了没有？”

郭羡阳深呼吸一口气，问道。

季易川摇了摇头。

“我给你介绍一个？我认识很多很不错的女生。”

郭羡阳开玩笑道。

季易川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眺望着远方。

“还是觉得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郭羡阳看出了季易川的想法。

季易川笑了笑，低下头去，轻轻弹去烟灰，“大概是吧。”

抽完烟，郭羡阳和季易川也就解开了误会，他们二人一块回到包间，刚到包间门口，里面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郭羡阳哪里去了？”

“还能哪里去了？和季易川一块出去了呗。”

“他们又和好如初了？当初吵的这么厉害都可以和好如初啊？”

“他们打架是因为什么来着？”

“啊，对了，当年他们好像是因为一位高年级的学长才会大打出手吧？”

“学长？谁啊？”

“还能有谁？不就那个追季易川追的可凶的那个顾盼生吗？听说他死了。”

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季易川身形一顿，脸上的血色也在那一瞬间尽数褪尽。

“这群小子，总是胡说八道，我进去收拾他们！”

郭羡阳知道季易川最不愿意提起的就是当年的事情，所以他怒气上来了，卷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季易川一把拉住了郭羡阳，刚想说些什么，里面又有声音传了出来。

“真死了？怎么死的？”

“谁知道啊，不过听说死之前和季易川告白来着，结果被拒绝了，真是搞笑，一个男的，这么不知廉耻，死了也好，省的留下来恶心人。”

紧接着，哄笑声响起。

那笑声那么的刺耳。

季易川耳边嗡的一声，眼前瞬间出现了那张朝他笑的无比灿烂的脸，他好像失去来理智，什么都顾不上的就猛的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红着眼一把揪起刚才说出那些污言秽语的人的衣领。

季易川眼神就跟要杀人一样，无比的锋利寒冷，咬紧牙关，一个个字无比艰难的自牙间挤出，“你刚才说什么？”

在场的人，包括郭羡阳谁又见过季易川这个样？

那个被季易川扯住衣领的人也傻住了，结结巴巴的道，“我说顾盼生而已……又没说你……”

“你认识他吗？”

季易川眼神越发深邃，在一瞬间宛如癫狂一般，他大声怒吼，几乎快要把嗓子喊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评论他？”

说完，季易川愤恨的举起了拳头，眼看要往那人脸上落下，郭羡阳一把抓住了季易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