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作战会议室内，深蓝军装飞行员齐刷刷坐了一屋子。苏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对身旁人道：“师长抽风了？什么任务要动用全国空军金牌飞行员？”

刚踏进门口师长闻言皱眉：“苏弥闭嘴！”

幻灯片持续播放，作战参谋解说声音冰冷无情。画面上是个巨大银白色圆形物体，悬浮云层中，庞大而不失精致。醒目是散布表面十几排炮口，显示出精良作战能力。

这么个强大而先进玩意儿，足以引起任何军人兴趣。

可如果它是某一天忽然出现，沉默悬浮北京上空三万米处；而其他任何国家都否认对它所有权，且同样因它紧张不安，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师长，不会是外星人吧？”苏弥歪着头盯着画面。

这一回，师长竟然没因她胡言乱语炸毛，只是深深看她一眼，对大家做了总结：“总之，总参要我们做好准备。一旦对方来意不善，空军要立刻出动，保护首都！”

“是！”飞行员们全部起立敬礼。

“苏弥过来！”散会后，苏弥刚走出会议室，却被叫住。

她小跑过去，只见师长大人挥开了警卫，格外严肃盯着她。

“师长，是您刚才说自由发言，我看气氛太紧张，才帮您调剂调剂……”

师长摆了摆手，厉声道：“苏弥！”

“到！”她收了笑，严肃立正。

“如果真开战……”师长一字一句道，“不管对方是什么，你必须给我打下第一架敌机。”

“……是！”她重重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苏弥没有食言。

三天后，她打下了第一架敌机。只是当她拎着头盔，站残破坠地敌机前，却再无前几天轻松。

她心情，前所未有阴霾。

“好样！中尉！”工程师们爬上机舱，撬开了舱门。重重烟雾中，他们惊讶看到，驾驶员位置上，一具银白色全金属机器人，静静躺那里。

它头部被弹片打中，凹了一大块，露出金属外表下，复杂线路和芯片。而金属躯体看起来轻盈而精致，就像曾经也有过灵魂与生命。

机器人。

原来他们对手，是外星机器人。

两天前突然空袭了北方军区总部，是机器人；已经击落了他们超过五十架战机，是机器人。

而此刻，正全面打击各个军事基地，并且即将取得城市统治权，正是机器人。

已经持续飞行超过数小时苏弥，什么也没说，重戴上头盔，不顾地勤维修人员们阻挠反对，爬上自己歼击机。

却这时，被师长警卫叫住。

“中尉。”年轻警卫员脸上，是面无表情沉痛，“师长叫你过去。”

诺大指挥室内，空荡荡只有师长一人，沉默站指挥台前，仿佛一夜苍老。

苏弥不由得想起，前天这里还聚集了全国优秀飞行员，熙熙攘攘、严肃活泼。而现已折损过半，剩下还不眠不休驾着战机，阻挡无比强大机器敌人。

“小苏，过来。”师长低头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女儿，“听说你打下了一架敌机？”

苏弥面容沉静：“报告师长，我还会打下多敌机。”

“好，很好。”师长盯着她，“你未婚夫是顶尖黑客？”

“是，全球第一。”她从未像今天这么肯定过。

师长双眼异常明亮，有些失态抓住苏弥肩膀：“把他找来！！我们专家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作战指挥系统已经被敌人入侵。现你战友们，全部双眼一抹黑天上打，把他找来！我要他帮我打回去！那些机器人！”

“是！”苏弥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住，转头看着师长。

“师长。”她一字一句道，“我们会战至后一人！它们想占领这个城市，除非踏过我们血肉尸骨！”

苏弥是开着战斗机回去。管全国全球都驰援这个城市，外围却没有一架飞机一辆坦克，成功冲进机器人包围圈。

一旦军队溃败，整个城市将落入它们手中。

强行将飞机垂直停靠小区正中广场，苏弥跳下飞机，看到无数人跌跌撞撞往小区外面跑。

“别怕！我是空军，不会伤害你们！”她朝迎面而来人群喊道。

却根本没人理她。

邻居们仿佛被鬼追着，尖叫着瞬间跑了个精光。

她逆着人流，大步向单元门跑去。跑了几步，她像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住。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飞机开久了眼花？不然为什么单元门口，空调、冰箱、洗衣机，这些普通不过电器，就像有了生命，或是翻动、或是跳动，一步一步，向外移动着？

她举目四顾，才发现整个小区，不断有电器从高空窗户坠落，摔地上粉身碎骨；每栋楼门口，各式电器都自己移动；而有单元门口，几个人躺地上，头上身上血流如注，明显受到过袭击。

谁袭击？

机器觉醒。

这个词语恐怖冒上她心头。她只觉得眼前诡异一幕，绝对与入侵机器人脱不了干系。然而她没有半点迟疑，拔出配枪，绕向大楼背后消防通道。

她心慌了。

孟熙琮手机关机，座机打不通。这个时候，他哪里？

家门毫无疑问洞开，她握着枪，紧张侧身进去，只见一室凌乱，客厅电视、空调、冰箱统统不见，就像被人打劫过。她深吸一口气，冲进卧室。

她差点哭出来。

大床上，孟熙琮眉目安详容颜俊朗沉睡着。他穿着睡衣，他保持那天她离开姿势，仿佛从未动过。

不祥感觉涌上心头，她踉跄着扑到他床前，颤巍巍伸手探向他鼻端——

熟悉而温热气息，令她喜极而泣。她将他抱怀中，只觉得多日来从未有过安心。

太好了老公！你是受到了机器袭击，所以才昏迷不醒吗？

不要紧。我说过，有我，如果这个城市沦陷，我会开着我战斗机，带你逃出生天！

她拖着孟熙琮，心惊胆战再次上了看似毫无异样战斗机。或许是飞机防御系统存，并没有如其他机器一样“觉醒”。

她开着飞机穿过云层越过城市，她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到了基地立刻找军医看孟熙琮，然后以他天才，一定能侵入机器人飞船系统，打败他们！

当她飞机终于飞到基地上空，她却再也不能完成降落这个简单基本动作。

她双手第一次脱离驾驶仪，捂住自己脸。

“师长！师长！”她千米高空，看着基地滚滚浓烟，几乎泣不成声。

没了。

什么都没了。

指挥部夷为平地，灯塔夭折倒塌，停机坪一片火海。漫天火光浓烟弥漫，仿佛见证北方军区后一个空军航空师基地消亡沦陷。

她掠过低空飞行，模糊视线中，许多飞机残骸冒着浓烟；许多人横七竖八躺地上一动不动。

“老公，基地没了。”她看着前方，头也不回道。

“老公，也许我不该去接你。这里比城里危险。可是我答应了师长，会接你回来，打垮机器人。”

“老公，你知不知道，我对师长说，我们会战斗到后一人。它们要胜利，除非从我尸体踏过去。”

“老公，现我可能是后一个人，后一架战斗机了……”

飞机安静停昔日师部所位置，这里已是一片废墟火海，甚至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看到。

苏弥爬到驾驶座后，将依然昏迷孟熙琮抱怀中。她看着漫天火光，静静道：“师长，我把全球厉害黑客带来了。”

“师长！”

铁灰色战机，仿佛一只受伤雄鹰，孤独栖息地面。

孤独等待着敌人，等待着死亡。

当雷达上逐渐出现满满一屏敌机目标时，苏弥抱着孟熙琮双手，慢慢松开。

她转过头，肉眼就可以看到，天空中铺天盖地银白色敌机，转瞬呼啸而来。地面上，一个个足有二十层楼高机器巨人，正迈着沉重步子，向她走近。

这就是它们真面目？

苏弥毅然跳回驾驶座。

三小时后。

它们想要生擒她。

或许因为她是后一个活口，或许是她又打下了三架敌机惹恼了它们。它们将她围困基地旁山谷中，弹粮绝，进退不能，她走到了绝路。

可她不会投降。

她脚踩推进器，闭了闭眼又睁开。

她发起了自杀式撞击。

足以令她灰飞烟灭火光热浪中，苏弥突然想起了很多。

她想起自己当年填报军校时，父亲一脸欣慰，母亲哭着不赞同；

她想起第一天入伍时，因为态度嚣张被连长罚跑十个圈，丢光了脸面；

她想起第一次单独驾驶歼击机，成功于蓝天翱翔时意气风发；也想起了这几天，战友飞机们，一架架自己面前无情坠毁。

她还想起了师长、参谋长，想起他们对自己骄纵和疼爱，想起师长对其他首长说：“这个丫头天生就是飞行员，给我金山银山都不换”……

后，她想起很久以前一天。她和一帮兄弟，蹲军校外绿荫下，看着穿着白衬衣高大清俊孟熙琮，表情冷漠目不斜视经过。她把可乐瓶往地上一放，堵了上去。

她对他说：“你就是孟熙琮？哎哎哎别走嘛，交个朋友……”

她想那时自己笑容一定很流氓很欠扁，所以从来目中无人孟熙琮，才会停下脚步，不发一言看着她。

从此，被她拽进自己生活，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前世苏弥，很潇洒彪悍。来到希望星球后，是因为环境太落魄，所以才加谨慎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