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他们两个从认识之初,所有的事情都喜欢摊开来讲,不管什么,毫不遮掩,就连容错喜欢自己这回事,他也问的直白。

坦白是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可关于纪眠,两个人却从来没有说过,之前江别故是觉得跟容错说不着,一个小孩子没必要知道这些,可如今容错喜欢自己,越来越深,那么关于自己的感情,关于自己和纪眠,江别故也应该剖析给他看。

让他明白这条路不是难走的问题,而是他根本走不通。

只是江别故的这句话似乎让容错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有些呆滞。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不怪容错,毕竟连江别故自己对于聊聊纪眠都没什么准备,只是脱口而出,只是觉得不能再拖了。

“我只是觉得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可能连你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了。”江别故看着容错,嘴角是淡淡的笑意:“当然,你要是不想聊,就当我没说过刚才的话。”

“聊!”容错反应过来,立刻开了口:“我愿意和你聊。”

不破不立,想聊,也必须聊,纪眠是江别故心里的一根刺,这根刺他不碰,也不允许任何人碰,但刺总要拔/出/来,拔/出/来之前就必定要先接触。

这是个好的开始,哪怕这一次聊完也没什么结果,也好过他连提都不想提。

容错起身想要走过来,却被江别故叫停:

“先去楼上帮我拿个东西。”

“什么?”

“南侧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个蓝色的盒子,你拿下来。”

容错没问做什么用,直接上了楼,路过豆芽身边的时候豆芽懒懒的睁开了眼角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这是一年前离开家之后容错第一次走进江别故的卧室,或许是坚定了不再离开走的念头,所以一丁点儿的感受都没有,像从未离开过一样,直接走到了床头柜前,打开了江别故说的那个抽屉。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蓝色的盒子,很漂亮,也一眼就能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容错同样也没什么别的情绪,拿起就下了楼。

重新回到客厅,走到了江别故的面前,刚要盘腿坐在地上,却被江别故拦下了:

“去搬把椅子坐着。”

容错看着江别故:“我没事儿。”

“我不想低头看你,脖子累。”

从江别故的角度出发,容错才会重新考虑问题,改变决定,所以在江别故说了自己低头看他会累的时候,容错没有再坚持,直接走到餐厅扯了把椅子过来。

豆芽被声音吵醒,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看他搬了椅子以为是做什么好玩的游戏,也起身跟着走过来,却不想这人只是坐下了。

豆芽蹲在他身边等了一会儿,依旧等不到什么,这两个人此时连声音都没有,于是觉得无趣,却也懒得再动,直接在原地趴下了,重重的叹出一口气,心累。

是真的没有什么声音,江别故看着容错手中的那个盒子没什么声音,后来还是容错先开了口:

“要我帮你打开吗?”

江别故点了点头,容错便打开了,不出意外的里面躺着的是容错曾经在江别故的无名指见到过的那枚戒指,他从卡位里将戒指取出来,这才发现戒指内圈是刻了字母的:jm。

容错看向江别故:“要戴上?”

江别故没说话,看着容错。

容错笑笑,像是知道他为什么沉默一样的开了口:

“你期待在我脸上看到什么样的表情?生气?难过?委屈?还是嫉妒?是不是我没出现这样的神色你会觉得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你?可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第一天知道纪眠哥,你和他的过去刺激不了我。”

容错说完就要去帮江别故戴上,可江别故却避开了,容错意外的抬头看他。

“就是为了刺激你的,既然刺激不了,就不戴了。”容错挑了挑眉,也没勉强,收了动作,他以为江别故会把戒指拿过去,可他也没有,只是看着:“这是一对的,我的那一枚和纪眠葬在了一起,这是他的,我留下了。”

“没怎么见你戴过。”容错问他:“为什么不戴?”

“曾经差点弄丢过,就舍不得了。”

容错点点头,理解了他这样的做法,笑了下:“所以一年前你重新戴上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你有个忘不了的人?让我知难而退?”

“如果我早知道你对于我和纪眠的事情了解过,我不会那么做。”

“没什么的。”容错摩挲着手指尖的戒指,说:“如果我连这些都接受不了,又怎么敢跟你说喜欢?喜欢你的那一刻,我就全部都接受了。”

江别故没说什么,静默几秒看向了窗外,原本明媚的天气此时不知怎么阴沉了下来,但也没什么不好,挺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我和纪眠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江别故回过头来,看着容错。

“大家知道的我都知道。”容错说:“我没问过谁,丁程哥和宴清哥我都没问过,我知道的也都是在网上看到的。”

江别故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人死了之后连报道都会真实起来,所以网上那些大多也都是真的。”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容错笑着说。

江别故并不意外容错对于纪眠的评价,容错对纪眠如何,早在去年在墓地里发现一束向日葵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是。”江别故点了点头:“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或许就是太好了,所以才会走的那么早。”

容错看着江别故:“我能想象到当时的你,有多痛。”

年少的相知相伴,多少困苦里一起摸索着爬过来的,那样的情谊和感情,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江别故的表情像是认可容错的话,却并没有告诉容错他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除了网上的那些,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江别故看着他:“我已经太久不提他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问吧,我都告诉你。”

“那我问了?”容错笑了笑,开口:“我们两个,是谁先追的谁啊?”

江别故大概也没想到容错会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愣了一下,却没什么不能回答的,说:

“没有谁追谁,就是一句‘我有点喜欢你’,然后被回了一句‘好巧,我也是’。”

“所以,是你先开的口?”

江别故淡淡应了:“是。”

“你们在一起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

“很多。”江别故说:“但最疯的一件事就是没有知会任何人,随便买了张火车票,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吧。”

“一听就是你的主意,纪眠哥大概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是,是他带我跑的,和我没关系。”

或许是提起了过往的那些美好的事情,江别故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断过,好像那些事情就在昨天一样,好像纪眠只是出了远门,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一样。

看到江别故这样,容错也挺开心:“很难想象这是纪眠哥会做的事情,他看起来很温柔。”

“偶尔也很疯。”江别故说。

容错想了一下纪眠疯起来的样子,大概是觉得有趣,无声的笑了,江别故一直看着容错,虽然他早就知道对于纪眠容错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可这一刻看到他没有任何嫉妒和难过的神色,江别故还是有些诧异。

有些事情放在自己的身上,江别故也未必能做到容错这般。

看着容错的模样,说他其实没那么喜欢自己也不是不可信,可他有多喜欢自己,江别故又是清楚看在眼里的。

可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喜欢,能让容错这么喜欢的同时,又不会吃纪眠一点点醋?江别故想象不出来,他没有经历过,也未曾遇到。

容错又一次看穿了江别故的表情:

“或许是我先知道纪眠哥,然后才喜欢你的吧,我清楚的知道那么温柔的纪眠被你喜欢是多么应该的事情,而这么优秀的你被纪眠喜欢又是多么自然的发生,在我心里,你们本就应该在一起,如果不是意外,如果你们还在一起,我绝对不会动这样的心思,做你的弟弟我也很满足。”

“可是纪眠走了。”容错又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戒指:“你成了一个人,所以我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其实我比你更清楚,我不该有这样的感情,可如果纪眠喜欢你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觉得我也是,一个对我来说完美的人就在我眼前,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喜欢了,拼尽全力控制过,试图转移过,都失败了,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认了。”

江别故静静看他说完后开口:

“你明知道我对纪眠是什么样的感情,你也知道我既然13年不动心思,未来也不太可能,你更清楚我就算动了心思,纪眠也不可能从我心里剔除,他会像座山一样的横在那里,你从一开始就走了一条没有结果的路,何必呢?”

容错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淡淡笑了:“姜峥也曾问过我这个问题,问我为什么明知道你有一个我这辈子都超越不了的人,为什么还要喜欢你,这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江别故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哥,我未必不明白这个事实,可我也从来没有想去超越纪眠哥,他是你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是年少的欢喜,我不比,我也比不了,但我也可以是你后半生的唯一,我能陪你走到人生的终点,这一点也是纪眠哥比不了的,不是吗?”

“你们从年少就在一起,有无数的回忆,可我和你也有,未来还会有更多,要是嫉妒的话,也只有纪眠哥来嫉妒我的份,不存在我吃亏啊。”容错笑笑:“至于你说的,他永远在那里,我承认,但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之后遇到的人心里没别人呢?每个人都有过去,我爱上别人,你也会成为那个跨越不了的山。”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雨来越来越大,水痕汇集成片阻碍了视野,容错就看着玻璃窗,轻声开口:

“你爱了纪眠那么多年,守了他那么多年,这样一个深情的人若是被我等到了,会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容错回过头来看着江别故:

“为了这样的幸运,中间的路难走一些,走的长一些,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值得的。”

江别故静默几秒,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淡淡的笑,只是这笑让人看着想哭,江别故抬起右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对容错说:

“可是容错,我这里是空的,跟着他一起走了。”

容错看着江别故,没说话。

“填不满了,空了13年了。”江别故看着眼前的容错,满目心疼:“就算能填,我也不想让你得到的,是一份不完整的爱。”

“别难为自己了,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小孩儿,你值得更好的,最好的。在纪眠离开后遇见你,是老天对我的眷顾,所以我也小心翼翼的守着这份恩赐,只是这份恩赐若因为我受苦,或许我不该带你回来。”

容错苦笑了一声:“这个世界好与不好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吧?我想要辣,你却非要我吃甜,甜只是你觉得好的,我却未必也喜欢,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等的不是最好的呢?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

江别故还想说什么,却被容错拦下了,问他:

“哥,你了解纪眠吗?”

江别故不知道容错想说什么,看着他,沉默着等他的后话,容错看着他笑了笑: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初离开的人是你,留下的是纪眠,你会希望他像你这样守着你们的回忆过一辈子,还是说接受像我这样的一个人?”

江别故看清了容错的问题,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答案。

“两年前我去过一个寺庙,里面有个大师告诉我,死去的人若一直被活着的人念着,那么他即便离开了这个世界也是安息不了,放心不下的,我不是让你忘了纪眠,不再想他,我只是希望你放下,你放下了,过的好了,纪眠也才能安心。”

“别怕你放下了就会忘了,属于你们俩个之间的回忆是谁都偷不走的。”容错静默几秒,靠近江别故握住了他的手,江别故下意识的往后抽了一下却被容错握的更紧。

容错抬眸看他,笑了笑,继而将手中的那枚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你守着你想守着的,我守着你,也会替你守着你想守着的。”

说完这句话便低下头,在江别故的手指上落下了一个轻吻,江别故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却并没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