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谈不上是操场的操场。因为它仅仅是一块平整空地，任何体育设施都没有。

林家良的小学体育队组建起来了，就放在这个学校后面的空地上训练。

这块空地原本是村里多年前用来烧炼钢铁的地方，空地的土坡下面，至今还堆着高高的黑漆碳渣。

正好它就位于学校校舍后面，村大队就把这块空地划给学校使用。

林家良原本想组建一支篮球队，因为他自己最爱打篮球，可是学校操场连篮球架子都没有。没有办法，他只好组建了一支十个队员的排球队。

因为排球队的设施要简单一些，只需要一张排球网就可以了。

学校其实也没有真正的排球网设备。向上面申请体育用具的时候，只给他们送来了几个篮球和排球，根本没有排球网这种东西，估计上面也缺。

那怎么办，林家良也真行，他就拿自家的一张旧渔网，在学生的帮助下，花了一整天终于改制完成。空地上左右立两根木桩，渔网一拉，成了。

他上午上完主课，下午自习课就专门训练这支球队。

整个操场东面就是学校教室，西面是一片菜园旱地，北面却是一片水稻田野，南面是一道斜坡，斜坡下面就是几户村民的瓦房。

因为瓦房就在坡下，所以瓦顶差不多就跟操场是一个地平线。

现在，林家良胸前挂个哨子，担当裁判，十个队员分两组，相互对打训练。

“注意不要让对手猜到你的球的走向，尽量用你的动作和眼神去欺骗对手……”他不停的跑到场中去，对队员进行反复的指导。

操场不存在什么边界护栏，因此排球经常被打出操场外面，然后必须跑去捡回来。

打到东面，有学校房屋墙壁阻挡，打出西边是一片旱地，也无妨。麻烦的是打出到北面稻田里，把球弄得满是泥巴，必须洗一遍。

打出南面最恼火，滚到坡下村子去，捡一次球，要跑好远。

这一次终于闯出大祸，有个队员发球用力过猛，排队直飞南面斜坡，直接砸中村民的瓦房，把脆弱不堪的瓦顶砸出一个大洞来。

村民正好在家，那瓦片掉下去，又砸他脑袋上，虽然没有出血，但也隆起一个不小的肉包。

这下真是捅了大娄子。

这个村民名叫达叔，他虽不是什么横行霸道之徒，但也是个辎珠必较、吃不得亏的人。

那个打球的学生立即跑下坡，到达叔家里去捡球。达球哪里还肯把球还给他，嚷叫着，第一，赔偿他的房瓦，第二，赔偿他的受伤医疗费。他粗粗算了一下，至少赔他五十块钱。

五十块，差不多一个老师半年的收入，谁赔得起。

那学生拿不到球，赶紧跑回去，向林家良报告。

到底人家坏了房瓦还伤了人家，一个排球多少钱？算了，林家良只好丢弃那个排球，留在达叔家。虽然向上面申请一点体育用品很不容易。

不要排球就放过你们吗，想太简单了吧，达叔很快就找到学校来了。

他先找到校长，要求学校赔偿他的损失。

学校也穷啊，墙壁都没钱粉刷，钱是那么容易就拿出来的吗？

学校不拿钱，那你校长拿钱吧，反正你是校长，你学校学生闯的祸，你得负责任。达叔缠着校长不放。

让我赔钱，你真说得出口啊，我连操场上都没去，我为什么要赔你的钱。校长也冤。

好啊，你校长不肯赔是吧，那你告诉我，是谁打坏我的瓦，我就找他赔。达叔表示他是个很讲理的人。

打坏他瓦的是学生，只是个孩子，校长怎么肯出卖孩子，把事情推到孩子头上呢？因此校长不理睬他：“我不知道，我又没看见。”

明明打坏人家东西，一分钱不赔就想了事，天底下就真的没有王法了吗。

那行，那就怪不得我采取极端手段了。达叔豁出去了，他居然拿了一面铜锣，跑到学校，就坐到教室外面的石块上。老师和学生在教室里上课，他就在外面“当当当”的把铜锣敲得震天响。

别说学生了，连老师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讲话。这可真是要命，这课还怎么上？

村干部过来了，族里长辈也过来了，谁劝他都不听，谁拉他他就和谁打架。不赔钱死都不走。

最苦恼的人就是林家良，是他带的学生闯的祸，虽然球是学生扔的，可他是带队老师，他负有很大责任啊。

这事本该他第一个出头，有什么事你都冲我林家良来。

问题是他也赔不起钱啊，都是一分钱掰作两半用的家庭，日子都过得艰难。

要照林家良脾气，干脆就跟你干一仗，把你从学校里强行轰出去。但他不敢，真的不敢，他刚刚当上老师，上来就和人打架，出点事情，他这个得来不易的老师职位就别想保住了。当了老师，就要为人师表，给学生做榜样，不能象农民那样随便打架。

他在教室里转了十几个圈圈，看见谁也拿达叔没有办法。他不得不走了出来，自己必须去面对这件事。

他走到达叔面前，诚恳说：“达叔，是我的学生打坏你的瓦，该我负全部责任。我真心愿意赔你，但是，我是真的没钱。”

没钱你说什么，说了等于没说，反正没人赔我就找学校要。达叔别过脸去，不理林家良。

“我虽然没钱，但我可以给你帮工，用劳务抵债，你看行不行？”林家良说。

咦，新鲜，达叔终于回过头，看着林家良：“帮工，怎么帮？”

“我帮你把瓦重新盖上，同时连续给你帮工七天，你地里什么忙不过来的活，我都可以帮你干。”

一旁的校长受了启发，接着说：“是啊，我这里这么多学生，忙不过来的活，发动学生帮你，轻轻松松解决。”

达叔来了精神：“唔，我地里是没有什么活要帮，你们真的能帮的话，就帮我制作土砖，盖一间猪圈。只要猪圈盖好，我保证两清。”

这个工程可不小，达叔真能“趁火打劫”。林家良担心一个人帮不来，扭头望向校长。校长慷慨说：“行，就这么定了，学校尽全力帮你盖好猪圈。”

双方商议既定，履行诺言。在校长的协助下，林家良带了几个学生，先帮达叔盖好了瓦，再到田里和了泥巴，制成土砖，然后又砌好新猪圈。刚好花了一个礼拜的课余时间。

整件事情最终圆满解决，谁也没有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