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埋骨地

果然凶得很。

这才开棺就闹妖蛾子。

两只眼瞪得圆,张花以一种极别扭的姿式看我,眼角似有泪,嘴唇比那身红衣还艳,害得我后背生凉心里发虚,明明这人并非因我而亡。

不知道害怕为何物,方十一茫然地望着我睁圆了猫儿眼,在等我的下一步指令,令我再次对赵家的养人方式质疑,这明显满腹怨气的玩意,我能解决岂不是改行去当风水师了。

隔行如隔山,跨行操作会致命,我就一修墓的。

对哦,我会修墓!

灵光一闪,找到解决办法了。

都说入土为安,张花的满腹怨怼在下山前是没办法帮她申讨了的,但我可以从我的老本行入手,为她修一座好墓得死后安宁。

身处乱葬岗,放眼尽是白杨树,四壁两阶没得选,只能用杨木将就,墓的位置就得好好挑挑,跟选住房位置一样,选得好,坐北朝南春暖花开,选不好那就是火上浇油助纣为虐,不如不修。

不过,乱葬岗上真没啥的地方,只有相对不那么邪门的,我也没忘捎带二狗子,修一个悬修,修两个是举手之劳,就冲他在扬山君墓拼死相护这一点,都不能亏待了他。

脚下一沉,我低头。

张花已神奇地出现在我脚边,脑袋离我的脚踝只差一厘米,有种被蛇信子划过的粘腻感,倒吸口凉气,这简直没法忍,我蹦着躲开,没法下脚。

“方十一!赶紧帮忙,将这玩意塞回棺里。”

“你别老看着她往身上蹦,捏软柿子也不是这种捏法,仗着我心软下不了手。”

望着我模样无辜,她动作绝不含翻。

将女尸一脚踹飞,摔在同一个地方,方十一又恢复那无欲开求的雕塑状况。

女尸贴在支撑树顿了顿,慢慢往下滑,下巴尖先着地,然后是脖子,接着是肩膀,以一种倒插葱的方式,后脑勺直贴到后背上,看得我脖子都开始疼,不用验都能肯定张花的颈骨已断,完全没法修复。

神色越发怨毒,眼中翻红似要泌出血来,红衣也因方十一这两波操作破破烂烂的,她不想也不愿放过我,下秒棚哗啦散架了。

真是屋漏偏逢雨。

不用面对张花那怨气横生的眼,我松了口气,呛咳着挣扎出棚布,忽脚踝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整个人都被大力的往后拖。

一条腿跟放冰水里似的,又冷又麻又疼,最后几乎没有知觉,要不是方十一反应迅速直划开棚布将我扒拉出来,我可真的交代在这,比血尸无脸尸白毛尸都凶上百倍。

棚布被划落,我有了视野。

差点让我完蛋的罪魁祸首顿时暴露真面目,一只骨爪,指节分明,缝隙里夹着点暗红的泥土,衬得颜色白到发光,正死死扣着我脚踝,不肯将即将到嘴的食物吐出来。

合着石头说的怪闻是有理有据的,我还以为村民胡编乱造来吓嘱不懂事的小孩,跟狼来了是一回事。尝试着扳开,方十一信大力出奇迹,然后骨爪直接扣进肉里,皮破了,血腥味也飘出来,顿时都不安分。

棚布唰唰地抖,分不清是女尸作祟还是绷带二狗子震棺,自天亮后就不曾出现的乌鸦突然出现,一只二只三只五只,只多不少,它们站成一个半圆,离我的脚很近,交头接耳地歪着鸟脑袋时不时嘎嘎的,像食客在讨论怎么下嘴,偶尔出来只踱步两句主持大局。

想吃我也得经过我同意,我还是个大活人呢。

终究是被及将到嘴的血食迷昏了头,鸟鸦将我的驱赶视若无物,甚至得寸进尺地伸头来啄我,尖锐的嘴啄挨上一下就是道口子,伤口边缘立刻发暗变黑,我整个人也跟着迷迷蹬蹬的,恶心难受,胃里翻江倒海的。

沟里翻船了,这些乌鸦食腐,嘴有毒。

还好反应及时,伤到的地方不多,方十一这掉链子的总算开机启动,弄了节烧着的杨树枝驱走乌鸦,又替我剜去了身上的带毒口子,见我还晕着上手就两耳光。

这种醒神方法,前所未闻。

效果是真的好,头不昏眼不花,就脸疼。

沦落到跟二狗子一样的包扎待遇,脖子上长了个蝴蝶结,想拆就对上方十一的无辜双眼,只能讪讪放下手,我感到心痛,连送到手边的杨木都不香了。

做棺材,方十一可以,但雕刻四壁只能我自己来,也不是说她不能弄,只是弄出来的东西总差点味道,如同复制粘贴批量生产的成品,放一般墓里是能用的,在这却不成,因为这是乱葬岗。

乱葬岗的形成原因,无从考据。

但因新尸压旧尸,层层叠叠,怨气凝而不散,日积月累便成为人迹罕至的阴邪地,连在外面脆得一用力就碎的骨爪到这都硬如钢筋,瞧见方十一时不时想动一动脚踝上的骨爪,我满脸黑线,直接用杨木遮住。

突然想到问题。

都是受伤,被乌鸦一啄,我就跟只菜狗子似的,任鸦宰割,怎么到骨爪这就情况完全相反了?

论有毒,骨爪上应比乌鸦身上多才对。

发现了盲点,暂时顾上四壁二阶的雕刻,我用方十一提供的匕首开始刨土,沿着骨爪周围从外往里,一点一点地缩小包围圈。

因这突发其想的对待,骨爪更完整地呈现在眼前,只有四指,三长一短,形似鸡爪又更接近人的手指,在腕处断开,也就是说这只有个单纯的爪子,那揪着我不能动的怪力是从哪来的?

我错愕地望着方十一,她回我以迷茫。

上天赐我个懂行的同伴吧!

让我遇到事时能有个商量对策的,当这不是嫌弃方十一这个强力打手。

想想搞事的女尸在她面前活不过一回合的模样,顿时安全感十足,发现骨爪扣在脚踝上不影响正常的活动,甚至比平时都精神,跟喝了大罐红牛似的,我专心折腾起四壁二阶来。

削出四个差不多的杨木令牌,再刻上缠蛇纹,虽然不知缠蛇在张家村代表什么,想来应该很珍贵,考虑到尸体的凶乱葬岗的邪,我特意将蛇刻得凶神恶煞,就是模样不大规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