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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浅早晨是被外头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起来的时候,发觉天光已经大亮了。
院中郁辞舟卧在灵树下还没醒,小八哥则在旁边睡得四仰八叉,小白兔在一旁抱着灵树叶子啃。江浅深吸了口气,只觉思绪一片混乱,完全不记得昨日他是怎么喝醉又是怎么回来的。
江浅走过去打开门,便见状元郎立在门口,一手拎着两坛酒,另一只手拎着个食盒。
“你……”江浅怔了怔,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还没遇到过旁人登门做客这样的局面,而且这是郁辞舟的家。
“昨日去买酒的时候没买到这种,今日一早去排了队才买到。”状元郎将酒递给江浅道:“这酒比昨日那劲儿小些,我也不知道恩妖的口味,就想着各买一些让恩妖尝尝。恩妖喜欢哪种尽管告诉我,往后我常买了给恩妖送来。”
江浅素来不习惯接受旁人好意,面对状元郎的热情竟显出了些局促来。
“不知道恩妖喜欢吃什么,就随手买了两只烤兔子给恩妖下酒。”状元郎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食盒道。
院中的小八哥一听到烤兔子,登时醒了过来,化成人形一溜烟跑过来接过了状元郎手里的酒和食盒,还顺道朝他道了谢,算是替江浅解了围。
“我就不打搅了,说完话便告辞。”状元郎见江浅没打算让自己进门,便立在门口道:“恩妖托我打听的事情,我打听到了……”
江浅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树下的郁辞舟,示意状元郎出去说。他那日在京郊随口提了一句让状元郎帮他打听狼妖的下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眉目。不过江浅不希望郁辞舟知道这件事情,便示意他走远了些。
两人顺着平安巷走出老远,确认郁辞舟不可能听到,江浅才道:“说吧。”
“京城确实有只狼妖,似乎与妖使大人还走得颇近。”状元郎道:“他平日里住在城西永宁巷子,那里比较荒僻,住的人不多,许多兽族都住在那处。”
江浅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朝状元郎道:“多谢。”
城西永宁巷,那日找那兽族混蛋时,江浅和小八哥曾去过,因为那处有许多灵树,所以他才特意多留意了一眼。不过当时那处并没有那兽族混蛋的妖气,想来是对方外出不在家的缘故。
“恩妖客气了。”状元郎道:“那我便告辞了,恩妖若有事情吩咐,可千万别客气。”
状元郎说罢朝江浅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
他极有分寸,帮江浅打听了事情,却没朝江浅多问一句。
江浅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了魅魔临死前那番话,拧了拧眉叫住了状元郎。
“恩妖可还有吩咐?”状元郎顿住脚步转身面带笑意朝江浅问道。
江浅看着他半晌,开口道:“你最近身子可有不适?”
状元郎想了想道:“没有。”
“你……可有再做过梦?”江浅问道。
状元郎闻言面上一红,点了点头道:“零星又梦到过一些那晚的情形。”
江浅心中一沉,想起自己也曾不止一次梦到过那混蛋兽族替自己解毒时的情形,暗道这或许就是那魅毒潜藏在体内的征兆。这魅毒潜藏的极深,他清醒着的时候虽没有什么异样,可入梦后却经常回到解毒时那场景。
只是……
帮江浅解毒的是那混蛋兽族,江浅只要找到狼妖,这毒倒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只要他愿意便可。但状元郎那晚在梦境里,是与魅魔……
魅魔如今已经死了,状元郎若再毒发,岂不是没有能替他解毒之人了?
“恩妖,有话但说无妨。”状元郎见江浅神色有异,开口道。
江浅略一沉吟,将魅魔告诉自己的那番话,告诉了状元郎。
江浅本以为状元郎得知此事会失魂落魄,没想到状元郎听完之后只愣怔片刻,随即淡然一笑,竟似毫不在意一般。
“他所说未必属实,我告诉你只是防个万一。”江浅开口道。
“多谢恩妖。”状元郎道:“我这便去了。”
“等一下。”江浅开口,又道:“你若是有事,可来平安巷寻我,我若不在便找妖使大人。”
“好。”状元郎点了点头,又朝江浅行了个礼,这才离开。
江浅看着状元郎背影,一时只觉得十分惊讶。他本以为人族大都性情怯懦,尤其在面对生死时更是不堪一击,可状元郎今日的表现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状元郎身为人族,难道竟真的能看破生死?
江浅在巷子里待了许久,心中略有些难过。状元郎是他此番离开广陵大泽结实的唯一一个人族,不得不承认,他还挺喜欢这个人族的。
有才华,长得也漂亮,为人处世处处透着妥帖,可惜……
江浅叹了口气,第一次为一个人族的命运生出了些许担忧。
江浅回到院中的时候,那烤兔子中的一只已经被小八哥吃了大半。
小八哥知道江浅不吃这东西,也没给他留。
江浅目光落在倚在灵树旁的郁辞舟面上,见郁辞舟面色苍白,不像是睡着了,倒像是昏迷了。
“昨日累得。”小八哥开口道:“本来就受了重伤,攒了一天攒够的妖气,昨日去找咱们都耗费光了。”
江浅依稀想起了昨日在湖边的事情,开口问道:“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八哥刚想说你俩都是我拖回来的,差点累死鸟了。但他转念一想,妖使大人在江护法面前已经够没面子了,不忍再继续让妖使大人尴尬,便替郁辞舟遮掩道:“妖使大人昨晚将你抱了回来,然后就累晕了。”
江浅闻言眉头稍拧了一下,面色略有些不自然,却没说什么。
片刻后,他走到郁辞舟身边,抬手按在郁辞舟身上,渡了些妖气给郁辞舟。
小八哥一边拿着兔子腿啃着,一边忍着笑,心想他家江护法不愧是有恩必偿,有仇必报的性子。只不知妖使大人帮江护法解毒一事,仔细算起来到底是恩还是仇?该如何算才好?
待郁辞舟面色稍好了一些之后,江浅才起身。
小八哥见他似乎要出去,开口问道:“我陪你?”
“不必。”江浅折了一段灵树枝将头发半挽在脑后,开口道:“你看着他吧,我出去办点事情。”
小八哥有些不放心,问道:“什么事儿?”
江浅一边大步朝外走,一边道:“去见狼妖。”
小八哥:……
完蛋了!
如今是白天,江浅多少还顾忌着两族的规矩,没变成孔雀,而是打算步行穿过半个京城,朝城西永宁巷走去。
他出了平安巷没走多久,便到了京城最热闹的一处地方之一。
用人族的说法,此地算是“花街柳巷”,街边两侧多是供人族寻欢作乐的地方。
江浅对这些地方并不感兴趣,只是路过而已。
直到在途经某处时,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妖气,这才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二楼的栏杆旁,立着一个样貌周正的青年,青年眉目含笑正凑到身旁的一个人族青年耳边说着什么,惹得对方大笑了两声。这妖气便是这青年身上释放出来的,虽不算浓烈,但因为江浅妖阶高,所以还是轻易便感应到了。
令江浅意外的并非这妖族青年,而是青年身畔立着的那个人族。
这个人正是不久前刚和江浅见过面的状元郎!
“恩……”状元郎看到江浅之后怔了一下,忍住了没将“妖”字说出口,忙朝身旁那青年说了句什么,而后匆匆下了楼。江浅本没打算惊动他,见他下来了,却不好再着急走,便等在了原地。
楼上那妖族青年好奇打量江浅,江浅认出他是个狐族,于是刻意释放出了些许高阶大妖的威压,算是对那狐族的警告。
狐族青年忙收敛身上妖气,朝江浅颔首以示尊重。
“恩妖。”状元郎小跑着下来,朝江浅道:“没想到恩妖也会来此地风流?”
江浅无奈挑眉,开口道:“只是路过,见到你在此处有些意外。”
状元郎道:“我从前也不来这些地方的,人生苦短,我这半生大部分光阴都用到了读书上,从未顾上过这些事情。如今想着既然不知还能有几时性命,这该寻的快活总要寻一寻,莫要辜负了这一遭人世。”
江浅一怔,没想到状元郎在短短的时间内,心境便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此事哪怕是落在他的身上,他都忍不住在湖边躲了一日,状元郎竟是立刻便想开了。
“这样,能让你快活吗?”江浅问道。
“嗯。”状元郎道:“人间风流谁能不爱?我时日无多,没法子再去细细寻觅能相伴一生之人,但在这温柔乡里觅得短暂快活,也未尝不是人生乐事。”
江浅闻言淡淡一笑,开口道:“去吧,他在等着你。”
状元郎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那狐族青年朝他一笑,眼底带着温柔。
“那便先与恩妖别过了。”状元郎说罢朝江浅一拱手,又小跑着上了楼。
江浅离开那巷子后,脑海中一直忍不住想起状元郎那番话。
人生苦短,这是人族比之妖族和魔族最大的缺憾。
可如今看来,这一生的苦乐悲欢当真是用长与短便能衡量的吗?
他这一生倒是很长,比状元郎不知能多活多少个生生世世,可状元郎在短短半日里就能寻到的快活,他却寻不到。
那一刻,江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所以他一直以来,究竟在逃避什么呢?
江浅回头看了一眼那热闹的巷子,只觉心情豁然开朗。
状元郎一个人族都能想开的事情,他有什么想不开的?
不就是解个毒嘛!
若是那狼妖当真如小八哥所说,长得俊美漂亮,又讨他喜欢,他何不干脆选择既来之则安之?
对方愿意主动替江浅解毒,说明对江浅并非无意。
江浅与其杀了对方,倒不如干脆收了那狼妖。
这样一来,江浅的毒便不再是困扰,顺便他还能学着状元郎,好好享一享妖生乐事。
反正他图的也不是什么生生世世,只是身体上的慰藉,这一点只要两妖提前说清楚便可,谁也不必投入多余的心思,直截了当。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谁来居上……
在这件事情上江浅不会妥协,但他觉得只要自己晓之情动之以理,那狼妖未必不肯就范。若狼妖当真不从,江浅也不介意用点手段,上次对方替他解毒之时就是自作主张,这次江浅就算使了点手段,也不过是以其妖之道还治其妖之身!
想通了这一层,江浅心情顿时大好,出门时那副杀意凛然的姿态收敛了大半,心中甚至生出了些许期待。
只希望这狼妖能长得顺眼一些,若是身形别太健硕就更好了。
江浅还是喜欢稍微纤瘦一些的身形,哪怕不像状元郎那么顺眼,起码也得像郁辞舟那样吧?
虽然江浅很讨厌郁辞舟,但他不得不承认,郁辞舟这外表当真是挑不出什么错处。
想到郁辞舟,江浅眸光顿时又冷了下来。
江浅快步而行,没多久便到了城西永宁巷外。
这永宁巷确实如状元郎所说,有些偏僻,附近住的人族不多,倒是四处能看到灵树。
江浅催动手中封存的那股妖力,试图在附近找到狼妖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他心道,狼妖白日里未必会待在家里,说不定出去了。
念及此,江浅便找了颗附近没有妖气的灵树,坐在树枝上耐心等着狼妖的出现。
不过他没等到狼妖,却闻空中一道黑影发出一声长鸣,而后朝着永宁巷的方向俯冲而来。
待那黑影离得近了,江浅便认出那是一只身上长着棕色杂毛的雕,这雕身上妖气不重,想来妖阶低微,所以并未发现躲在灵树上的江浅。
江浅见杂毛雕忽闪翅膀落下,落进了一户长着灵树的院子里。
他心中稍稍有些疑惑,暗道杂毛雕属于猛禽,平日里并没有在人族聚集的地方生活的习惯,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若他所料不错,永宁巷这一片地方生活的应该大都是兽族才对。
禽族与兽族向来不亲近,跑来兽族的地方做什么?
江浅正疑惑之际,便闻一声哀嚎响起。
他转头看去,发觉这哀嚎是那猛禽落下的院子里响起的。
那声音虽尖锐却不算太大,像是一只个头不大的兽类发出的。
江浅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妖,但那哀嚎声一直不间断,且伴随着哀嚎声那院子里还有些许妖气不断溢出,像是在求救,又像是惊慌之际无意识释放出来的。
江浅略一拧眉,大概也猜到了那院中的情形。
那杂毛雕跑到兽族的地方,应该是将兽族的某只小妖当成了猎物。
鉴于猛禽一直有这样不守规矩的毛病,江浅倒也不意外。只是这地方虽住着许多兽族,严格说起来依旧是人族的地方,这猛禽大白天公然来人族之地捕获禽族,未免也太没规矩了些。
毕竟他堂堂禽族左护法,走在人族的地方都要有所避忌。
凭什么这杂毛雕就敢这么嚣张,简直是岂有此理!
念及此,江浅便释出了些许自己的妖力,算是警告。
高阶大妖释放出的妖力,多很多妖类来说都附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大部分妖类哪怕不是禽族,只要感受到高阶大妖的警告,都会选择收敛妖气。
没想到那杂毛雕鬼迷心窍,竟对江浅的警告毫无反应。
这让江浅有些不高兴了。
江浅素来便对猛禽很是不满,只不过碍于禽族的和谐,一直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可今日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撞到了他面前,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江浅挑了挑眉,从灵树上跃起,落在了那户人家的墙头上。
如此一来江浅便看清了院中的情形,只见那猛禽用利爪按住了一直通体灰色的兔妖,似乎想将那兔妖抓走,可那兔妖却死死抓着院中灵树的树干,不肯松手。
杂毛雕振翅飞了两次没飞起来,有些不耐烦了,下嘴就要去啄兔妖的眼睛。
这时江浅突然冷笑了一声,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杂毛雕听到。
杂毛雕转头看了江浅一眼,目光微动,却没松开爪下的兔妖。
方才他便感应到了江浅的妖力,只不过他觉得江浅虽是高阶大妖,但妖气并不像是猛禽,所以并没放在心上。如今一见确认江浅只是温和禽类,他就更无所顾忌了。
妖阶再强又如何,又不是猛禽!
这杂毛雕显然犯了一个大错误,低估了江浅的脾气。
“广陵大泽的鸟,莫要管我族的闲事。”杂毛雕开口道。
江浅眸色一冷,开口道:“你族?你们猛禽这是想要叛出禽族?”
“我们与广陵大泽的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阁下何必将话说的这么直白。”杂毛雕道。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江浅目光闪过一丝冷厉,开口道:“不过这倒也不意外……”
杂毛雕看向江浅,问道:“什么意思?”
“猛禽向来普通又自信,想叛出禽族自立为王有什么稀奇?”江浅道。
猛禽这些年来一直小动作不断,江浅哪怕不出广陵大泽,对他们的野心也了如指掌。
“你!”杂毛雕被江浅讽刺,当即有些不高兴,怒道:“今日我没工夫与你废话,不过劝你将来见了猛禽最好收敛一些,否则……”
他话音未落,便觉眼前白光一闪,被江浅挥出的白色羽刃削落了头顶的一撮雕毛。
被他按在爪下的小兔子瞥见他头顶秃了一块,当即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杂毛雕本就懊恼万分,听到兔妖嘲笑自己,当即恼羞成怒。
不过没等他攻击那兔妖,便觉眼前又是白光闪过,随即他翅膀上的羽毛被江浅的羽刃削落了半边。
杂毛雕这会儿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浅。
禽族喜欢用羽刃的大妖不多,而且眼前这妖用的是白色羽刃……
这大妖是禽族左护法江浅!
杂毛雕后退两步,再也顾不上去对付那兔妖了。
前不久黑雕被江浅收拾的事情,整个猛禽中间都传遍了,谁都知道广陵大泽中那只看着漂亮温顺的白孔雀,实则脾气暴躁,下手狠辣。
这杂毛雕万万没想到,今日自己竟会撞上这难缠的家伙。
“江护法……”杂毛雕收敛起妖气,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朝江浅示弱。
江浅冷冷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本座最烦不守规矩的妖。”
杂毛雕伏在地上,不敢反驳。江浅深吸了口气,催动白色羽刃再次朝杂毛雕一削,将杂毛雕另一边翅膀上的羽毛也削落了。
“人皇与我族有规矩,在人族面前不得释放妖力。”江浅淡淡道:“本座知道你们猛禽都是这般控制不住自己,索性替你将翅膀上的毛拔了,这样你总能记住在人族的地方不能乱飞了吧?”
杂毛雕被江浅气得险些呕出血来,却不敢反驳,化成人形狼狈地离开了。
江浅见杂毛雕溜了也不欲再久留,正打算离开,却闻方才那兔妖一声痛呼,扑倒在地。
江浅茫然看向院中的兔妖,见那灰兔子弓着身体卧在灵树旁边,化形成了一个青年男子。
“救我……我好疼!”兔妖化成的青年弓着身体躺在地上,口中不时发出痛苦地呻/吟。
江浅到底是不忍心见死不救,从墙头跃下,落在了青年身边。
“他伤到你了?”江浅开口问道。
“没有!”青年一把攥住江浅手臂,白皙的面上泛着薄红,小声道:“我要生了,帮帮我。”
江浅:!!!!
这兔妖疯了吧!
一只雄兔妖,生什么生?
病得不轻……
与此同时,平安巷内。
郁辞舟昏迷了一整夜,被江浅用妖力治疗了一番,才稍稍缓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便看到小八哥手里拿着最后一块兔腿,正坐在石桌前认真啃着。
“妖使大人醒了啊?”小八哥将手上的油在小白兔身上擦了擦,开口道:“要不再睡会儿?”
“江护法呢?”郁辞舟瞥了一眼客房的方向,发觉客房的门开着,里头没有江浅的影子。
小八哥咽下最后一口兔肉,开口道:“正要同你说,出大事了?”
郁辞舟一怔,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八哥开口道:“江护法去找狼妖了。”
郁辞舟不知想到了什么,拧着眉头开口道:“不好。”
小八哥当然知道不好,江浅一出门他就知道不好了。
可此事总该有个了结,江护法那身上的魅毒迟早会再次复发,妖使大人的身份终究瞒不住。
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
若是今日此事就有了个结果,倒也未必是坏事,省得他整天提心吊胆。
郁辞舟起身便朝门外走去,刚走了几步脚步一顿,身体又有些打晃。
小八哥忙上前扶住他,开口道:“妖使大人你这妖力何时才能恢复?”
“谁知道呢……三五个月吧。”郁辞舟开口道。
小八哥闻言登时两眼一黑,心道三五个月黄花菜都凉了,你可真够拖后腿的。
“江护法走的时候神情如何?”郁辞舟问道。
“一脸杀气。”小八哥如实道。
郁辞舟拧了拧眉,显得有些焦急。
小八哥安慰道:“狼妖只要一出手,江护法就能认出他不是自己要找的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怕江护法打不过狼妖?”
“我怕他们动起手来伤了无辜。”郁辞舟道:“狼妖家里那个……要生了。”
小八哥闻言一脸无语,暗道你找妖帮你顶锅也找个没成家的吧,竟然找了个要当爹的家伙!
太离谱了!
另一边,永宁巷内。
江浅望着蜷缩在地上不住呻/吟的青年,一脸烦躁。
青年拉着江浅不撒手,一直说自己要生了,肚子疼。
江浅只想将他一掌拍晕得个清净,但见他一张脸苍白无比,额头渗着冷汗,便又有些下不了手了。
“你是个男妖,一只雄兔,怎会有孕?”江浅无奈道。
“我没骗你,我当真要生了,快帮帮我。”兔妖扯着江浅不撒手,另一只手捂着自己小腹。
江浅目光看向他小腹,透过他宽大的灰袍子,并未觉出异样,只觉十分无奈。
他知道兔子这种兽族会假孕,尤其是雌兔,经常会误以为自己有孕,可眼前这只是雄兔,没想到也会发生假孕这种事,简直离谱。
“本座没空同你周旋,再不放手休怪本座不客气了!”江浅放冷了声音道。
江浅性子并不温和,大部分时候都称得上冷厉,但他面对过于弱小的妖族时,却难免会生出恻隐之心。这是许多高阶妖族的本能,会对弱小同类生出庇佑之心,就像人族也会自发保护弱小一样。
兔妖扯着江浅的衣袖,嘴里不住哼哼,似乎极为痛苦。
江浅甩了甩衣袖,对方却死活不松手,看那架势就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好吧,就算你要生了,你要本座如何帮你?”江浅妥协道。
他听说许多雌兔假孕之时会入戏很深,想来这只雄兔入戏也挺深,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
江浅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被一只假孕的雄兔赖上了。
幸好他是禽族,对方是兽族,两族没法孕育下一代。
否则江浅真怕兔妖会污蔑说肚子里是他的种。
“你……渡给我点妖力试试。”兔妖红着眼睛央求道。
江浅眉头一皱,冷声道:“本座的妖力岂可随便渡给你?”
“我生不出来,快帮帮我。”兔妖痛苦地看着江浅,哀求道:“我要死了!”
江浅暗道,这兔妖说不定是被杂毛雕吓到了才会如此,他虽从未将猛禽当做过自己妖,但他身份到底是禽族护法,为这弱小兽族渡一点他高贵的妖气,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念及此,江浅敷衍地抵住兔妖手掌,朝对方体内稍稍渡了些妖气。
兔妖神色微变,而后骤然勾起手指抓住了江浅的指尖。
江浅正要甩开他的手,便见兔妖表情变得十分奇怪,像是在憋着一口气一般。
紧接着兔妖突然长出了一口气,微红的眼尾溢出了一滴眼泪。
江浅:……
演得还挺像,他差点以为对方真生了。
就在江浅以为雄兔妖这戏总算演完了的时候,却见兔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腿/间的方向,伸手在衣摆下头一摸,摸出了一只灰不溜秋浑身湿漉漉的灰毛小东西。
那小东西个头非常小,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身形乍一看很像是狗崽,但耳朵却很长,依稀能看得出是兔子耳朵。
兔妖手里拿着那灰毛小东西,颤声朝江浅道:“生……生了……”
江浅:!!!
真……真的生了??
这也……太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