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醒的时候四位首臣都守在外边，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尤其是红封冥眼睛都带着血丝。

莫邪本想开口问句怎么了，却先咳嗽起来。红封冥赶紧端过茶盏给莫邪小口喂水顺气。见莫邪停下咳嗽，才软声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莫邪摇头，心道自己也是真不争气，和红封冥那般争犟着出去，却晕死在外面！于是便笑着打趣，给自己往回找脸，“别担心，吼缺氧了而已。”

红封冥抬手摸了摸莫邪上扬的唇角，“以后听话行吗？”

“嗯，知道了。小伤不打紧，你别弄得我好像快要死了一样！”

还不等红封冥反应，赛萨洛和白己就异口同声的喝道，“陛下！”

莫邪忙赔笑脸，“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大人们全当我小孩不懂事信口胡诌！”

莫邪缓解着气氛却不见他们脸上有松动，反而比刚才还要难看，莫邪一品，便收了皮劲，“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就说！”

“没事，就是担心你。”红封冥难得能笑，好看是好看，可莫邪就觉得不对劲，盯着红封冥看了两秒，眼睛不动却问瑞坦，“瑞坦大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瑞坦直抖手，怎么就问道他头上了！当然要问瑞坦，莫邪心里明镜的，赛萨洛和白己能迎他回都，就是表明了认同莫邪信中所言，默许了他和红封冥之间的事情，这会儿红封冥咬死了说没事，想来那俩人也会统一口径，莫邪不问瑞坦问谁！何况若真是瑞斯的事，莫邪让瑞坦说，也是给足了瑞坦避重就轻的余地。

“陛下……臣下真是罪该万死！”瑞坦迟疑了一下，开口便是这句。

“瑞斯怎么了？”

瑞斯没怎么，连人影都没找着。瑞坦这么说是因为刚才才知道边城诸事的细节，之前莫邪和他讲的时候只是说瑞斯伤了人族大祭司，并没有把莫邪也被瑞斯弄伤的事情说出来。瑞坦没想他那败家孙子不光差点让魔王自爆，在那之前竟然引得魔王魔力暴走，若不是这样叠加损耗，魔王怎么会魔力全失！身为魔族没有魔力，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刚才治疗师检查了几次，脸比砂锅都黑，寻思了半天，终于还是跟几位大臣交代了实情，说之前就觉得陛下魔力缓滞，还以为是损耗太大一时半刻没有恢复，可是刚才探查却丁点也没发现，现在想来这次伤势反复八成和魔力有关系。

四位首臣都傻了，追问治疗师什么时候陛下才能恢复，治疗师就犯了难，魔王几次三番的伤在小腹，那可是阴阳气血的发源，损了根本能恢复成什么样谁敢打包票？！何况他从没经手过这样的病例，魔族都有魔力，不论深浅都会在经脉里盈动，除非死了……

莫邪听完先是一愣，复而笑道，“我当什么事情，没有就没有呗，无非就是伤口恢复的慢点，你们放心我一定乖乖躺着，好好吃药！”

瑞坦之前对莫邪多少是有点怨怼的，可知道莫邪魔力尽失，就觉得或许真是瑞斯做得过了火，这会儿听莫邪这么说，瑞坦心里更不是滋味。与他而言强劲的魔力就是一种象征，只要那纯度极高的魔力一出，就能让别人低头，他也是凭借着那刚猛的魔力立下了赫赫战功。若是突然有天有人跟他说他的魔力没了，他觉得还不如让他去死，可是莫邪却这般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像没事人一样，甚至对瑞家没有一句埋怨，瑞坦就觉得之前是自己低看莫邪了。

“陛下，都是瑞斯……”

“瑞坦大人，不必自责，这跟瑞斯没关系，是我自己决定那么使用魔力的，再说我也没觉得现在这样对我有什么影响。”

莫邪扬着唇角，桃花眼里没有一丝虚假，笑得像个要使坏的小孩，“不过以后就得拜托各位多护着我了，想来有你们在我要那魔力也没什么用。”

“是，陛下。”

莫邪摩挲着红封冥的指尖，跟他说，别担心。红封冥用力的回握着莫邪的掌心，这样的人，他怎么能不喜欢。

几个人正商量魔王陛下魔力尽失的事还是秘而不宣的好，莫莉卡就带着急冲冲的士兵敲响了房门，莫莉卡知道莫邪身子不爽，本想等几位大人出来再放士兵陈事，可看士兵都挂了彩，就算莫莉卡不懂国事，她也觉得这事耽误不得。

“怎么了？”

“陛下，您快去军中看看吧，打起来了！”

听来的士兵这么说莫邪眉心就是一跳，还让不让他歇着了，他早就知道这一波接一波的事迟早要来，可是能不能让他缓口气。

“陛下，您歇着，老臣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闹事！”

莫邪乐得轻松，颔首示意，“有劳瑞坦大人了。”

即便瑞坦暴怒的嘶吼了好几声，正在打斗的人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瑞坦也是没想到，素来严整的军中说“打架”竟然是聚众械斗，他以为最多就是有那么三两个逞勇的混蛋因为点搬不上台面的事情在这矫情，没想到竟然会乱成这幅鬼样子！陛下早上朝议才宣布了他现在代行军务首臣的职责，下午这帮龟孙子就给他找事，是他年纪大了威信没了，还是这些人给他上眼药！

直到噼啪爆响的闪电把白昼都映射得刺目，酣战的诸位才反应过来，瑞坦用魔力加持着声线响彻整个校场，“都他妈的想死吗！哪个带的头给我滚出来！”

大家面面相觑，哪来的老头？可又没人敢动，那迸射天际的光电哪是一般人能操作的！正当大家在掂量这中气十足的老者是谁，人群中便有人叫出了声，“瑞坦公爵……”

人的名树的影，谁不知道瑞坦公爵，十四岁就一战成名，当时他带领的部队有狼虎之师的称号，是第一个册封爵位而不是世袭爵位的人！只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老头突然隐居辞仕，由他的儿子瑞丰接任，可瑞丰的丰功伟绩实在有点少，所以没有成为大家标榜的战神，直到瑞斯出任魔都的军务首臣，大家才说终于看见点当年瑞坦执掌时期的影子，所以军中有一多半的人都是听着瑞坦的传奇故事长起来的。

尚在军中能认得瑞坦的人，要么是官居高位的将领，要么就是军中养老的勤务人员，瑞坦听有人道出他的身份非但没缓和表情，反而气焰更浓！有这样的军中老人在还能闹成这个样子！这瑞斯是怎么管教下属的！反了天了！

“刚才不是打得欢吗！怎么没声了！我问是谁先挑唆的！”

挂了彩的一众兵将全都噤了声，这不光是曾经战役里奉为神祇的人物，更是早上刚刚委以军务首臣职责的顶头上司，更是械斗事件□□主人公的祖父……

见没人回话，老头脾气上来，反手一握火红魔力就幻化成了一柄流星锤，一旁跟着的白己赶紧过来拦着，跟自己人都用上骨血兵器了？犯不上。

按理说军中出事，瑞坦是刚刚任命，这种情况下红封冥应该是跟着的，可是莫邪觉得这时候军中出事，百分之九十都是因为他和瑞斯、红封冥的三角关系，此时红封冥若是在军中出现定然会起到反作用。可是莫邪又担心出了魔力全失的事情，瑞坦急于表态，对军中处理过于严厉，伤了将士的心。想了又想觉得白己跟着瑞坦最是放心，白己有眼力，平时温声细语好像特好说话，其实最会的就是四两拨千斤，有白己在莫邪放心。

果然，白己先拦了瑞坦，又招来军中的高管，让随行的侍卫拉了警戒线，让对峙的双方先在原地听令，告诉他们若是再起冲突，瑞坦大人一定按军法处置，言外之意就是之前的事作不作数先放下不说，但是要是再嘚瑟肯定腿打折。

于是瑞坦黑着一张脸带着都有些挂彩的军官进了议事厅，留下一众士兵唏嘘，这老战神的火爆脾气比瑞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白己在一旁说和，军官的嘴也终于能利索的把事情的原委讲明白，其实就是因为瑞斯出走不少将士心里憋屈。当年有不少人是看不上二十出头的人当自己的顶头上司的，可是瑞斯用实力碾压了这些人。军中就是这样，都是些义气豪杰，我不服你就是真的不服，我服你就是五体投地。所以传来战神叛离魔都的传闻，大家都义愤填膺，说是肯定有小人构陷他们战神，再然后冥爵□□陛下，致使陛下逼得战神出走的消息铺天盖地的宣扬起来，军中便有点失控了！

于是藏在心里的不满就拿到明面上来说，一来二去，有的听不过去便争辩上几句，这些听不过去的便是此次随行的士兵，这些日子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和外面传得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完全合不上牙！

都是气血方刚的人，一言不合便想动手，然后大家各自站队就上演了今天的一幕！瑞坦听了直脸红，明明该是一群驰骋疆场的英武男儿，怎么弄成了婆娘斗嘴打架的样子，真是难堪的要命！

瑞坦胡子一吹，那禀报的军官就一缩脖子，总觉得淬火的重锤会时刻落在他的天灵盖上！瑞坦不怒自威的气势实在是太盛了，于是白己赶紧说和楞话，“瑞坦大人，陛下知道您带军严明，知道您眼里容不得沙子，事情交给您，您一定执事如铁。可是您也看出了吧，咱们陛下最是宅心仁厚，他是怕您动气才差我来帮劝几句，要我说大家说的话也不是都不对！”

瑞坦立刻瞪眼睛，白己却跟没看见一样，“这陛下和冥爵确实是相好，陛下自己亲口说的，这事不是咱们拦着世人，世人就不会说的，何况您看咱陛下有几分是想藏着掖着的意思！所以将士们说也不是错，只是这其中的各种缘由不尽相同，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瑞坦大人出面给个说法，他们以后自然不会在胡乱猜测。”

律法不外乎人情，瑞坦就是再怎么刚直，自家的孙子还是爱得吧，总不可能为了陛下往自己孩子身上倒脏水，所以瑞坦说一句，比别人说十句都顶用！

瑞坦点头，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现在众人是因为嚼陛下是非打了起来，瑞坦必须给陛下个交代，“事是这么个事，可是无视军规必须重罚！”

“军中的规矩白己不懂，也不敢乱说！瑞坦大人再任军务首臣肯定是比我这个门外汉明晰。不过这次是双方对峙，要说错都有错，若是罚便该一视同仁。可这一部分是感念瑞斯，另一部分是感念陛下，若都重罚……”

白己特意拉长了声音看着瑞坦，老头刚才确实想得是杀鸡儆猴，可现在看来，实有不妥，就像白己说的，军中大忌就是有失偏颇，祸是大家一起闯的，就该一起领罚！可若重罚了向着陛下的一方不是打陛下的脸嘛，若重罚了向着瑞斯的一众，不成了认下瑞斯叛逃的罪责！

“瑞坦大人也知道，陛下为了护住属下不惜对战的时候也锁下结界保护大家，肯定不会为了几句风言风语斥责大伙。陛下知道您心疼他，一定想得是严惩造次之人，但这样也违背了陛下在朝堂之上驳斥了要严惩瑞斯之人的用心啊，您知道陛下没怪瑞斯公爵的。”

白己这话一出，即成全瑞坦护主的心，又表明了莫邪的态度，瑞坦若再不顺着台阶下，就不对了，于是拿眼咧了议事厅的一众，重重拍了下桌子出去了。

一人十军棍，再罚一个月的月俸，确实不是重罚。恩威并施是用人之道瑞坦不是不懂，可是他身份敏感，做浅了不行，做深了不是，在宫中的时候他还觉得莫邪让白己跟着他是不信他，结果没想白己来是为了帮他拿好那个度，瑞坦这次对莫邪是心服口服了。因此和众将士说话的时候也全是真情实意，细数了陛下的好，最后不忘威胁一句，“若再让我听到你们对陛下有微辞，别怪我的锤子不长眼睛！”

连瑞坦都这般护着陛下，谁还能起刺？自此军中算是安稳下来。莫邪觉得不坏，用自己的一身魔力换瑞坦的死心塌地，他自己觉得太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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