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了？反正你那个厂子也干不下去了，现在死马当活马医，周浩宇有很多办法。”

赵长贵神经大条，压根没察觉出梁浩洋的尴尬处境，径自帮腔道。

“兄弟，你混的可以啊，还是个厂房老板呢？”周浩宇眸光一闪，颇有几分玩味。

梁浩洋摆摆手，他日夜经营的厂子，岂能被一个外行人救活，简直无稽之谈。

“害，厂房主要是做开水壶的，一年到头挣得都是辛苦钱，哪称得上老板。”梁浩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周浩宇掐灭烟头，他的确看出这男人气宇轩昂，绝非普通人，但大老板也不是这做派吧？

90年代的有钱人往往很低调，不讲究攀比，也很少拉帮结派，所以光看表面，是看不出啥的，

“做热水壶的？有点儿意思啊。”

周浩宇喃喃自语，遂即抬眼询问，“那开水壶名字叫啥啊？”

“哪有啥名字啊，你真是高看我了，就是个杂牌开水壶，管日常生活使用就行。”

“这话说的，做电器能不赚钱？”

周浩宇抿唇浅笑：“你还是太谦虚了点，现在谁家不用烧开水啊？这开水壶不得赚翻天了。”

梁浩洋颓然的摆摆手，而后解释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开水壶那是家家户户都缺不了的，正是因为市场需求量大，看中商机的人也多，供给的多，客户选择就多了，谁不是挤破头啊！”

“这话讲的没毛病，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促进行业发展嘛。”周浩宇安慰性的说了一句。

梁浩洋点头称是：“的确是促进社会发展，但说的自私点，对于个人而言，就是雪上加霜！”

闻言，周浩宇不由攥紧拳头，大家都在拼命抢占同一个市场。

那不如利用他能未卜先知的能力，另辟一条新道，这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如今的开水壶都需要放在炭火上，这样才能把水烧开，不仅麻烦，外壳还容易不小心灼烧皮肤，弊端太多，只胜在价格便宜。

发达地区的有钱人家里，才会备着电用热水壶。

相比用电，寻常百姓还是会选择烧炭，炭火远没有电费昂贵，况且电水壶的价格也不低，没有穷人会为了烧个开水，买那么贵的玩意儿。

重中之重是，电水壶的市场需求小，研发工作非常落后，甚至因此还发生过事故。

所以，电水壶对于百姓家，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但周浩宇能是一般人吗？别人做不到的，研发不出来的，他一手包圆了。

这些弊端完全可以改善，只是市场价格太高，技术人才又少，不会把心思放在小小的电水壶上。

也正是因为这点，被头脑灵活的周浩宇嗅到了成功的味道，他在上辈子学到的知识，正好对应上电水壶的后续改善工作。

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并不难。

念及此处，周浩宇引诱道：“这玩意儿不是早就过时了嘛？我觉得也不一定非得钻牛角尖啊。”

“过时？”

梁浩洋如梦初醒，疑惑道：“小兄弟，你该不会让我改行做别的吧？热水壶我都做了半辈子，还没弄明白呢。”

周浩宇步步紧逼：“你还没付出行动，就说这样的丧气话？”

“真不是我想瞻前顾后，现在的局面举步维艰，我本也是和你一样想的，觉得这生意稳赚不赔，谁成想，现在是只出不进！”

梁浩洋哭丧个脸。

周浩宇诧异道：“看来，你最开始也不想做热水壶生意咯？”

“倒也不是，只是想过别的路子，各种原因才没能搞成，这就转战了。”梁浩洋直言不讳，交了底牌。

见他现在处境艰难，周浩宇才恍然大悟，无论是哪个朝代，开厂子的人都得死一大批。

两头不讨好啊，但凡出了点差错，员工要举旗帜抗议，上层的大佬们也要软硬兼施。

特别是90年代的厂房企业归上层所有，和上层领导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仅仅单靠厂长一个人做主。

梁浩洋也不是个笨蛋，他肯定也有过反抗。

紧接着，周浩宇想进一步了解，关于厂房的全部信息。

梁浩洋也没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好奇，毕竟二人都不是一个行业链里的，索性将周浩宇当成情绪垃圾桶。

原来，梁浩洋为了宣泄郁闷，多次和赵长贵交流沟通。

赵长贵就是个木头，在商业上也没啥大见识，说了就等于对牛弹琴，连个附和都得不到。

反观面前这位，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要说了一句话，接下来的都全靠周浩宇猜就行，二人一拍即合，说到兴致处一同笑出声。

欢乐的气氛，持续了整整两小时。

不但如此，他们的距离也因为这次深入交流，逐渐靠拢。

说了一大堆，梁浩洋长舒一口气，要是他早有这么个朋友就好了，能倾听他的烦心事儿，还能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如今回想起赵长贵的话，才知是肺腑之言，周浩宇一定不会是个简单的维修师傅。

梁浩洋也是做生意的人，接受的知识，那不是一般商贩能比拟的，眼界广阔的他，竟也从周浩宇那里，偷学到不少新鲜的法子。

周浩宇寥寥几句，就直戳要害，没有一个字是废话，全都是精髓中的精髓。

但是，梁浩洋依旧压抑不住体内的悲伤。

周浩宇不解的抬起头：“怎么了？哪句话说错了吗？”

“没有，我只是感觉很遗憾，遗憾没有早点结交到这样的朋友，但凡早一个月也好啊，我的厂子也不至于面临重创。”

梁浩洋深深的吸了口气。

周浩宇兀自笑出声来：“别这么灰心嘛，俗话说的好啊，祸兮福之所倚。”

梁浩洋一脸的莫名其妙，追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周浩宇指着远处的天空：“有时候，表面上的祸，也可能隐藏着未知的福气啊！”

梁浩洋参悟许久，才缓缓开口：“但是，我现在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嘛？”

“当然没有了，厂子想继续走热水壶道路，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的厂子。”周浩宇淡定的回复道。

梁浩洋深以为然：“哎，咱们兄弟俩是想到一块去了，所以我才说，要早遇到你这个军师，也不至于让我的厂子破败至此。”

“可你忽略了一点！”

周浩宇的语气陡然凌厉：“我说的祸兮福所倚，说的就是这个祸，倒闭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情？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梁浩洋心潮澎湃，颤抖着声音道：“我懂了，还有回转的余地？”

“嗯，猜的不错，但是这法子一般人不敢用，你如果也是一般人，就不必多费口舌。”周浩宇勾起唇角。

梁浩洋赶紧拉着他，坐到了墙根底下，小声道：“我已经沦落成这样了，还能是一般人吗？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我就直说了，承包责任制度。”

周浩宇轻飘飘撂下一句话。

闻言，梁浩洋惊恐万分，迟迟憋不出半个字。

他有勇有谋没错，但这太冒险了！

周浩宇并未觉得惊讶，反而认为梁浩洋的反应实属正常，调侃道：“梁浩洋，你怎么也是个厂房老板，不至于这么害怕吧？”

“没有，我只是越来越好奇，你又不是大老板，哪来的路子晓得这事儿？”梁浩洋压低声线。

承包责任制度，在90年代还是很新颖的说法，不懂行的听都没听过。

背靠上层的龙头国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停地挖空上层的积蓄，但仍旧是入不敷出的局面。

迫于无奈，上层开始着手各种方法推动企业发展。

直到前几年，承包责任制度被推出，这有利于市场形成发展，并且能一举实现社会供给人民需求的平衡。

新的经营制度听起来是百利而无一害，直接让上层和企业之间分开，一场巨大的变革行动。

国企收到上层指令，最开始也在尝试践行这种制度。

但敢于人先的企业也就那几个，剩下的畏首畏尾，龟缩在原有的制度里不愿寻求突破。

不成功，便成仁，抱着这种想法，接下来几年里，又有头铁的企业运行承包责任制度，最终的结果都是惨淡收场。

90企业的国企那是稳居龙头，要么有人脉资源，要么家底足够丰厚，才能拼力一搏，当然也有极少数白手起家的产业，可那毕竟是万分之一啊。

就连这样的大企业都没讨着好处，更何况小小的热水壶厂房呢。

只要脑袋没发热，就不会去赌！

周浩宇趁热打铁道：“你很惊讶？某些事情不需要追根究底，你只需要知道，摆在你面前的唯一一条出路，就是我提出的这条。”

“可是，你没有经营过厂子，不懂得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也很正常！”梁浩洋略感遗憾的低下头，掩去眸底的落寞。

“哦？你是怎么认为呢？”周浩宇轻笑着把问题抛了回去。

“你说的承包责任制度，咱们快倒闭了，这肯定是仅剩下的一条好路子，谁都巴不得。”

梁浩洋又说出难处，“但这也意味着高风险啊，高风险能得到高回报吗？说不定，还不如就让厂子这么下去算了，这事儿神仙都不敢做主。”

“不。”

周浩宇信心满满的挺起胸膛。

梁浩洋不由笑出声来，摆手道：“别闹了吧，老弟，我现在这幅样子，实在是不想开玩笑。”

“你不相信我么？迟早有一天，你会发觉我的实力。”周浩宇态度坚毅，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方才说了几句，阅人无数的梁浩洋，也敏锐的察觉到周浩宇身上散发的光芒。

但毕竟是厂房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如果信了周浩宇的办法，这路子拓展不开，工人的工资找谁要去？

合作伙伴又该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思索半晌，梁浩洋抬起头：“真不是我说，我到底是厂长，自己拼一把没事儿，身后还站着那么多嘴，等吃饭呢！”

“我没有让你当下就答应，你完全可以利用剩下的时间考虑，只是每耽误一分钟，都是浪费，有我在，就能起死回生！”

周浩宇从容不迫的应对。

“起死回生？”

梁浩洋反复咀嚼这两个字。

周浩宇故作神秘道：“你现在还没有答应我的建议呢，不方便透露，还是等你想好再沟通吧。”

随后，周浩宇趁着梁浩洋思考的功夫，遁入了库房内。

等梁浩洋从思绪中抽离出身，才发现人不见了，刚想寻找，就被健壮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不好意思，就算我们是好兄弟，我也不能让你进去，周浩宇这人，说话一言九鼎。”

两人聊了半天，赵长贵倒是分析的很透彻。

鞍前马后一段时间，赵长贵已经不用接受指令，就能明白周浩宇的心意。

只要周浩宇不松口，那就是万万不能做的事。

梁浩洋忧愁的垂下眉头，他也不好阻碍好兄弟正常工作，再者周浩宇现在也不想搭理他。

赵长贵安慰道：“梁浩洋，你就听周浩宇一言，肯定比啥都好使，想通了就行了。”

“哎……我回去考虑考虑！”

梁浩洋心情沉重，本来平坦的路，被他骑得歪歪扭扭。

直到梁浩洋的身影逐渐淡去，周浩宇才迈开步子走出来，赵长贵不愧是自己心腹，一点就透。

还没高兴三秒，不远处出现乌央乌央的人群，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作战工具，周浩宇预感到不妙。

定睛一看，这有备而来的人里，还掺杂着个熟面孔，该死的，还是他上回手下留情了！

“赵雨溪，听见什么响声都别动，乖乖待在屋子里！”

赵长贵身为军营出身，敏锐的察觉到了杀意，立刻反锁住房门，遂即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周浩宇。

“周浩宇，老子可算是找到你了，跑得了和尚，你跑不了庙吧！”

冯仁杰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屈辱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

为首的男人梳着大背头，上身穿着汗衫，露出双臂上的恶虎纹身，看着就不好惹。

大背头大刀阔斧的招招手，一行混混飞速将周浩宇围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