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颜漫还没来得及做反应, 就听见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尖叫。

那人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脸颊迅速涨红一片，捂着嘴, 餐盘都拿不稳了。

颜漫心道，得，遇到cp粉了。

旁边的服务生连忙找补：“这是您的前菜，我们……”

话没说完，方才尖叫的服务生终于克制住本能，举着餐盘连忙鞠躬：“对不起！打扰到您了！不好意思！”

尽管道歉, 但她脸上还是洋溢着幸福的兴奋。

颜漫：“……”

服务生：“实在抱歉，稍后会再帮您新上一份——”

“没事，不用，”颜漫抽张纸巾，指了指她的领口，“你弄下衣服吧, 有汤溅上去了。”

那服务生接过纸巾，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 既抱歉, 又满足。

被同事推走时, 她还不忘让颜漫放心, 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我还ok！！！”

颜漫：“……”

你看起来是挺ok的。

解决完了门口的小插曲, 颜漫转过身，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

这桌上各位就都神态各异了。

有惊讶的，有惊喜的，更多的, 则是一脸看热闹的。

颜漫拉开椅子坐下：“都看我干嘛？”

有人调笑：“叶老师都告白了，你不说两句啊？”

颜漫：“说什么啊？”

这又不是拿奖, 还得发表感言吗？

她眨了眨眼，偏头看向叶凛，犹疑道：“谢……谢谢？”

桌上登时一阵爆笑，气氛活跃开，甚至有人开始鼓掌：“果然啊，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揣测我们漫漫老师！”

颜漫整理了一下手上餐具，确认道：“你是为了活跃气氛还是——”

叶凛：“我认真的。”

颜漫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表情，感觉是挺认真。

她噢了声：“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私事你们下去说！”一边的导演乐得眼睛都眯起来，“再说就到**了啊，我可不好意思听！”

“就是就是，好不容易吃顿杀青饭还给我喂狗粮！”

“电视剧照进现实了啊朋友们，我们剧组就是月老庙！”

“哎我说，那小彭和阿顾也可以支棱起来了，一剧成俩！”

颜漫越听越迷糊，惊道：“我们又没在一起，你们怎么还贷款嗑啊？”

“啊，我们不就是cp粉？”

“等等……漫漫你的意思是……叶老师给你告白了，你还得考虑考虑？”

“那不是当然的吗？”颜漫都恍惚了，“难道别人给你告白你马上就同意了啊？”

“可这是叶凛啊！”

“叶凛怎么了，我喜欢他的时候他不同意我，现在他追我，就要按照我的习惯来。”

颜漫这话说完，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她目睹了对面男演员的瞳孔地震，仿佛在说这辈子没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但几秒后，她听见叶凛点头说好。

“应该的。”他说。

这会儿有人开始捶桌子了，二十多岁的男演员，一个二个兴奋得像是进入了返祖现象。

“好精彩啊，好精彩啊朋友们，这不比偶像剧好看？”

“什么意思，内涵我的剧？”颜漫听不得这个，“你还是《樱桃沙冰》的演员吗，马上开除你的演籍，导演听……”

那男演员连忙求饶：“别别别，我错了——”

又是一阵大笑，大家纷纷调侃，“人家都是恋爱脑，就我们小漫是事业脑。”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大家才起身，准备离开。

外头的风有些冷，颜漫抱臂，正准备给西蒙发消息，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看到叶凛。

他动了下手中的车钥匙，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我送你。”

“你开车吗？”

“嗯。”

她寻思这也太容易上头条了，道：“不用了，我车在外面呢。”

“你让他们开回去，我送你，”他看外面风大，“反正也住一起。”

颜漫看自己的车已经开过来了，心道这人还真是很难搞定。

“你追我还是我追你？”她说，“听我的。”

“……”

“……行。”

“嗯，你也早点回去，”她转身朝他挥了一下，“那我走啦，拜拜。”

很快，她钻上保姆车，男人站定在原地，风吹了会儿，手机震动。

是她发来的一张图片。

应该是她上车后，透过后车窗，看到他还站在原地。

声声漫：【[图片]】

里面是他站在路边的剪影图，车开得很快，他的影子模糊成一个小点。

声声漫：【快回家。】

对着这两条消息，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垂头笑了声，回：【知道了。】

第二天中午，颜漫刚下戏，准备休息会儿，就在桌上看到了一排奶茶。

剧组经常会出现这些小东西，有时候是粉丝探班，有时候是演员自己准备，用来犒劳工作人员，也更容易讨到大家的欢心。

沙冰剧组的时候，她和叶凛的粉丝就分别组织过好几次。

不过今天这是谁准备的？

一般上面都会贴标签，颜漫拿起一杯，打算看看来源。

映入眼帘的是六个大字——

《城市旅人》颜漫。

……谁？

颜漫盯着杯子沉默几秒，在脑中排查完毕，确认剧组没有跟自己同名的演员后，奇怪地抬起头来，问一边的工作人员：“这谁送来的？”

“叶老师啊，”那工作人员眨眨眼，“刚才就开始发了，还有些面包什么的，都是以你的名义送的，帮你在剧组拉拢人缘呢。”

“叶凛？”

她话音刚落，许是觉得她在叫自己，男人从一旁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正在贴标签的面包：“怎么？”

“……”

颜漫骇然：“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

她想了想，感觉自己问的好像是句废话。

揉了揉脑袋，她又说：“其实你就正常交往就好，没必要做这么多的，我也没想过要利用你对我的什么心意帮我做什么事儿……”

讲着讲着，她觉得有点词不达意：“你能懂我意思吧？就是我也不——”

“我知道，”他把标签贴好，“你不想利用我在追你，让我为你做事，达成你的便利。”

她正要答应，又听到他说：“但我是自愿的。”

他平静地叙述：“我就是想见你了。”

“……”

一旁的工作人员竭力压制着想上扬的嘴角，克制道：“那两位老师先聊，我去发东西了。”

颜漫也被他这两句给整不会了，主要是以前也没被人这样追过，她一般都是婉拒，真诚地告诉对方你还不是我的理想型，也算是颜控最后的温柔。

这样还是不行，得好好跟他说说。

颜漫就这么思考到了下午的戏份开机，她暂时抛掉这些念头，投入到戏里。

她扮演的路盈盈是个标准的城市漂泊者，刚大学毕业，做过许多工作，但没有一份顺心，受尽了磋磨。

今天要拍的正是她发传单的那一场，主角从难过到强忍再到崩溃，所有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她坐在花坛边痛哭不止，却还要拿出手机回复妈妈的消息，说自己过得很好。

颜漫以前没演过这种角色，怕自己演不好，还特意去体会过路盈盈做的那些工作，希望自己能够演得更加真实。

这场戏过得很顺利，从刚开始的试图重整旗鼓，到最后狼狈又无助地抽噎，镜头切了远景，她身后是这座繁华的城市，无数人梦想中的地方。

对比强烈又残忍，愈发衬托出她的渺小。

她甚至因为完全入戏，忘记脚下还有台阶，脚扭了一下，站在原地愣住。

导演：“快快快，小颜脚扭了，赶紧叫——”

“等一下！”颜漫抬手，“那如果我扭着脚再演一遍这个戏，岂不是更让观众有代入感了？”

“……”

她说的其实没错，这场戏本就是属于主角的人生低谷，如果能够加入扭伤的因素，对比会更强烈，观众也会更加心疼。

而影视剧，让观众强烈共情本就是任务之一。

导演犹豫了一会儿：“你确定？还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扭个脚而已。”颜漫比了个手势，“那再拍一场啊，不用给我补妆了！”

说是一场，轮换到各个机位，她拍了三遍。

到最后已经有点撑不住了，她单腿跳着，五官忍不住轻微皱起，倒抽着冷气，颊边也有汗滴下。

导演在监视器后面看着：“这演的太好了，是演的还是真疼啊？”

叶凛握紧手中的纸杯：“她是真疼。”

“真的？”

“嗯。”

终于，颜漫停下脚步，问：“导演，这场效果好吗？”

不是“好了吗”，而是“效果好吗”。

“可以了，”导演连忙喊停，然后禁不住低语一句，“再不好叶老师得打死我了。”

听到导演发出讯号，众人纷纷围了上去，颜漫拉开裤腿，脚踝处已经肿成了一个小山丘。

“等一下，”她随手喷了两下喷雾，又制止着工作人员，“我先看看拍的效果好不好，不好就再拍一次。”

叶凛放下手中早已被捏皱的纸杯，接过剧组的医疗箱，阔步朝前走去。

颜漫：“先别给我治，我要看我的戏——”

下一秒，人被打横抱起。

她懵了，脑袋断线三秒，这才往外挣扎：“你干——”

叶凛：“我看过了，效果很好。”

果然，怀里的人安生了。

“真的？”

“我骗过你？”

她点点头，安静了几秒钟，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

“你赶紧放我下来，”她道，“你干嘛呢？快点，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叶凛：“我放你下来，你就要往监视器那边跑了。”

“……”

这么懂我？

颜漫略作思索：“行吧，那我不去了，怎么样，你把我放下来，我保证我肯定不去了。”

但已经迟了。

很快，她的确被放了下来，但被人放在了一旁空旷的台阶上。

叶凛握住她的小腿不让她再动，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一个扭伤的药膏。

颜漫还在乱扭：“你给我，我自己上。”

但男人不依，只是垂着头，将药膏绕着涂抹一圈，然后在肿起的地方按了几下。

颜漫甚至都能感觉到远处工作人员们八卦的目光。

她试图挣扎，但是怎么都没挣扎动，半晌后只能拍他肩膀，气急道：“叶凛！”

他终于抬头，眼底像是被墨染了色，压抑又低沉，如同在克制什么。

“干什么？”

他这话问得太坦荡，半晌后，颜漫也懒得管了：“算了，随、随便你吧。”

明明是她扭了脚，怎么搞得好像受害者是他一样啊？

他还生气？他生什么气？

颜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结果发现这是角色的手机，里头什么都没有，唯一一个游戏是开心消消乐。

叶凛还在“工作”，不知道揉到什么时候算停。

她只能打开游戏应付着时间。

二十分钟后，叶凛看到肿总算是消下去不少，心里的郁结也渐渐散去。

正想跟她说以后身体是第一位的，演戏都可以再磨，一抬头，她的手机愉快发声，嘹亮地响在空气里。

“unbelievable！”

颜漫：“我好牛啊。”

“……”

察觉到叶凛的目光，她抬头：“干嘛？气消了？”

“……”

“我的错，”他说，“不该跟你生气。”

颜漫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三个字居然会从叶凛的嘴里说出来。

她道：“那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随便调节一下气氛……”

“但是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还是要以保护身体为主。”

颜漫听了会儿，道：“我懂你意思，但我都有数的，扭个脚而已，过两天就好了。我之前看一个男演员采访，他演一段被掐脖子的戏份，因为他的演技暂时到不了很真实的窒息状态，所以是真的掐出来的。”

“这都很正常啊，技法到不了的地方，只能先用感受去弥补。”

叶凛顿了顿，想到自己之前，其实也有类似的经历。

但他仍是道：“他是他，你是你。”

颜漫：“怎么，我的命金贵些吗？”

“……”

她低着头没说话，目光却在晃，叶凛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又不是每次都在，下次你还敢，反正我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颜漫：“你别在这随便曲解我啊——”

叶凛：“我是不能怎么你。”

他说，“但是我会心疼。”

她启了启唇，发出个空音。

怎么搞的，告完白就打直球？还这么猛？

颜漫怀疑他是不是被下蛊了：“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么多肉麻的话，搞得我都毫无还手之力。”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

他说：“我喜欢你，所以才这样。”

“后来我一个人想了很多，我想我们当时之所以会错过，是不是因为我，太多话都藏在心里了。”他说，“所以趁着有机会，要说给你听。”

“我不想来不及。”

他说：“我不是很完美的人，我自我、冷漠、抗拒所有亲密关系，把自己封在自以为安全的房间里，不希望别人看到我的情绪，不相信自己会爱上一个人。”

颜漫愣了下，听到他继续说——

“但我会忍住我不完美的灵魂，努力去爱你。”

“我已经在改了，这一次，你能不能……好好看看我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