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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送樱桃。进口的,吃吗?”严扬一指放在茶几上的一篮子樱桃。
这时节樱桃刚上市,正是最鲜甜的时候。乔逆说不用, 严扬专门来送樱桃给楚澜,他吃了算怎么回事。
刚下楼,便看到一张立体英俊的脸。
“哟,大嫂你也在。”严扬笑得桃花朵朵开。
想到楚澜画的那些素描,再看眼前一脸热忱的严扬, 乔逆心底有个猜测。
楚澜没有出声, 气氛一时静默如葬礼现场。
乔逆边收拾边为彼此找台阶下:“这画的是严扬吧?他也给你当模特?”
这么一会儿工夫,楚澜画了七八张速写, 张张活灵活现。乔逆看了十分喜欢, 问:“我能要一张吗?”
“当然。”
楚澜模棱两可地嗯了声。
乔逆这回老实不乱看乱跑了,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不多时,楚澜说:“画好了。”
乔逆就像不小心发现别人难以启齿的秘密, 别人还没怎样,他自己就先尴尬上了,手忙脚乱收拾画纸:“对不起。”
乔逆挑了张自己靠在窗边的速写,礼貌告辞。
乔逆:“……”
这倒是实话。
这对假兄弟,该不会互相暗恋吧?
天色已晚, 严扬不好多作逗留,与兰茵招呼一声,与乔逆一起前往主宅。
庄园灯火逐次亮起,天边云彩收尽, 挂着一弯残月,几点星辰。
“那你还去?”
按照严扬的性格,不愁没有朋友。
严扬说:“他是我弟弟。一家人以和为贵,我妈跟兰姨处得不好,我再学着我妈摆脸色,我爸非骂死我不可。”
“你真的只是把楚澜当成弟弟?”
严扬的脸蒙在昏暗中,依稀可见眉心微蹙,嗓音也低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逆忽然意识到自己问的太多了,“我只是觉得,就算是一家人,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大家庭人多口杂,免得被人说闲话,想想你妈对花恋蝶的态度。”
“……”
花恋蝶真是个神奇的人,只要说起他,甭管是谁都要无语一阵。
“楚澜不是花恋蝶。”严扬说。
乔逆一愣,他跟楚澜玩笑时,楚澜也说过这话。
“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严扬扭头只见乔逆神情复杂。
乔逆淡淡一笑:“没什么。”心想你们还挺心有灵犀,如果不是假兄弟,说不定真能走到一起。
将要到主宅时,乔逆脚步一顿:“你说你跟楚澜认识半年?”
严扬都把这个话题抛到脑后了,见乔逆重新提起,很是莫名:“是啊。”
“不可能。”
“?”
“我看那画上的日期,明明是一年前——”
“什么画上的日期?”
乔逆嗓音如同老旧的磁带被卷住,蓦然卡壳,沉默半晌说:“可能是我看错了。”
严扬懵头懵脑追问,乔逆只轻飘飘将此话题揭过,以免弄巧成拙。如果楚澜早就认识严扬,并对他有意思,如今两人身份尴尬,还是不说为妙。
不过,奇怪之处也不少,楚澜早就认识严扬,严扬却说是在半年前认识楚澜,也就是兰茵嫁进严家后。
兰茵为什么改嫁严俊国?真的只是旧情复燃?与楚澜认识严扬有没有关系?
冥冥之中,乔逆只觉这几人扑朔迷离的关系,就像某种命运的提示,但他一时无法参透。
晚餐时间将至,兰茵换身衣服下楼,见那一篮子樱桃还放在茶几上,吩咐佣人:“把樱桃扔了。”
佣人傻眼:“啊?”
“扔了。”
“这是二少爷送来的。”
兰茵冷冷地看着佣人,“要我说第三遍?”
佣人立即低眉顺眼取过装樱桃的小篮子出门,这么好的樱桃,扔了太可惜,反正三夫人不要,这口福就由她们享好了。
那佣人走到宿舍楼唤了一声:“大家快来吃樱桃,外国进口,又大又甜!”
几名佣人叽叽喳喳涌过来:“又是二少爷送的?”“这都送了多少东西,最后全都便宜了我们。”“二少爷人那么好,三夫人为什么不领情?”“谁知道呀,三夫人脾气一直古古怪怪的。”“二少爷真可怜,都不知道自己被三夫人讨厌了。”……
隔墙有耳,门外听了一耳朵的老佣人僵着脸转身就走。
晚餐已经备好,只等严禛与严俊国回来就开饭。严芭讲笑话给严老听,哄得老人家差点笑岔气,被林琬逮住好一通训斥。
严老摆手:“芭芭是为了哄我开心,我要是被她笑死,也算寿终正寝了。”
众人:“……”
气氛其乐融融,直到伺候方檬的老佣人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方檬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活似棺材。
“怎么了?”林琬问。
方檬压着怒火强笑:“没事。”
及至兰茵姗姗来迟,方檬的目光就像两把出鞘的匕首,嗖地射向兰茵。林琬看在眼里,若无其事地继续与严老唠嗑家长里短。
兰茵是掐着点来的,她进门没多久,严俊国严禛父子俩回来,换身衣服便准备吃饭。
严家的晚餐像个代表家庭美满幸福的仪式,至于餐桌上各位是不是真的美满幸福,就只有各人心里清楚了。
方檬瞪了儿子好几眼,严扬只觉莫名其妙。
四个最小的孩子一如往常吃得少,被保姆带回东楼。方檬这才唱大戏般开腔了:“兰茵,我听说扬扬送了一篮子进口樱桃给你?好吃吗?”
闻言,严扬一愣,总算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母亲白那么多眼。
兰茵不惊不动,语气淡漠:“还可以。”
方檬皮笑肉不笑:“可是我听佣人说,你把樱桃扔了。”
“哦,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方檬脾气上来,嗓音尖锐如刺,“兰茵你什么意思?扬扬好心送你樱桃,你凭什么扔了?还有之前送的东西,你都扔了吧?”
严老坐在主位,左下是严俊国、方檬、兰茵、严扬,右下是林琬、严禛、乔逆、严芭。
兰茵就在方檬旁边,她放下筷子,转头正视方檬的脸,“对,我都扔了。”
近在咫尺的挑衅,方檬孰不可忍,伸长了胳膊一筷子打在儿子头上:“你看你,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吧!”
严扬还处在自己送的东西都被兰茵扔了的震惊中,没躲开母亲的“毒手”,也不嫌疼,讷讷问:“兰姨,你都扔了?”
方檬名义上是打儿子,但隔着兰茵,动作怎么着都不方便,顺其自然挨了几下,啪的一声打开方檬的手。
方檬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跳起来,一爪子挠上兰茵的脸,她真是恨极了这张与自己太过相似的脸,时刻提醒她当年被严俊国当成了替身。
事情发展成这样,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严扬尤为惊愕尴尬:“妈你干嘛呀?你想吃樱桃我明天再买一篮子给你!”
方檬:“你个傻子!我是为了樱桃吗?我是为了你!”
兰茵看着是冷冰冰的大美人,但也不是好欺负的,方檬对她动手,她也不甘示弱,一巴掌打在方檬脸上。
方檬尖叫一声,端起汤就要泼过去,被严俊国按住手腕:“你疯了?!”
严老一拍桌子,碗筷叮当振动:“像什么话?”
林琬也劝:“有话好好说,不就是一篮子樱桃,何必动气呢。”
乔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豪门女人的勾心斗角呢?明明就很简单粗暴。
汤水晃动溢出碗沿,顺着方檬纤瘦白皙的手流淌,她错愕地看着丈夫,“俊国,你为什么只冲我吼?错的是我吗?我是为了什么啊?严扬是你亲儿子,他的心意被人这样糟践,你不心疼,我心疼!”
严俊国脸色依然冷:“不管你为的什么,当着爸的面动手,就是错。”
方檬:“你的意思是,我私底下找兰茵决斗是吧?”
“……”
决斗这个词会不会太严重了?
方檬点头,重重丢下汤碗,“行,等吃完饭我再找她撕逼。我告诉你严俊国,我忍她很久了,今晚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睡!”
“……”
严俊国脸黑如锅底:“方檬,别胡闹。”
严扬揉着胀痛的额角:“妈……”
兰茵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
“你不许走!”方檬厉声道,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扔了扬扬送你的东西?”
乖孙子的好心被糟践,严老也略有不快:“解释两句。”
兰茵抿唇,眉眼冷艳,以无声代替回答。
方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揪住兰茵拉拉扯扯不放手:“你什么意思?我家扬扬哪里不好了?你要这么对他?”
严扬脸上火辣辣的,只觉当着众人的面,尊严被踩进了泥里。更让他难堪的是,还是自己亲妈开的头。
他近乎哀求:“妈,别问了。”
乔逆看着都觉得可怜,尝试打圆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语毕,他就收到林琬别有深意的一眼,意思是,没你的事,别说话。
这场面确实没有乔逆插嘴的余地,连严禛都不好开口。而大家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方檬嗤笑:“误会?她都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误会?兰茵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误会你了?”
兰茵脸若冰霜,拒不答话。
方檬语调越发尖酸:“你们看她那样,根本就是狼心狗肺!枉费大家平时看她有个残疾儿子,对她多有忍让,结果呢?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方檬!”严俊国呵斥。
“俊国你帮别人养儿子,我没意见。但你让别人儿子爬到我儿子头上,不行!”
严俊国几乎气到心梗,偏偏方檬说的不错,他想护着兰茵都占不到理儿,只能说:“关楚澜什么事?你别胡乱攀扯。吃饱了撑的你,给我回去。”
方檬自是不依不饶。吵吵嚷嚷没个结果,严老嫌烦,将儿子与两个儿媳都骂了一遍。老人家身体不好,林琬给他抚背顺气,忽听严芭惊叫一声:“二哥!”
方檬亦是大惊失色:“扬扬!”
严扬突然晕厥在地,众人慌作一团。严禛将人搬到沙发上,场景让乔逆莫名熟悉。
乔逆悄声问:“他是装的吧?”
严禛瞥他一眼:“你以为严扬是你?”
乔逆:“……”
严扬晕厥的时间并不长,约莫十几分钟,方檬哭得泪眼婆娑,严老呵斥:“还有脸哭,知道扬扬头脑不好,还气他!”
严扬:“……”
见他醒来,方檬立即问:“扬扬你觉得怎么样?要不去医院再查查。”
家庭医生就守在一边,说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累了一天,郁气攻心,加上车祸落下的头疼后遗症,才导致昏厥。
乔逆却觉奇怪,按理说alpha体质强悍,不会轻易被“气晕”,难不成严扬是个例外?
“没事。”严扬扫视一圈,没看到兰茵,眼底光彩愈发暗淡,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讨厌。
“真没事?不行,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妈。”严扬打断母亲的喋喋不休,“我想安静一会儿。”
方檬霎时如被扼住喉咙,嗓音干涩:“好。”
“爸,林姨,我今晚想住在主宅,可以吗?”
“当然可以。”林琬温声道,“这里是你家,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严芭点头:“住我房间都成。”
“……”林琬白女儿一眼,“说什么胡话,女孩子家也不嫌丢人。”
严芭一吐舌头,她就是想逗严扬开心。严扬果真露出一丝笑意:“你房间的粉色公主床我可睡不惯。”
严芭:“那就住大哥房间。”
“那大哥住哪儿?”
“当然是住嫂子房间啦。你晚上可不许偷听。”
严禛:“……”
乔逆:“……”
不可,真的不可。
气氛似乎恢复了往常的其乐融融,唯有方檬一脸苦涩:“扬扬……”
严扬轻声道:“妈,你回去休息吧。”
严俊国也说:“你回去,别吵着严扬。”方檬只得委屈又愤恨地走了。
家庭不和谐,严老也很疲惫,吩咐林琬一定要照顾好严扬,刚要走,吹胡子瞪眼回头:“严禛,你跟小乔没睡一间房、一张床?不像话!”
严禛乔逆哑口无言,最后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星期四上新书千字榜,更新挪到23点后,大家不要熬夜等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姬都 10瓶;苏叶 1瓶;
毫无疑问, 严扬的长相是相当立体英俊的,很适合入画。但这一地的素描都是他,怎么看都不仅仅是艺术。
小路幽静,晚风微醺,乔逆与严扬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问:“你跟楚澜认识很久了?”
“兰姨是半年前改嫁给我爸的。”严扬双手插裤兜,姿态闲散,“我跟楚澜也认识半年了,他这人内向,每次见他都不知该说什么。”
乔逆嘴角一抽:“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