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叹息
冲天烈焰连锁爆炸。
强制性自爆的地狱犬群在火花缠绕下倒地不起。面对不知是第几次的光景,发动了抗魔力魔法的韦尔夫笔直伸出的右臂虚软地悬在半空中。
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因为对方的距离以及地狱犬自身所具有的火焰抗性特点,远距离的攻击只能交给韦尔夫,艾尔或是贝尔的魔法都没有多少的作用。
“韦尔夫!”
就在还未开始前进的时候,自身后传来了贝尔的呼喊。
转会身就可以看到,韦尔夫的脖子弯了下去,同时身体也失去力气,将所有体重压在贝尔的肩膀上。
异常发汗、眼睑紧闭。毫无疑问,这是陷入了精神疲劳的状态。
而现在,手上已经没有恢复用的灵药了。
“……啊……”
随着一声沙哑的低喊,背后响起某个物体倒地的「咚」一声。莉莉也无力闭着眼睛,倒在地面上。
“莉莉!……”
贝尔搀扶着韦尔夫,脸上的情绪完全无法掩盖。
极度的紧张、疲劳,与「上层」截然不同的「中层」,散发着压迫感一直在侵蚀莉莉的身体。现在他们都已经到达了自己的极限。
四周一变得悄然无声,只剩下四人的呼吸声,这个瞬间四周围好像突然变暗了。
地下城并无变化,这只是个人的心境而已。
“我拿着武器,你背上韦尔夫和莉莉,继续前进。”
仅存的声音从艾尔的口中传出。
现在不是停下的时候,再最后一个臭袋完全失效前,至少要抵达哥利亚所在的大厅,否则第17层魔物的恐怖数量足以瞬间吞没他们。
“我明白了!”
贝尔咬紧牙关,似乎要将什么咬碎。
握住身边莉莉的小手,抓住韦尔夫的肩膀。连同差点压溃脆弱心灵的不安,他揍了自己一拳。
没闲工夫害怕了。
现在要做的,是把他们带回去。
“尽可能减少负重吧。”
艾尔把莉莉破损的背包以及韦尔夫和他的武器都丢掉了,虽然很浪费,但是现在不是计较那些东西的时候。
只留下最低限度的武装,赫斯缇雅之刃被艾尔拿在手里,贝尔贝尔韦尔夫还有莉莉跟在后面。
失去意识的韦尔夫与莉莉手臂下垂,像钟摆般晃动。
已经在地下城里面徘徊多久了呢?时间感觉早已崩坏,也许花了一整天,又或者是更多的时间。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迷宫里面,他们第一次如此渴望太阳。
没有人发出声音,长时间的移动、没有补给、没有休息,再窟室之中回荡的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如同监牢一样,明明还有可以一同前进的人,但是却只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周围黑暗一片,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尽头。
停下吧。
如同是让人沉浸的美梦一样,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发出了这样的渴求之音。
脑中也响起尖锐的耳鸣声,盼望能够从这种愚昧的苦行中解脱。
现在不能再有人倒下了。不管是艾尔还是贝尔,只要有一人停下脚步或者是倒在地上,小队的所有人都会完蛋,都会死在这里。
在极限的状态下,仅有的理智还未消散,背上的恩惠发出滚烫的热度,不断催动着自己的身体前进,同时向身后的贝尔投去目光。
(他还未停下,我自然也不能。)
“……跟上……”
岩窟的规模逐渐扩大,慢慢形成了能够供几十人通过的宽敞空间。道路也变成分歧较少的单行道,就像走进了张开大口的巨蛇体内。天花板也很高,有如火把般摇曳的磷光看起来只是小粒的光点。
看阔地带,这也就说明现在他们越来越接近哥利亚的大厅了。
而现在臭味袋也彻底失效,不过周围的环境却依旧很安静,魔物没有咆哮,地下城也不曾在发出新的责难,一切都如同即将迎来曙光的前夕一般。
但是此时也有让人不能忽视的东西。
什么正在靠近。
什么正在诞生的途中。
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沉迷,就像在殷切期盼着什么、在畏惧着什么的降生。
怪兽们躲了起来,持续屏气凝神。
就在前面的大厅之中。
寒意逐渐上涌。前方的危险不容忽视,但是现在不能停下来。
然后……抵达了。
一个广大的,的确是又长又大的大厅。
与之前中层那些形状乱七八糟的窟室不同,它呈现平整的长方体。从我站着的这个大圆形入口到窟室深处大概有两百米吧。若只看长度的话,应该比粮食库更大。宽度大约一百米,从地面到天花板可能不到二十米。
这间墙壁、天花板都是以粗糙岩块形成的大厅,只有左侧壁面的构造不同。
那表面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好像有人替它打磨过似的,没有一点凹凸。简直有如众多石匠经手制作,壁面没有接缝,从窟室这端延伸到彼端,直扑整面视野。
【叹息大墙】——到达这间大厅并活着回去的冒险者们所命名的,第17层最后的障壁。
只会生下唯一一个特定怪兽,身为窟室之主的巨大墙壁。
在这里也一样,看不到任何怪兽的身影。视野左手边散发出存在感的大墙好几次撼动着他们的心脏,而如今他们只顾着穿越窟室的阴暗。
趁现在还来得及!
只要能够逃进视野深处,墙壁正中央开出的洞窟——
就像在嘲笑如此一心一意往前进的冒险者一样。
啪叽一声。
大墙由上到下如同雷电般划出了一道巨大的龟裂痕迹。
先是大脑的一片空白,随后艾尔分担过来韦尔夫的重量,两个人拖着沉重的双腿狂奔起来。
他们紧紧抓着身上的同伴,双手死死扣住对方的身体。
才走了空间的一半。好远,太远了,为什么这么远。视野晃动着,似乎与出口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缩短。
就在这段时间内,墙壁还在持续发出裂开的声响。啪叽,啪叽,声音越来越响。那道声音渐渐变化成喘息、呻吟、叹息似的沉重呼喊,撼动了整间大厅。有如雪崩般的音波海啸让他们的鼓膜发出哀鸣。
不断增加的悲叹叫喊,变得更大更深的好几条龟裂,大地鸣动的第17层。
接近临界,更强的冲击从内侧殴打墙壁——下个瞬间……
巨大的破碎声。
呼吸都被遏止。
「轰」的一声,仿佛庞然某物降落至大地,格外巨大的着地声。
那个就在漫天的飞尘里。
过度巨大的灰褐色轮廓。粗脖,阔肩,虎臂,壮腿,酷似人族体格的形状,总身高长达七米的巨人。
——这就是,楼层主。
迷宫孤王——「歌利亚」。
在逐渐散去的烟雾彼端,有人类脑袋那么大的鲜红眼球,转动了。
那颗眼球中映照出还在疲于奔命的两人,它慢吞吞地发出伴随着巨响的脚步声,将身体转向他们这边。
“喔喔喔喔————!!!”
歌利亚发出鼎沸的咆哮,并开始追逐。每当巨人的脚踩下去,地面就被踩破,同时发出地鸣,撼动着整间大厅。
再进一步,就在眼前了。
冲向前方,快速奔跑。
终于,跳进了洞窟。
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终于抵达了安全的楼层,但是在他们的身后,难以想象的剧烈爆炸带着强烈的冲击,将还在空中的他们击飞出去。
全身被砸向石壁,即使如此,冲击力道仍未缓减,依旧在狭窄洞窟内撞来撞去。
最后像是被吐了出来一样,四个人摔落在第18层的草地上。
在视野恢复之前,率先行动的是身体。
如同陷入泥沼一样,被周围的一切吞没,但是四肢还存在,能够感受到自己仅存的力气。
而在翻过身,将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之后,模糊的视野才逐渐的开阔,变得清晰起来。
布制的天花板……大概是在帐篷里面吧。
看来应该是得救了,身上的伤口似乎是被人处理过,而且在一旁,贝尔他们也都安静的躺着。
看看他们,包括韦尔夫那只左脚的伤势在内,莉莉他们受的伤似乎都治好了。轻伤部分好像只做了简单治疗,包着绷带。
“相比起来,你身上的问题严重的多。”
在狭小帐篷之中还有其他的人存在,坐在一旁的角落,打断了艾尔的检查。
他转回身一看,眼前是一位精灵。
在【洛基眷族】之中曾见到过,被精灵王族里维莉雅称呼为蕾菲雅的精灵少女。
与此同时,蕾菲亚也在观察着艾尔。
被敬仰的王族称赞过的人类少年,纯白的头发,让蕾菲亚想起了故乡冬季的森林,点缀精灵乡的皑皑白雪。
“请好好休息。”
留下一句忠告之后,蕾菲亚离开了帐篷。
听了对方的忠告,实际上也确实累坏了的艾尔老老实实的再次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