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深渊凝望

乔乔悄无声息地躺在她身边:“睡不着?”

杨潮雨想起自己在任务里答应的不平等条约,道:“想听睡前故事?”

乔乔:“我不听《诗经》。”

她说完,似乎看见杨潮雨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

乔乔:……

“说说吧,为什么这次任务不叫我出来?”

杨潮雨沉默。

乔乔微微眯眼,抬手狠狠掐住杨潮雨的脸。

“说不说?”

杨潮雨“嗷”了一嗓子,连忙求饶:“哎呀,你是我的最强底牌啊,我怎么能轻易将你暴露出来呢?”

她这屁话,乔乔根本不信。

乔乔加重了力道:“说实话!”

杨潮雨的眼泪顿时出来了,一边“呜呜”哭着,一边说:“这就是真话啊,羽毛和诺诺明显居心不良,我怎么能拿出全部底牌?”

乔乔久久看着她的脸,松开了她脸上的软肉。

“你不说,我也知道。”

杨潮雨捂着自己的脸,试图远离了暴力狂,但床就那么大点,根本躲不远。

“你不想让我失控,是吧。”乔乔问。

杨潮雨沉默。

有了其匪筮和巫淮溪做对比,她发现,自己好像对死亡太淡定了。其匪筮能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死亡而着急害怕,还有杜司那非比寻常的英雄主义。而她两次没有阻止乔乔下手,相当于间接背负了三条、不,四条人命,可她居然没什么难受的感觉。

难道,她真的是反社会人格?

所谓善良,只是她自以为是的伪装?杨潮雨内心复杂。

乔乔抬手,覆盖住她双眼。

“你这么做,是为我好。”她说。

杨潮雨蠕动着嘴唇,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乔乔说错了。

她不是为了乔乔好,而是为了自己。

在纯心寄宿,那些逝者给她的记忆里,巫淮溪遭受了凌辱、强迫和生死不如。她一直挣扎求生,所以其匪筮在第一个夜里听见了四面八方的求救——那是巫淮溪每次逃跑失败后的哀鸣。

无法扭头的警卫,代表着她希望警卫看不见她。

一模一样的老师,都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至于,王校长……

大妈在西北角听见的敲墙声,是她最后的求救。

她听见大妈的回应,以为会有人来救她。

可大妈只是好奇罢了。

她死在了希望里。

亡者的灵魂突破现实的封锁,她回到了家,却又很快知道了自己的终结。那一刻她是不甘心的,疯狂报复纯心寄宿。但这样的报复换来的,却是另一个地狱。

迫害者依旧在迫害着无辜的孩子,迫害着她。

避无可避。

为什么这个涡越加疯狂?

是巫淮溪忍不住要对他们这些主播下手了么?

不是。

是本来被巫淮溪掌控的逝者们,在渐渐失控。

看见巫淮溪从各处凝聚在一起,杨潮雨就应该知道:巫淮溪看起来没有帮他们,其实是时时刻刻都在帮忙。

即便她失控地弄死了所有伤害她的人,但她有底线。

她是凶手,又是保卫者。

她直白地承认了错误,是她真的认为自己有罪,并不值得原谅,也不求什么救赎。

这跟杨潮雨太不同了。

杨潮雨不安地翻了个身。

虽然她杨潮雨不曾动手,可死在乔乔手里的有四个人。她之前能理所当然地说,这些人是乔乔杀的,跟她没有关系。

但真是这样么?

她不用明说,乔乔就知道她想要什么。孝思花园的事情之后,她不说,乔乔就知道匿名报案;琉瑭六栋的事情过后,她和乔乔默契地送了匿名信。

说什么都是乔乔的错?

难道不可能是她抗拒那些潜伏着危机的真相,在潜意识里希望乔乔下手,在她知道真相前就把那些人处理掉?!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杨潮雨就浑身发凉。

这凉意,沦肌浃髓。

她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她一直不曾真的窥探过自己的内心。

这些猜测不断折磨着她。

她睡不着。

乔乔从她凌乱的呼吸中听出她的恐惧。乔乔靠近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令人窒息的寒意太可怕,杨潮雨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她问:“羽毛的话,你觉得有几成真?”

“三成。”

杨潮雨哑然:“这么低?”

乔乔沉默。

杨潮雨猜测道:“我认真想了想,他说我碰了谁的蛋糕,我感觉……这个谁,会不会是MN?”

乔乔看了她一眼,道:“怎么说?”

“你和美美、清风都说,MN是压榨劳动力的资本家。比起消灭涡,他们更在意的是其中能创造的价值。那么,我把一个涡的掌控者带走了,那这个涡是不是就没用了?我相当于强挖了一个工厂的负责人,这个工厂直接停产。”杨潮雨道。

乔乔:这比喻……

“你是说,派羽毛和诺诺来的,是MN?”

杨潮雨想点头,却又不太确定。

“感觉是它。”

乔乔道:“杜继征在任务里说,能力是可以通过换命而换走的,那就没可能是有人眼馋你的能力,要借羽毛和诺诺的手挖走你的能力么?”

杨潮雨摇头:“如果是这样,他们在任务里就不该表现杀意,而应该是纯然的试探。”

可诺诺的杀意能让乔乔出手阻止。

“杀了我,能力就不新鲜了。”或者说,能不能拿得到,就玄之又玄了。

杨潮雨说得一本正经。

乔乔:居然有点道理。

“那看来得多收集一些MN的信息。”乔乔道。

杨潮雨点头点头,欲言又止。

乔乔又说:“就算收集信息,那也要养足了精神,赶紧睡吧。”

杨潮雨在黑暗中瞪着眼睛。

毫无睡意。

乔乔想了想,开始背那首听得多了的《我将》。

果不其然,一遍还没背完,杨潮雨就睡着了。

规律地过了两个月,早上不用闹钟,她就醒了。刚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她就听见客厅传来的嬉笑声。

杨潮雨黑着脸走出去。

没人。

看一眼散了一桌的饼干糖果,杨潮雨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双胞胎又半夜出来玩,察觉她起来,两熊孩子迅速藏匿。

杨潮雨打着哈。

她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说:“我洗漱完出来,客厅要干干净净的,不然我就再也不买饼干了。”

因为体能要求,她的三餐基本都是蛋白质,饼干一类的小零食基本都是给乔乔准备的。

两小孩平时能沾点光。

这威胁的话说完,根本不用等到洗漱完。

她刷牙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客厅已焕然一新。

不知道是葛婆婆帮忙了,还是那两个“皮蛋”自己打扫的。

她打了个哈,不小心吃进去一些牙膏。

晨跑完毕,她正要打开电脑,看看纯心寄宿得了多少功德,就接到了阿南的电话。

他说李就水救的那个女孩找到了。

杨潮雨都快忘了这事。

周洳生和李就水当晚双死,女孩逃了,那女孩的确应该还活着。但事情都过去两个月了,她都没站出来。现在案件都结了,找到她又有什么意义?

杨潮雨这么反问阿南。

阿南:“明白了。”

挂了电话,杨潮雨叫李就水出来,问他要不要见一下那个女孩。

跟杨潮雨猜的一样,李就水不在意。

他救那个女孩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女孩是被动接受。女孩感谢他,是道德;不感谢他,也不违法。

“既然事情都过去了,她就继续好好生活吧。”李就水如是说。

杨潮雨便也没再关注女孩的消息,也不再麻烦美美,而是有了新的消息来源。

“杜警官啊,怎么样了?”

“查封了。”杜继征道。

他们说的是纯心寄宿。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么?”她说自己在那个地下空间里看见了很多小孩子,“应该会有命案吧?”

杜继征沉默了一会,说:“这事牵扯有点大,你别关注了。”

杨潮雨:!

她还想问点什么,就听其匪筮在那头吆喝:“小杨,哪天一起出来玩啊。”

杨潮雨:怎么感觉他还没放弃要撮合我和杜继征。

杜继征反应更直接:“挂了。”

“嗯。”

警察叔叔的话,还是要听的。

杜继征不让她管了,杨潮雨也就不自找麻烦。

可她安生了没几天,接到了一个老熟人的电话:

柯策舟道:“潮雨,帮个忙。”

“不帮。”杨潮雨很果决。

“给钱。”

穷鬼·杨潮雨:……

“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