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潮雨不太信杜继征的血肉能一直养着其匪筮。

最好的例子，是周洳生和芣苡。

周洳生快没了的时候，曾要求芣苡帮他。而芣苡拒绝后，他就大骂芣苡忘恩负义。之后芣苡解释，说她自己是伪装者，但她补充自身的“能量”，都是周洳生获取的。而周洳生买下琉瑭小区六栋的上下五层，总共十一层楼，只为了掩盖他处理受害者时造成的响动。

而他处理完，又会将尸体掩藏到静臻公墓。

根据警方的后续报道，静臻公墓里查出的尸体，不止十几具。

照星哥的说法，今年起，主播数量开始暴涨。而这之前，主播的人选很可能都默认从大家族的子嗣里选出。周洳生虽然也有可能是大家族出身的，但概率不高。

杨潮雨觉得他更像个独行侠。

事情被曝出来时，正是李就水失踪时，也就是六月末、七月初，正好是年中。

那就按六个月算。

周洳生的任务频率未知，但他竟然想到那样藏尸，也算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每月的任务次数应该不多。可他和芣苡，每个月需要至少两人的血肉。

这是什么概念？

一个无辜者换一个伪装者一月的安稳。

这是伪装者的需求上限，那下限又能低到什么程度？

照首秀里阿正和速美中心北冥的表现，血和肉都是必须的。可，其匪筮每次只吸少量的血。这能让他的能力使用多久？又能让他保持理智多久？

而杜继征一个人负担所有，又能坚持多久？

就算他每个月定时给其匪筮喂。

能喂多少？

人的血液占比是体重的7%-8%。知道一个人的体重，差不多就能知道其血量是多少，而只要流失1/3的血，人的精神及身体状态就会变得很差。杜继征因为工作原因，要一直保持良好的体能，按其匪筮的性子，也绝对不想自己的搭档因自己而在工作上出现失误。

其他工种还好说。

杜继征他们是不能有失误的，这涉及他们的公信力。

而不影响工作，其匪筮能从杜继征身上得到的血，很可能只有其总血量的10%。

一套算下来，最多也就600mL左右。

600mL什么概念？

杨潮雨自己喝一杯牛奶，都是200mL的。

三杯而已。

这可能是其匪筮一周，甚至一个月的量。

再来看看周洳生。一月至少两个，就算他和芣苡平分。他如果只是取血，就没有必要害人性命，可他宁愿犯罪。

要不是他需要将对方整个吃掉，要不就是他需要的血是致死量。

致死量，就是超过全身一半的血。

他的受害者有男有女，体形不同。就当对方是50Kg，再按7%算，总血量3500mL，一半的量。

1750mL。

这个量，接近其匪筮能得到的血量的三倍。

杜继征现在年轻，说不定那点失血，几天、几周就能恢复，但要持续每月给呢？

身体不会亏空么？

杜继征可不是年轻小伙子。

至于其匪筮，他每次只有这点供给，能够么？

如果够的话。

杜继征为什么会在其匪筮使用能力的时候让他住手？其匪筮又怎么只用了一次，就虚弱到被反噬？

刚认识这两人的时候，其匪筮可不虚弱。

他阳光又自信，心软得很。

可现在……

虽然杨潮雨跟两人相处不多，但她能感觉出来：他们两个一直在互相迁就对方，勉强自己。

也是因此，目前的局面让杨潮雨毫不意外。

而说不定，就是因为其匪筮越来越虚弱了，杜继征才会答应杨潮雨的拉拢。

“女孩子去，不好吧。”

其匪筮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想要夺过杨潮雨手里的背包。

杨潮雨一个闪身，外加一个蔑视的眼神。

“就你这没恢复的体能，想跟全盛时期的我比？”

找打？

杨潮雨冷漠脸。

其匪筮张了张嘴，想说杨潮雨刚流失了点血，估计身体机能比不上之前。可他看了一眼陆东苹两人，憋住了。

杜继征说：“不要勉强。”

杨潮雨点头。

她知道他这话别有深意。

从他手上接过他那包压缩饼干后，她拒绝了其匪筮的那块。

“你的留下，以防后续还需要。”

其匪筮：“后续？”

杨潮雨没有解释。

“你们跟在我身后。如果计划成功，稻草人被困，我们就直接过去。记住，一定要注意我的位置，不要越过我。”

众人点头。

陆东苹有些犹豫。

她问：“我们也不能帮什么忙，要不留在这里吧。”

元玹点头。

稻草人虽然可怕，但似乎真的不会攻击没有靠近的人。

留守会很安全。

杜继征：“也行。你们守在车子附近，遇见什么危险，还能用车挡一下。如果遇见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就大声叫我们。”

他吩咐完，看了出租车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车前盖似乎好象在缓慢恢复？

他记得这辆车。

从怡然病院回来时，他们三个就坐的这辆。当时他就觉得不太对，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能进出涡的出租车，必然不凡。

不知是不是他盯的时间有点长，那车子好像还抖了抖。

杜继征：……

他收回视线。

杨潮雨问搭档二人组和张先生准备好了么。

三者点头。

杨潮雨便将饼干一左一右握在手心，然后朝着稻草人走去。

三者默默跟上。

在她不断的接近中，稻草人察觉到了。它们停止驱赶乌鸦，掉转过头来对上杨潮雨。但似乎杨潮雨四者还在安全距离里，它们没有主动攻击。

而这一次，杨潮雨没看错。

它们的脑袋的位置，闪着微微的红光。

“这是……暴走模式？”其匪筮猜测着。

总觉得它们似乎越来越凶了。

杨潮雨不敢轻敌。

之前，她跟那两只对峙，能感觉出他们有思维。

虽然有思想不代表就有情绪，但杨潮雨准备做最坏的准备。那就是：这两只稻草人被这群乌鸦戏弄之后，无法舒缓的怒气会因为杨潮雨几人的再次冒犯而累积到极限。

到那个时候，可能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乌鸦在血色的天空上乱飞，像是察觉了两方之间针锋相对的气势，“嘎嘎嘎”的叫声越发喧嚣而杂乱。而有那么几只，小小的黑色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就瞅着杨潮雨手里的饼干不放。

杨潮雨低声道：“准备。”

她刚说完，双手用力。

破碎的饼干发出诱人的香气。

乌鸦是一种很奇妙的动物，它们聪明却聒噪，但行为模式跟人类很像。它们会为了护巢而疯狂攻击无辜路人，袭击部位会选择最脆弱的眼睛。它们懂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而且用得非常溜，最会蹬鼻子上脸。

如果杨潮雨周围只有一两只乌鸦，根据战术，它们可能会观望。

但有一群的话。

那自然是“群起而攻之”！

杨潮雨早有准备，一刻不停朝着稻草人奔袭而去。她的身后，乌泱泱的一片黑色海洋紧跟而来。

稻草人：……

黄帽稻草人腾空而起，蓝帽则直冲而来。

“小心！”

杜继征感受过它们的力道，很担心杨潮雨受不住。

杨潮雨低声呼唤：“于夙宝。”

就见冲击而来的稻草人还没靠近，全身就被割出无数道伤痕，草屑乱飞。身体被大卸八块，蓝帽的冲势缓了缓，还没靠近杨潮雨便摔倒在地。杨潮雨则迅速将饼干洒在它残破的身体上，还用它的破衣服擦了手。

蓝帽稻草人：……

而这时，黄帽的攻势逼近。

它还未落地，但杨潮雨已感觉到脑后浓重的杀意。

这杀意前所未有！

“乔乔。”

随着这声呼唤，黄帽稻草人险之又险地擦着杨潮雨的裤脚落下，被压趴在地。杨潮雨如法炮制，在它被完全压扁时，将饼干丢到了他的稻草里。

完美压入它的身体。

一切不过发生在一个呼吸间。

而杨潮雨要的，就是速战速决。

下一瞬，她抱头滚出乌鸦的包围圈，看也没看被乌鸦淹没的两只稻草人，只朝着众人大喊：

“走！”

杨潮雨招呼看待的三者，往二楼建筑奔去。

其匪筮满眼惊叹。

他知道杨潮雨很强，更重要的是，她很谨慎，从来不会一开始就暴力碾压。

她的取胜路线，总是很保守。

这跟其匪筮作风完全不一样，他如果有什么大招，一开始就会放出来。

这么想着，他就回头，想看看稻草人们的惨样。

而他望过去时，惊得差点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