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恶鬼的猎杀时刻
这是一间城中村里的自建房。
房屋的格局十分奇怪。虽然有两层,但安排很不合理。二楼有一小间很小的卧室及卫生间。一楼的面积稍微大一点,但客厅餐厅在一起。客厅的角落里,还放了一张大床,充当半个卧室。
屋子的角落里满布尘埃,地上的瓷砖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墙皮脱落,蛛网密布。
住房的面积也很小,所以租金非常便宜。
一个男人站在客厅里,手里拿着手机。
电话响了一分钟,对方依旧没有接通。男人已不记得这是他打给好友的第几通电话。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他翻出另外一个熟记在心的号码,依旧没有人接通。
“狗崽子们,整天都在搞什么。”男人喃喃。
他叼着烟,将手机丢进沙发里,打开冰箱想找点东西吃。但打开冰箱的瞬间,他就被迎面而来的臭味熏了个彻底。
看了一眼冰箱里腐烂的蔬菜水果,他又将冰箱狠狠关上。
“操,竟然也不知道将冰箱收拾一下,放那么多菜干什么?臭婊子。”
嘴里没有一句干净的话,他骂骂咧咧地倒回沙发里,随手将电视机打开。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说市里最近经常有人不明原因昏迷,目前因素未知,但应该不是什么流行感冒,希望居民们注意什么的。
主持人还在电视里呼吁大家都尽量待在屋子里,不要随便外出。
男人冷笑了一声:“整天就知道‘不要外出’‘不要外出’,你们倒是拿出个解决方法来啊,无能的官方。”
他换了个台,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
天已经黑了。
他租住的地方隔音效果不好,通风也很差。
这个时刻,正是家家烧饭做菜的时候,他能闻到浓重的油盐味,也能听见隔壁邻居夫妻吵架的声音。
他暗啐了一口,骂了一声“臭娘们尽会找事”。
烟燃到了尽头。
他掐着烟屁股,将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拍了拍衣服,走到门边的柜子里翻找了起来。找到两张皱巴巴的10块钱,他便揣进口袋里,对着门口的镜子照了照。
正当这时,屋里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
男人想着前不久才找电工修过电路,现在居然又不行了,肯定是那个电工偷工减料,想一个工作挣两份钱。
他低声骂了几声,走到客厅的电视柜前,从里面翻找出了手电筒和一个电工起子。可不等他去找电箱,屋子骤然暗了下来。
二楼处,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他看见楼梯上有什么东西缓缓流淌了下来。
他打开手电筒,照了照。
是水。
像是有人把二楼卫生间的水龙头打开了,于是汹涌而出的水液便从二楼流到了一楼。
男人气得跳脚。
“是不是那个臭婊子之前弄坏的?干!真TM不省心。”
男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转回客厅,借着手电筒的光,直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工具箱。他将原本拿着手里的起子也放了进去,合上盖子,打算去二楼看看是哪里漏水。
可当他踩在台阶上时,鞋底却没有踩在水中的那种啪嗒声。
脚下的液体非常粘腻。
他越往上走,脚底的拉扯感就越重。
就好像他踩在脚底的不是水液,而是什么强力胶。
他忍不住低头打光,却陡然看见木质楼梯的间隙里,正有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
而灯光照过去时,却什么都没有。
可男人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箱子脱手飞出,各类工具散落一地。有一颗钉子磕磕碰碰地,竟直挺挺地卡进了一块瓷砖缝隙,就那么立着。
男人没发现钉子的异常。
他还心有余悸,一边说着脏话缓解情绪,一边不可置信地微微蹲下身子,打着手电查看楼梯下方的情况。
他仔仔细细查看了很久,并没有任何鬼影。
“可能是因为最近熬夜,出现了幻觉。”
他稳定心神,扭头去看散落在楼梯下方的工具,想要扭身下楼将工具捡起来,脚下本来沾黏如强力胶的水液却突然变得滑腻。
他脚下不稳,直接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男人本能地想要护住脑袋,但那根立在瓷砖缝隙中的钉子却正好透过他的指缝,正正好好地钉进了他的大脑。
“啪嗒”一声,灯亮了。
男人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灯光,恍惚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他想要自救,可四肢却不听使唤。
身体变冷,生命正在流逝,男人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助迷茫地等待着死亡。
下一瞬。
男人猛地从床上坐起。
屋外是黑沉沉的夜晚,四周是熟悉的吵闹喧哗声,带着浓浓的烟火气。
他满头大汗,眼睛里依旧残留着恐惧。
男人眨了眨眼睛,又用双手使劲揉搓自己的脸颊。感觉到那真实的触感,他松了口气。
“原来是梦。”
幸好是梦。
心慌的感觉让他的浑身依旧在微微发颤,双手更是不听使唤。他使劲地捏了捏拳,然后试图站起。
没有晕眩失控的感觉。
他依旧健康完好。
男人更安心了。
因为那个噩梦的缘故,他不敢再打开电视柜,甚至微微避开那里。他摸了一把湿汗的额头,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
然而两口冰凉的液体下肚,他透过荡漾着水波的杯子,看见客厅里似乎站了个人。
他狠呛了一口,咳嗽着将杯子放下。
客厅空无一人。
他随手擦掉下巴上的水渍,迟疑地走过去,视线扫过每一个角落。
依旧没人。
“因为那个噩梦,我大概出现幻觉了。”男人这么安慰自己。
自己不能再待在房间里,必须要出去!
他正这么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屋内暖光融融,照亮了来人的脸。
一个女人背着漆黑的夜幕,将门推开,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亲爱的,我回来了。”
见男人僵硬地站在客厅,她便笑了笑,抬了抬手中的塑料袋,说自己回来的时候看见超市里在打折。
“虽然是打折的肉,但看起来十分新鲜。”女人低头闻了闻装着肉的塑料袋,像是闻到了什么绝世美味,“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开荤了,今天我们就做红烧肉吧。”
女人的笑容温和。
她缓缓地进了屋子,轻轻将门关上。
塑料袋和衣料因此摩擦,沙沙作响,如此真实。
然而,男人看着女人一步步接近,却不断后退。
女人有些诧异。
她忍不住又向男人走了一步,一边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副表情?”
男人的额上再次布满细密的汗水,甚至有大颗的汗滴顺着他的脖颈蜿蜒到衣领里。他的背后,也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女人。
女人笑了笑,说:“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男人已被吓到了极致,一双瞳孔都快溃散了。
他颤着声音说:“你、你……不就是鬼吗?”
他的妻子早已死,还是被他弄死的,而且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他甚至将现场伪装成了意外。他亲手给女人合上的眼睛,并将她的棺木送进了焚烧厂。
可面前的女人,又是如此真实。
让他一瞬间搞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现实。
而听见他的话,女人反倒笑得更灿烂了。她手一松,装着肉的塑料袋落在了地上。
她双手微微抬起,笑着说:“如果我是鬼的话,那你是什么呢?”
男人骇然一惊,目光扫过大门,想躲开女人往门口窜去。女人早有察觉,不仅将他拉住,还狠狠将他掼到了地上。紧接着,狂风暴雨般的拳头就落在了男人身上。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能有如此大的力气,他甚至被打得毫无反抗之力。
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女人的力量。
它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大。
男人能感觉到保护着内脏的肋骨被一根根打断,柔软的内脏被硬生生打得稀烂,混合着内脏碎末的血液从喉管里不断涌出,呛得他几近窒息。
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直到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刻,他浑身的骨头都似乎被打碎了。
最终,沉入无尽的黑暗里。
男人再次醒来。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本能地知道事情不太对,他抓住手机,按下了110,但他又很快删除,向着门口大步走去。
不知何时,四周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饭菜的香味以及激烈的争吵声都消失无踪,一股阴风从自己的脚踝处慢慢往上爬。那股不可名状的阴寒之感,从他的每个毛孔里渗透进骨髓,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透过门口的镜子,他看见客厅站着一个人。
这一切都诡异得惊人,他想逃出去,却发现怎么都拧不开门把手。
他剧烈地晃动着门。
而他身后的黑影,正在不断接近。
他不断骂着脏话,但房门却好像跟门框焊在了一起,怎么都无法打开。
逼近的黑影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男人心口巨震。
同时,楼上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有什么东西顺着二楼蜿蜒而下。
男人在心里默默念着:不要再来了,别再来了。
但事与愿违。
一双冰凉的手缓缓抬起,男人后颈上的汗毛根根竖立。阴寒彻骨的凉意越过他的肩膀而来,他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在被捂住口鼻拉进更深的黑暗之前,他恍然明白了。
他被困进了无穷的梦境里。
在这个梦里,受害人与被害人的关系颠倒,他将承受无数遍那些受害者曾经历过的痛苦。
他再也出不去了。
屋外。
杨潮雨站在橙色的路灯下,翻看着最近的新闻。
她的头顶,有一个女孩正在给男友打电话,嘻嘻哈哈的声音里满是幸福。她的脚边,几个孩子正在玩跳格子,稚嫩的童声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
不远处,孩子的母亲正在招手,让他们先吃饭,吃完饭再玩。
一切都是那么生气勃勃。
直到,一声若有似无的惨叫响起。
杨潮雨微微抬眸,往那个方向投下一瞥。
这声惨叫仿若是错觉,周围的人们依旧喧闹着,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有微微的夜风吹起她的裤脚,杨潮雨低声问道:“搞定了?”
“差不多。”
“心满意足了?”
“还没有。”
杨潮雨阖上手机,深吸一口气:“四个罪魁祸首,加上水叔,你已经惩治了五个人。在此之前,我们也去看了你的父母,他们各自成家,虽然也不尽完美,但看起来似乎放下了过去,努力生活着。”
这是男孩心里的两个疙瘩。
不知道算不算是解开了。
最后一个。
则是涡。
那个涡吞噬了无数无辜者的生命。
它因男孩江童而生,因他而造杀孽。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也就只能亡羊补牢,让那个涡消失。
而杨潮雨带走了江童,那个涡自然也不存在了。
至此,男孩的三个心结理应全部解除。
江童默默站在她身边。
周围的人似乎没察觉到他的突然出现,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江童和杨潮雨一起看着他们。
“其实你挺卑鄙的。”
杨潮雨一愣,进而苦笑:“大概是吧。”
“你一早就笃定我不会要你的命,所以才敢拿自己的做赌注。”江童道。
杨潮雨:……
“大人都卑鄙。”
“是是是。”
杨潮雨不知道江童察觉到了什么,但她在之前的谈判里,的确用了心理战术,手段的确有点不干净。
首先一条,她夸大了水叔的意图。
她根本不知道水叔凌然接受死亡的目的,是在单纯让自己心安,还是真像她说的那般大无畏。
但她觉得,只有那么说,才能让男孩动容。
其次,在那个涡里,江童作为掌控者,的确是无敌的,但出了涡,任人宰割的就是江童自己。
最后,江童说的没错。
她拿自己的性命做了赌注。
她在赌男孩还拥有善良的那一面,在赌仇怨终究会消弭。
而她赌赢了之后,更确信了一个猜测。
江童却突然说:“你似乎跟你那个同伴一样,也跟我一样。”
杨潮雨扭头看他。
男孩:“倾向于自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