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再给她一次机会
虽说是假手续,但我还是有点担心繁家知道。
然而这担忧很快便打消了,因为繁家最近很忙——繁念死了。
事情是穆腾打电话告诉我的。
他用小孩子特有的,那种奶声奶气的声音告诉我:“繁仁哥哥被人下安眠药后砍杀,种种迹象表明做事的是个女人,现在这个女人逃走了。一般人不敢动繁家的人,家里怀疑她背后有组织指使,如今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又通过繁仁哥哥掌握了多少家族的事,所以在结果出来之前要一切小心,我和妹妹暂时不能回家。妈妈你也要带好保镖,如果觉得不安,就放下工作,到爷爷家、或者三姑家去暂避。”
我听得心惊肉跳,倒不是因为繁仁,而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是管事。”穆腾说,“我必须知道每一件事,不能让别人对我有任何隐瞒。”
话是这么说……
“可你不害怕吗?”毕竟是这种可怕的消息,还是他堂哥。
“害怕,”穆腾说,“但这是他的命运。我和妹妹也从中明白,身为繁家的孩子,要时刻记得,小心驶得万年船。”
繁仁的事是由多方促成的,最后的那个推手是我。
早在让侯少鸿放了夏夏时,我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
因为我恨繁念弄出这一系列折磨我跟繁华的事,又找不到她。本来看到繁仁疯了还心生同情,却被他反手绑架。
不过如今夏夏真的做了,我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尤其是……听到穆腾这么说。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问:“这些事都是你奶奶教你的吗?”
感觉像苏灵雨的风格。
“是爷爷。”穆腾说,“爷爷说他已经很老了,我爸爸又不在,我还小,现在是我们家族最脆弱的时候,就好像一块无人照管的肥肉,豺狼虎豹都等在旁边流口水,而爷爷能帮我的不多,我必须尽快成熟起来。”
我说:“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明白。”穆腾干脆地说,“妈妈,他们都说我跟年轻时候的爷爷很像,是很强大、很厉害的人。我会努力,不会使你们失望的。”
“妈妈从来……”
我想说我从来没有对他抱有过这方面的希望。
我一直都觉得努力是我的事,我的孩子可以做他喜欢的。
可事已至此,我胳膊拧不过大腿,从我向苏灵雨低头的那一刻……不,应该说,从苏灵雨告诉我她这个决定起,我其实就没有选择了。
还是我太差劲了,不强大,也不聪明,连累了我的孩子。
想到这儿,我又难过起来。
这时,穆腾又出声了:“妈妈?”
“嗯?”
“你在哭吗?”他问。
“不是,妈妈有点感冒了。”
“奶奶说你很难过,因为妈妈都是把小孩子当做自己的宝宝,要我不要在你面前讲这些话。”他说,“可是我不要骗妈妈,我能做好的,可以保护你和妹妹……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打你了。”
想不到他还记得权海伦打我的事,那时他连话都很少说呢。
我说:“妈妈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也觉得很对不起你们。在这种非常时刻,我应该陪在你们身边的,可我还有事。”
理智地说,穆腾有繁家照料着,短时间内不会有事。
心脏却是不能不管的。
挂电话之前,我又问穆腾:“你二姑怎么样了?”
“爷爷也问了,所以阿星哥哥帮他给二姑打了电话,电话里二姑说是在度假。”穆腾说,“爷爷是最疼二姑的,即便她只是感冒,他都紧张好久。”
看来繁念凶多吉少。
不然以穆腾从不说废话的语言习惯,不会特地强调林修帮忙打电话、电话里说,爷爷最在乎……这些看似无关的内容。
既然这么爱这个女儿,又为何让女儿做这么危险的行当?仅仅是因为苏灵雨说的,她不想当豪门大小姐嫁人么?
倘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是还会想要这种刀口上舔血的辛苦,还是想试试当豪门阔太的另一种辛苦呢?
这念头只在我心里短暂地闪了一下,因为我很快就想到,生死有命,繁华倒是没有接那种生意,到头来却比繁念走得还早。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老人家已经猜到了,毕竟他说得是“爷爷老了,爸爸不在,你还小”,一句也没提二姑。明明她才是最该提的。
可见这位睿智的老人只是不想让家人担心罢了。
繁家忙于此,自然没空关注我。
假证的一切都很顺利。
而权御现在不仅身无分文,一切都要靠我给养,自己精神如此,自然也难以识别。
我雇了个人冒相关工作人员来医院把结婚证发给我们,还举办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大意就是要我俩表示永远爱对方,不离不弃什么的,并交换了戒指。
工作人员走后,权御反复看着结婚证,直到我叫他:“阿御?”
权御这才回神,抬头看向我。
我说:“你在发呆。”
难道是结婚证访得不够像?
不至于吧。
除非他拿到专门的部门查验,否则不会看出假,当然我也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我……”权御小心翼翼地放下结婚证文件,看向我:“我太意外了……我以为你答应我,只是应付我。”
我说:“是因为爱你啊,所以想到与其夜长梦多,不如趁热打铁……你开心么?”
“当然,”他幽幽地说着,低头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钻戒,“你不知道,我有多期盼这一天。”
这戒指是我从附近首饰店随便买的,连钻石都没有,很廉价。
我感觉他挺在意的,便说:“抱歉,你的医药费很高,但我的收入不高。结婚戒指就暂时用这个,等你出了院,我攒些钱,我们再换好的。”
权御身子明显震了一下,抬头看向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怎么了?你好像很惊讶。”
“你没有钱了?”他问。
“是。”我说,“繁华去世把钱都留给了孩子,孩子被他们家带走了。”
权御问:“他怎么舍得这样对你?”
是嘛,必须得把钱都留给我才行嘛。
这人死活都要跟我结婚,不惜屡屡把自己弄到命悬一线。不是爱我,就肯定是图什么了。
我说:“你忘了吗?那时你生病了,我想陪着你。繁华觉得我跟你有事,怕我把他的钱给了你,伤害他的孩子,就把钱给了孩子。如今我又陪着你,他们怕我骗走孩子的钱给你,就也抢走了孩子。”
权御这才出声,说:“这太过分了……他们不该这么对你。你没有解释吗?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爱他们的儿子,爱他的心脏。”
“他们不能理解,而且也没关系,反正得到钱的是孩子。”我说,“只要你不再有事,我们就可以尽快出院,那我的存款还是够的。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立刻跟你结婚,因为我想让你开心……你真的爱我吧?”
权御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当然,我爱你。”
“那就好。”我微笑着说,“你可能不知道,我真的犹豫了好久,怕你是为了我的钱。又觉得你对我的爱如此纯粹,我一解释就会玷污了它……你不会怪我吧?”
权御握住了我的手,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我不怪你……你没有错。”
说着,又用另一只手捧住了我的脸。
对他微笑、跟他握手甚至偶尔拥抱已经是我的极限。
吻他绝不可能。
我用手按住他的脸颊,说:“现在不可以。”
他没说话。
“你不能太激动,咱们没有钱再让你多抢救几次了。”我笑着说,“等你痊愈,我们就做真正的夫妻。到时你想怎么吻,就让你怎么吻。”
权御用那种腻人的目光望着我,良久,说:“你可真顽皮。”
我故意没去想这话的另一层意思,笑着说:“是你一个人的。”
权御睡着后,我从医院出来,开车去了附近的贫民区。
那是权海伦所住的地方,房子是租的,五十平米的小公寓,连玄关都没有,鞋子需得摆在走廊上。
权海伦这几日没来医院,因为说是感冒,害怕给权御传染。
当然我知道这是谎言,她决定不来的前一天我在监控里看到她坐在权御床前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而权御根本没对她说我们要结婚的事,所以是权海伦这边出了问题。
敲了一会儿,很快,权海伦便开了门。
她穿着松垮垮的家居服,没有化妆,显得非常憔悴。
她手上没戴手套,那双狰狞的假手露在外面,见我的目光落上去,立刻从柜子上拿起手套戴上,语气不善地问:“你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我一边往里走,一边用戴戒指的手拢着头发问,“感冒好些了吗?”
权海伦果然连我的问话都顾不上回答,立刻就问:“你结婚了?跟你未婚夫吗?”
我摊开手,笑着说:“你觉得侯先生像是送这么小钻戒的人吗?”
权海伦立刻瞪圆了眼睛,近乎是恐惧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