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布阵

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丁祇能不生气吗?

他心头暗骂:“你个楚蛮子,胆大包天。小崽子永远不会知道在卫国杀士卒有多大的罪过,甚至连卫公都会厌恶。你知道吗?”

丁祇完全是替边子白考虑,卫国是一个有人文博爱精神传统的国家。肯定无法接受一个对自己士卒都下刀子的公卿大夫。边子白如此做的结果,很可能在卫国的士大夫之中,恶名昭彰,声名狼藉。被孤立起来,从此在卫国官场泯灭。

丁祇恐怕这辈子都不能理解,一个将军需要的品质是什么?

士卒无法用说教来获得勇气,只能用最残酷的军法来让他们守规矩,让他们畏惧,让他们在恐惧之中踏上战场,而不至于因为害怕丢掉武器。

反倒是被人一直忽视的孙伯灵双眼放光,他发现自己渴望的大将军的风范,边子白似乎都具备了。

至于武力超群?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孙伯灵压根就不觉得自己有成为一个武士的条件。

再说,听家族的长辈们说,玄祖孙武子似乎也不是武力超群的人,不会厮杀,对于兵家正统的孙家来说,这应该是传统。

孙伯灵很机灵的给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理由,心中顿时坦然了不少。

这一刻,他看向边子白有种无与伦比的高大和伟岸,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让他有种对边子白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苟变听令。”

苟变郑重地站起来,他心口仿佛战鼓都雷动,身体有种用不完的劲似的,他认为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某在!”

“会摆方阵吗?”

“要我摆出来看一下吗?”苟变气地翻白眼,没好气的故意说气话。后来的《孙膑兵法·十阵》就有过介绍,方阵。但实际上,方阵是罪古古老的阵法,相对还有一个圆阵。天圆地方就是这么来的,而且两种阵法可以随时切换,互相变化,也是最古老的阵法。算到战国,方阵出现的历史也不少于两千年了。

边子白摆手道:“既然会,我就不多说了,你马上接管仲叔牙对步卒的指挥权,带走三辆车去,堵住庄内赵国密探突围的道路。要是逃脱了密探,我拿你是问!”

“要是走了赵国密探,耶耶提头来见。”苟变是个暴脾气,根本受不了边子白的激,就算他明知道是边子白拿话来激他,也不会说一句软话。

方阵,也就是在军中最简单的阵法。就是让士兵按照不同的兵种排列成队列,而横向是同样的兵种。以前来说,第一排肯定是戈矛这类长兵器的士兵,其次为剑士,再后是弓兵。是一个攻守兼备的阵法。

当然也有单一兵种的方阵,几千人都有可能。

但是边子白手上的兵力不足,肯定不能用单一兵种来宣扬武力,退而求其次,采用变种的方阵。这样的好处就是,缺乏长兵器的敌人在人数不占优,没有战车的情况下,会难以靠近本阵,从而最大限度的减少士兵的伤亡。

如此简单的军阵,苟变要是不会的话,子思除非是瞎了眼,才会认为这家伙是可以将来指挥卫国五百乘之国大军的将领?

最后,边子白将视线落在了南卓身上,后者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还以为大祸临头。没想到边子白却故意挑衅他:“别告诉我南氏在濮水上没有船队?”

“你要干什么?”

“征调几艘船,在濮水上封锁赵国密探可能出濮水渡河的线路。你家里调来的武士够吗?”边子白问道。

南卓有种被小看了的憋屈,拍着胸膛道:“足矣。”

“另外带着孙伯灵一起在船上,护住他的安全。”边子白给孙伯灵一个先对安全的环境。他其实也想上船,南氏带来的武士,加上家族船队的船工和护卫,比赵国密探的人数都不少了。加上濮水还是南氏的主战场,几乎杜绝了任何危险。

反倒是正面交战,别看他配属的兵力最大,但出现意外的可能也最大。

最后一个任务是对赵武说的:“选拔督战队,后退着杀!畏战不前者杀!脱离战阵者杀……”

赵武听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可记不住这么多的军法。双眼转圈一般的眩晕,憋屈道:“主公,某记不住。”

边子白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顿时一泄如注,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车轮边上:“你记住了多少?”

赵武想了想,不敢确定,小心翼翼的回复:“大概有一半,还差一点。”

说话间,还用手指比划着一段距离,估计他的意思就是说,这就是‘差一点’的距离。可是边子白算是明白,这家伙根本就都忘记了。作为赵武的主人,边子白第一次觉得有种忧伤的无奈:“秦军的军法你知道吗?”

“那是肯定的。”赵武有种智商被侮辱的愤怒,打从成年开始,他就在蓝田大营里了。都十多年的从军经历了,要是连秦军的军法都记不住,他不就是傻子吗?

边子白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干脆也别用什么卫国的军法了:“算了,你用秦军的吧!估计也就差不多。”

丁祇吓得脸色煞白,他原以为边子白很靠谱的,可距离交战越来越近,他终于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边子白,你不能这样?”

“那怎么办?我的督战官就知道秦军的军法,不知卫国的军法,反正都差不多,您老就别担心了,差不离!”边子白苍白地解释肯定不能让丁祇满意。

此时此刻,他或许真的为自己的画蛇添足而懊恼不已,作孽啊!自己肯定是豕油蒙了心了,怎么就让赵国的密探都聚集起来?

更让他后悔的是,怎么就让边子白当了主将。

秦法和卫法能一样吗?

听说秦人野蛮的很,动不动就杀人,他甚至悲哀的想到眼前的一旅人马就要葬送在边子白的手里了。

就差没跺脚的丁祇嚷嚷道:“会死人的,会死很多人的!”

好在行军队伍并不在眼前,要不然动摇军心之下,边子白也无可奈何。只好对南卓道:“请内宰大人也上船。”

“我不去。”丁祇固执地拉着车辕,却发现边子白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沉声道:“你想抗命不成?”

临阵换将!

丁祇的脑子里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但是最终他还是在南卓的劝解之下,放弃这个荒唐的念头。毕竟他代替边子白,恐怕会更加糟糕。南卓反而笑道:“一群密探而已,都是乌合之众。内宰不必忧心。”

丁祇说什么也不上船,他盯着边子白。

赵武驾车赶到战场的时候,苟变已经开始让士卒列阵。三辆车在中间,两边各一个方阵,正对庄园的大门。

而庄园内围墙上,一个汉子口中衔着一支干草,轻蔑的看着眼前的军队。腰部猛一用力,跳下了围墙,跑进了大院之内。来到为首的一个大汉面前,用带着浓重燕赵口音的语调说到:“旅帅,我们被卫军围住了。”

大汉一脸的横肉,眼角还有一条如同蜈蚣般狰狞的刀疤,带着两个手下朝着前院跑去,爬上墙头之后,气地鼻子都快歪了:“卫人不讲信用,说好的生意往来,却如此下作胆敢黑吃黑。”

黑吃黑!

这位赵军头目心头的怨气不小,但是说话的味道不对啊!什么叫黑吃黑,大家都是堂堂诸侯国的军队,哪里来什么黑吃黑的道理。属下也是捂着额头无语,他的上司一开口就说黑话。倒不是真的是盗贼出身,他们是赵国边军,只不过在北边呆的时间太长,以至于习惯了草原的粗狂。动不动就对草原小部落火并,甚至假扮商队在草原上黑吃黑烧杀抢掠的事也没少干。

但如今,他们是潜伏在卫国的密探,再也不能用草原上的一套做事风格了。

有心提心上司,却没想到趴在墙头的上司突然笑起来了:“让弟兄们都抄家伙,有肥羊来了!”

“旅帅!将军并没有让我们起刀兵,要是断了商路我们几个的脑袋可担待不起啊!”

旅帅根本就不搭理属下,反而将手掌搭在眉骨上,眺望之后信心满满道:“一群乌合之众。还有一条肥羊,要是错过了,耶耶吃肉都不香。睁开你的狗眼看看,那辆车下的人是什么人?”

属下这才发现,庄子外似乎有一辆装饰豪华的安车,而安车上坐着一个少年。车边还有至少五十多个武士,另外有几辆大车。

“应该是个大人物。”赵军密探就算是距离很远,也能感受到那种高高在上的贵族气息。

赵军旅帅长笑道:“没错,至少是个下大夫,甚至中大夫也未尝不可。”

“大夫,这么小的大夫?”

大夫的爵位是步入高级贵族的敲门砖,中大夫以上的爵位,基本上就已经可以是显贵。而一个少年就已经是大夫的爵位,可见其身份显然不低。

赵军旅帅咧开大嘴笑道:“何止是大夫,万一要是公子呢?(国君的儿子)”

边军出身的赵军旅帅甚至幻想着,要是能够俘虏坐着华丽安车的边子白,他甚至能够敲诈卫国一番,还安全的带着物资安全的回到了赵国。

想到高兴处,他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顾对方的人数要比他们多得多。

甚至还狂妄的认为,边子白已经是他手中的俘虏,根本就逃脱不掉。

而在庄内,一百五十赵军之中,竟然都是赵军之中军纪最坏,但是战斗力最强的边军。尤其是单人双骑,是赵国在边境秘密训练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