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梧州之殇(六)
有许多的元军士卒看到龙辇,都想冲杀过来,但俱是被宋军拦路截杀。而那些弓箭,又没办法穿透飞龙士卒举起的钢铁盾牌。赵洞庭车辇看似在乱军从中飘摇,但周围的防守力量却并不可小觑,将其车辇牢牢护住。
如此过去十余分钟,离歌和那些杀手都没有出手。
被文天祥这样的历史名人如此崇拜,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暗爽的。
再者,文天祥说的也是事实。如果不是赵洞庭想出来的劝降书法子,想要破荔浦县城,绝不能这般轻易。
他们只是游离在乱军中,离赵洞庭的车辇越来越近,显然是在等待最佳的刺杀时机。
八百飞龙士卒拱卫着赵洞庭车辇,继续往大街深处而去。
车辇四周只有两个窗子,帘布垂下。里面,只有赵洞庭、文天祥还有乐无偿三人坐着。
赵洞庭轻轻点头,嘴角也是有着笑容,“他们军心早已涣散,有人哗变是必然的情况。”
文天祥捧道:“还是皇上计策用得妙,劝降书、开城门,给那些饿着肚子的元军活下去的希望。他们舍不得死,自然不肯再听从阿里海牙的命令。如果是老臣来攻城,大概也想不出皇上这样的计策。未战先乱其心,黄还是那个天纵之资,老臣拜服。”
文天祥是儒将,虽然屡屡率兵打仗,但他不通武艺,厮杀能力着实不怎样,极少亲自冲杀。
此时,他眼中微微有些喜意,道:“皇上,臣看城内乱军哗变,看来不需多少时间,荔浦县城可得。”
寻常的士卒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在乱糟糟的厮杀中,也没谁会去注意他们。他们毕竟没有使出太过惊世骇俗的招式,只是出手狠辣迅速,像这样的人,士卒中并不是没有。
赵洞庭呵呵笑着,“军机令客气了。”
赵大、赵虎两人拱卫在赵洞庭车辇前面,看到这些人的不对劲。
这绝不是寻常的士卒。
厮杀愈发蔓延到城内更深处。
岳鹏率着侍卫马军和诸多马军已经冲到大街尽头处,胸前插着数支明晃晃的箭矢,还在往前冲。
荔浦县城虽大,但元军足足数万人,可谓到处都是。
两军兵对兵、将对将,捉对厮杀着。
岳鹏、苏泉荡、蒋存忠、张希在、杜浒等个个浴血。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又有上百元军同时向着赵洞庭的车辇攻来。他们手中持着各式武器,招招式式有板有眼,全无军中格斗技的影子。
赵大向着车辇里喊道:“皇上,元军中的供奉杀到!”
赵洞庭淡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让飞龙士卒挡住他们!放箭!”
他知道元军中还有武林好手留下,但也并不惊惧。飞龙士卒个个都是精锐之士,也并不比寻常好手要差。
至于如乐无偿这般的顶尖高手,哪里是那么好招募的?
“是!”
赵大当即领命,指向那些武林好手,喝道:“放箭!”
飞龙士卒的武器配备不同于寻常士卒,除去趁手的兵刃外,还配备有弓弩、匕首、飞天爪等等,且个个都是浑身银甲,可谓是武装到牙齿。
听到赵大喝令,除去那些持盾的士卒外,纷纷拉弩搭箭,射向那些混在乱军中的武林好手。
连他们的弩箭都是经过精心打造而成,看似小巧,但威力却是极大。
只听得密集的弦响,乱军中有元军供奉惨叫着中箭倒地。然后眨眼间便被人海湮没。
有人虽未中箭,冲到赵洞庭车辇旁侧,却也是被飞龙士卒挡住,厮杀起来。
赵洞庭稳稳坐在车辇内,看着兵书,旁边乐无偿也并没有要出手的迹象。
不是顶尖高手级别的敌手,不值得他出手。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却是只听得外头忽有嗖嗖的破空声响,随即车辇上发出铛铛铛的响声。
乐无偿脸色微变,“有暗器高手,为数不少。”
赵洞庭稍稍伏下身子,脸色终是有些凝重起来,道:“元军中怎会有这么多高手?”
这个年代,练武者多,但专门练习暗器的人却并不常见。能被乐无偿称为高手的,在暗器之道上面显然有些造诣。
只是赵洞庭这话,显然乐无偿和文天祥都无法回答他。
有菱形镖穿过车辇的窗户,射到车辇里来。
乐无偿听声辨位,剑花朵朵,接连将两支菱形镖打落在地。
他看到镖上面刻的字,脸色微变,“是听雨阁的人!”
菱形镖的正中间,有个极具肃杀之意的雨字。
“又是他们……”
赵洞庭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这刻,有个想法在他的心中愈发浓烈起来。
乐无偿寒着脸,不断将射到车辇内的菱形镖拨开。
外头飞龙军卒虽然精锐,但要挡住这些菱形镖却还差些水准。这些镖来势极快,非同小可。
如此过数分钟,铛铛声竟然仍未停歇。
离歌等数十人在乱军中以极快的速度向赵洞庭的车辇接近着。
飞龙士卒和那些元军中的武林好手厮杀,却也并无暇顾及他们。
其余的宋军和他们遭遇,也只有被斩杀的份。
危机向赵洞庭的车辇笼罩过来。
赵大、赵虎两人不断呼喝士卒,军旗挥舞,奋力聚集周围的士卒。
数百武林好手的出现其实并不能让他们如此慌乱,但听雨阁数十杀手的出现,着实出乎他们意料。
或许单以身手而言,这些杀手也并未强过那些武林好手,但是他们暗杀手段极强,显然更为防不胜防。
那些菱形镖支支角度刁钻,往往能从盾牌阵的缝隙中穿透过去。
杀手们全心全意只想要杀掉赵洞庭,全然无视外面的那些飞龙士卒。
如果不是乐无偿在车内,这时候赵洞庭和文天祥两人怕是已经遭遇不测。
又过去几分钟。
数十个杀手都蹿到车辇旁不远处,只听得有声尖锐哨响,他们同时暴起,杀向车辇。
飞龙士卒慌忙抵挡。
离歌隐藏在人群中,眼神冰冷盯着赵洞庭的车辇。
刚刚的哨声是他吹响的,但是他却并未随着那些杀手杀向飞龙士卒。
大致瞧清楚车辇旁的情况,他的身形才忽然动起来。只如游鱼,在乱军中以极快的速度穿梭着。
不知不觉间他竟是已到车辇旁不过三四米处。
杀气陡然间从他身上蔓延起来,好似有股直摄人心的气息从他的脊梁骨内蹿出来。
他持剑忽地掠向赵洞庭车辇而去。
挡在车辇外的数个飞龙士卒竟是连他的剑光都未瞧得清楚,就被他手中剑割断了喉咙。
“喝!”
又近车辇数步,离歌提气猛地蹿起,整个人竟是从那狭窄的窗户洞口蹿到车辇里去。
刚到车辇里,迎向他的就是乐无偿的剑光。
他好似早有心理准备,手腕以肉眼瞧不清的速度抖动中,接连将乐无偿的剑架住。
江湖第一杀手,虽未上高手榜,但剑术方面已然登峰造极。
赵洞庭握着剑,想插手,却是发现自己根本寻不到空隙。
乐无偿和离歌两人在车辇内交手,剑芒呼啸间,好似将整个车辇都笼罩在内。
无穷的杀气在这里面迸发开来。
文天祥在这个时候忽然蹿起,死死挡在赵洞庭的面前。
乐无偿眸光凝聚,好似眼中再无其他,只有眼前的对手。他的气势比之离歌还要更甚几分,仿佛能开山破海。
这便是剑意。
转眼便是数十招,离歌眸光荡漾,左手忽然抬起来。
数支菱形镖射向文天祥还有赵洞庭。
在这个瞬间,他也露出空档,被乐无偿长剑刺在左肩上。
离歌闷哼,双足轻点,以极快的速度又掠出车辇去。
乐无偿拔腿欲追,却是听得赵洞庭和文天祥也都接连发出闷哼声。
他回头看,只见文天祥的胸口上插着两支菱形镖。赵洞庭捂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在左手手背上,同样也有支菱形镖。这疼得他额头上冷汗直冒。
乐无偿连忙转身,护在他旁边,“皇上,您怎么样?”
“我没事。”
赵洞庭咬着牙,又问身前的文天祥,“军机令!你怎么样?”
文天祥穿着甲胄,倒是无碍,抬手将菱形镖拔去,道:“皇上,老臣无碍!”
然后他也看到赵洞庭被菱形镖射穿的左手,急道:“皇上,咱们要不要暂且先退出城去?”
“不用!”
赵洞庭冷着脸道:“离歌已被无偿前辈重创,无法再对朕造成威胁。传令三军,死战不退!”
他现在心里头可谓是又怕又怒,刚刚这支菱形镖实是射向他脖颈的,幸得他仓促之间用手挡住。
文天祥见赵洞庭只是左手受伤,并无大碍,也稍稍放下心去,对车辇外喊道:“传令!三军死战!”
外面响起飞龙士卒们声声大喊:“皇上有令!三军死战!”
一时间,好似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都更为浓郁了几分。
如此直直又过去两个多时辰,元军终究是撑不住了,缓缓向着城北门退去。
不过阿里海牙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他早想过宋军破城的情况,在城内各处都布置有防线。
到傍晚时分,宋军在荔浦县城北区受阻,两军沿着城北的康宁大街浴血厮杀。
城内其他地方只剩下宋军,还有极多投降的元军。他们弃械乞降,都被宋军士卒聚拢起来。
可惜的是,再没有找到离歌等那些杀手的踪影。
赵洞庭的手已经让随军郎中包扎好,得知大军在城北区受阻,下令鸣金。
从入城时起糜战到现在,战士们定然已经疲乏了,再战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夕阳将落时,尖锐的鸣金声响,宋军将士听到鸣金声缓缓退出康宁大街,和元军隔街对峙。
元军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
在某件民宅中,阿里海牙脸色难看的坐在正堂里。
外面不断有斥候进来禀报战况。
在他旁边,还有几个元军万夫长级别副将,听得宋军步步紧逼,已经询问过数次阿里海牙,是否弃城。
仗打到现在,他们麾下的士卒折损多少且先不说,光是在战乱中逃跑的、投降的,就已是不计其数。
除去那赶去静江府的一万多骑兵还未回来,此时阿里海牙麾下怕是就仅仅剩下三四万的士卒。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折损过半了。当然,说折损也不适合,因为那些士卒中大多数都是选择投降了。
“元帅,宋军鸣金!在大街对面和我们对峙!”
这时,又有斥候进来禀报。
阿里海牙轻声叹息着,让斥候出去,而后对诸将道:“今夜趁夜弃城。”
众将中有人不解,“元帅,此时宋军攻势以止,怕是损失也不小,我们为何在这个时候弃城?”
阿里海牙只道:“宋军有粮,我军中有粮吗?”
那将领呆住了。
是啊,宋军中有粮食,很快就能补充体力。可他们,却只能越打越乏。
若是等得宋军休整好,再行进攻,他们定然抵挡不住。到时候这荔浦县城,或许会成为他们的死地。纵是不想弃城,却也无可奈何。
想通各中关节,众将纷纷拱手领命。
就在这夜亥时,北城区的元军分批缓缓出城,向着城外而去。
但赵洞庭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未率军追击,而是让将士们且先休整,待天亮时再行追击。
磨刀不误砍柴工,只有士卒吃饱了,战马休息好了,才能更快地追上元军。
赵洞庭想要的不仅仅只是想将元军打散,而是要将他们全数歼灭。
反正有斥候时刻盯着,他们时刻可以知道元军动向,也不怕元军数万人凭空消失掉。
这些人穿着元军服饰,杀人时眼睛眨也不眨,如斩草芥。双眼冰冷,时不时盯向赵洞庭车辇。
宋军龙精虎猛不假,不过这么多元军,怕是杀也能够杀到手软。数万人守护的城池,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攻破的。
城头上阿里海牙已经被亲卫簇拥着不见人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
只不多时,赵洞庭的车辇已驶入城内大街百余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