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宁白驹目送着宁檬回房间休息。

他走出阳台,拿出手机翻找通信录,拨通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人接了起来。

那头的人声音温和:“白驹,这么晚了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麻烦事吗?”

宁白驹笑了笑:“没什么麻烦事啊,茅导欠的人情可不能轻易浪费在小事上。”

和他打电话的这个人叫茅沃,是国内知名大导演,从商业片到文艺片全部都拿手。

拍商业片可以票房大丰收,拍文艺片可以揽获多项大奖,在国内导演行列中,可以称得上是功成名就。

两人寒暄几句,宁白驹开口请茅沃帮忙推荐几个导演。

“拍的是一部豪门题材电视剧,你有什么导演人选推荐吗?”

他的vc工作室不缺灯光师、不缺后期团队,但导演只有专门拍广告的导演。

拍电视剧的话,还得另外物色对象。

“原来是为这个啊,最近手里没戏的导演不少,我给你找找名单。”茅沃爱才,而且他本人是央影导演系的导师,认识不少导演好苗子。

过了大概一分钟,茅沃开始报名字。基本都是些小有名气的电视剧导演。

说到最后,茅沃声音一顿,明显迟疑了一下:“还有个人,是我挺欣赏的学生蔡郭。他的情况有些复杂,从央影导演系毕业后在我的剧组里干了整整四年,没有独立执导过,但他的能力并不比上面提到的几个人差。”

“额,当然,还是选前面那几个导演比较保险些。”

宁白驹眉梢微挑。

选前面几个导演是保险了,但听茅沃这个语气,他挺看重蔡郭这个学生的。

选蔡郭就意味着能多得到茅沃的人情。

小柠檬精不可能一辈子只拍电视剧,偶尔也该尝试电影。

多得到茅沃的人情,以后她从电视圈子进入主流电影圈子就会更容易。

“就选蔡郭吧,茅导的眼光我是相信的。等会儿麻烦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我,我亲自和他联系。”

除了联系茅沃,宁白驹还去联系了其他人。

半个小时后,他看着备忘录里记下的名单,勾唇笑了笑,转过身,要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走进客厅。

但他手刚放到玻璃门上,就见宁檬正端着一杯牛奶喝着,半趴在沙发上翻看《豪门千金》剧本。

茶几上还放着一杯红豆奶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点的。

宁白驹推开玻璃门,在她身边微微弯下腰。

他被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垂眸看人时,仿佛被踱了层暖光,好看到惊人。

“怎么还没睡?”

宁檬合上剧本,看向他笑:“原本想睡了,但下楼端牛奶时听到你在和茅导打电话,我就想等你打完电话再睡。”

她指着茶几上的红豆奶茶:“爹,这是外卖刚送过来的,你今晚熬夜的话可以喝。”

宁白驹绕了个弯,过去拿奶茶。

朝宁檬伸手:“拉你起来。”

把宁檬从沙发上拉起来,他微抬下巴:“走吧,送你回房间休息。”

宁檬忍不住大笑:“居然这么郑重!”

连忙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完,跟着宁白驹走回楼上。

上午的太阳还是很火辣,气温也高得吓人。

柳景刚推开车门,就被热浪喷了一脸。

他本来就不是很耐热,才刚刚下车站在室外几秒钟,背后就在渗汗了。

“这都入秋了,a市怎么还这么热。”

柳景没忍住和经纪人抱怨一句。

他扫了扫旁边的花草,也都是被晒得病恹恹的样子。

经纪人无奈:“快些进去吧,进到里面就有空调了。”

柳景知道是这个道理。

他正准备加速走进写字楼,迎面开来一辆商务奔驰。

车子停下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车后座走下来。

宁檬穿着款式简单的白t配牛仔热裤,底下踩着一双普通帆布鞋,及肩头发全部用皮筋乖乖扎起来。

脸上不施粉黛,但耐不住皮肤底子好、五官漂亮,比很多精心打扮的人都要漂亮。

这身打扮十分清爽。

柳景一瞧见她,也顾不上热了,殷勤小跑到宁檬面前:“宁檬姐,好久不见。”

他是vc工作室力捧的新人,在拍摄完柔尚的广告后热度不错,工作室趁热打铁,打算让柳景饰演《豪门千金》中的男主,和宁檬再次上演感情戏。

这也是柳景会这么殷勤的原因所在。

两人还要继续合作嘛。

柳景话刚说完,就发现自家老板也从车里走了下来,正目光不善地打量他。

想到工作室里面某种传闻,柳景连忙收敛脸上笑意,毕恭毕敬就差来个立正行礼:“老板好。”

宁白驹淡淡点头,他扯了扯西装领口,声音语调清澈。

“你刚刚那么激动跑过来,不热吗?”

柳景……

柳景被这句简单的问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哪里还顾得上热。

关键时候还是宁檬出声解围:“我们进去吧。”

“其他人可能都到了。”

宁白驹收回放在柳景身上的目光,点头:“好,进去吧。”

柳景乖乖跟在他们后面,垂着头不说话。

坐着电梯,很快就抵达vc工作室。

这是宁檬第二次来工作室,不过这次是跟她爹一块儿来的。

迈进工作室大门,一路接受着员工们目光的洗礼,宁檬总觉得他们看向自己和柠檬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诡异。

没来得及深想,宁檬就听到她爹说:“你先去找施安彤吧,我找经理交代些事情。”

“好,你先去忙吧。”

和她爹摆手,宁檬走进待客区,就看到了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施安彤。

施安彤长发披肩,面前摆放有一本《豪门千金》剧本,剧本用精美的书皮包装好。

宁檬走到她身边坐下,含笑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施安彤笑着回了一句。

她再次道:“剧本的事,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反正剧组始终要找女二号的。”宁檬耸肩,无所谓道,“那天试镜时我就知道你的演技不错,而且也答应过会把剧本发给你。”

施安彤笑:“行吧,那我也不说什么虚的,到时候请你吃顿饭。”

空口说谢不实在,还是请吃饭比较实在。

“行。”

宁檬爽快点头。

两人未来要合作几个月时间,私底下多些交流不是坏事。

两人坐在这里聊了会儿,没过多久,陶助理亲自过来提醒:“宁小姐、施小姐,老板请你们过去。”

他领着两人走到会议室门口,将紧闭的大门推开后,就往旁边退开两步,示意宁檬和施安彤走进去。

“多谢。”宁檬颔首,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不算大,坐满了人,有演员也有工作人员。

宁白驹西装革履,坐在会议室主位上。

宁檬左右环视一圈,见她爹下首有两张空椅子,拉着施安彤走过去坐下。

她们是剧中的女一女二,也是剧组里咖位最大的两个明星,这两个空位置明显是给她们留出来的。

这时候会议还没开始,宁白驹把面前的橙汁推给她:“没喝过,冰镇过的。”

宁檬立马捧起杯子喝了两口。

她也有些渴了。

两人互动时,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们身上汇聚过来。

宁白驹察觉到不对,抬眸淡淡环视一圈。

所有人刷的一下移开目光,不过彼此挤眉弄眼,心里想着什么就只有他们彼此知道了。

又等了几分钟,宁白驹抬起手腕。

见时间确切指向十点整,他才道:“好了,我们开个简短的会议交代下工作,顺便和几位主演把合约签订好。”

拍摄一部电视剧,拍摄团队和演员都不可或缺。

除了导演和几个比较特殊的工作人员外,拍摄团队绝大多数人都是工作室原先的班底。

几位主演也都选定好了。

vc工作室旗下有不少小艺人,自家的电视剧肯定要多照顾自家的艺人,没必要全部便宜外人。

在开会过程中,宁白驹着重说了要加大资金投入,道具尽量做得真实些,让剧中的豪门能够像豪门一些。

制片人连连点头。

老板花钱大方,他这个制片人求之不得呢。

又安排了几件事,最后,宁白驹道:“再给大家二十天时间,二十天后《豪门千金》项目正式开拍,你们看可以吗?”

他声音很轻很淡,却带着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可以。”充当制片人的经理第一个道。

“可以。”然后是道具组这边的人。

一一确定过,宁白驹的神情柔和些许:“好,接下来签合约吧。”

签合约就是走个流程,效率很快。

签完字后,施安彤过来和宁檬打声招呼,就先行告辞离开。

紧接着过来打招呼的是柳景。

他小心瞥了眼坐在椅子上,正在翻看合同的宁白驹,礼貌而疏远的朝宁檬挥手:“宁檬前辈,等电视剧开拍了见。”

宁檬:?

刚刚还是宁檬姐,这怎么一下子就成前辈了。

好吧,这年头小孩子的想法就是让人琢磨不定。

宁檬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十二点了。

她今天可是特意在火锅店订了位置,等会儿要带她爹过去吃午饭。

瞧见宁白驹还坐着翻看合同,经理毕恭毕敬站在旁边等着。

宁檬凑过去,右手撑在桌面上:“爹,你这边还要忙多久,时间快定好了。”

在宁檬一个‘爹’字出口时,还待在会议室里的工作人员齐刷刷盯向她。

已经走到门口的柳景猛地扭头,嘴巴微张,险些扭到自己的脖子。

宁白驹推开签字笔笔盖,在合同上潇洒签下自己的大名:“行了,我们走吧。”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半挽起的袖子放下,和宁檬并肩走出会议室。

等他们走出会议室,里面突然爆发极力压制的尖叫声。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怎么就喊起爹了?宁檬不是宁氏集团那位董事长的女儿吗?”

“额,其实按照年龄论,老板还真当得起宁檬一声爹。但——但——”

但老板那张脸,喊爹真的是暴殄天物了啊!

“两人都姓宁,会不会是亲戚啊?”

“哎,亲戚这个猜测有可能。”

“难道……难道老板喜欢玩这种游戏?”

一个人弱弱问道。

她话才说完,就发现整个会议室都静谧到了极致。

广告部经理左右环视一圈,然后震惊地发现——

他们那矜贵帅气、本应该已经离开的老板,正一只手扶着门把手,站在半开半合的门边,静静看着她。

然后,老板扯了扯唇角,问她:“我喜欢玩什么游戏?”

“没……没什么啊老板。老板您怎么还没走?十二点了,该吃午饭了,您老人家可不能饿着。”广告部经理努力挤出笑容来。

宁白驹从容走进会议室,把扔在角落忘记拿的手机拿起来塞进口袋里。

他重新走出会议室,正要把门合上时又转过头提醒众人:“休息时间到了,记得吃饭。”

“老板再见!”会议室里众人齐刷刷道。

这一次,确定宁白驹真的离开后,众人彼此对视,脸上露出‘见鬼了’的表情,没有过多交流就离开会议室。

不过,公司微信群十分热闹就是了。

另一边,宁檬和宁白驹开车抵达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在a市很有名气,宁檬也是提前好几天预约才预约到了一张比较靠角落的桌子。

宁檬点了壶酸梅汤,吃火锅搭配解腻的饮料还不错。

她边往杯子里倒酸梅汤,边听宁白驹说起刚刚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没忍住手一抖,把一些酸梅汤洒了出来。

我去,难怪她每次去vc工作室,都觉得那些工作人员看她的目光怪怪的。

以为她是她爹的绯闻女友?

“他们在说什么游戏?”宁白驹抽了两张纸递给她,见她接过,随口一问。

宁檬差点儿又手抖了。

她连忙把那壶酸梅汤放下来:“他们估计以为我们是情侣。”

宁白驹眉梢微挑:“那以后在工作室,我多喊你几句闺女儿。”

他没太把这当回事,关心的另有其他事。

宁檬:“……”

行吧,工作室那些人震惊着震惊着,估计就能震惊习惯了。

她把酸梅汤递给宁白驹。

宁白驹接过喝了两口,沉沉开口问道:“小柠檬精,爹还没问过你,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今天看到柳景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多关注关注闺女儿的感情生活了。

万一有哪个丑东西在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把他闺女儿抢走了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宁檬总觉得她爹这句问话里,带着淡淡的杀意。

她斟酌片刻,给了个标准答案:“像爹一样有能力又好看的。”

顿了顿,宁檬补充:“当然,穿衣服别像爹你一样穿这么多就更好了。”

穿衣服穿得太多,帅得就缺了几分味道。

帅气的美少年露出好看的锁骨,它不香吗!克己禁欲什么的,完全不是她的菜啊。

听到前半句话,宁白驹满意点头:有眼光,这说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用担心小柠檬精会被什么丑东西骗走。

听到后半句话,宁白驹蹙起眉: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肉熟了,爹我们快吃!”宁檬用公筷给她爹夹了不少牛肉片。

宁白驹蘸着酱料把牛肉送进嘴里,轻拧起来的眉心不自觉放松下来。

随着时间过去,《无双》播放到第二十四集。

在这一集里,碧落动心,书生身中诅咒,一点点气息将绝。

临死之前,书生问:“碧落,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以我妻子的身份,陪我度过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秦雯萱这个粉丝每次都会准点追《无双》。

她看到这里的时候,既觉得难过又觉得有几分庆幸:至少,在书生死前,他和碧落真正成为夫妻了。

这个时候,秦雯萱忘记了碧落身上所背负的那些天庭条例。

她单纯觉得,依照套路,碧落会答应下书生最后的请求。

然而——

这位漂亮、已经被柔化的神女,她神情悲哀,说:“不能。”

“无论是神女碧落,还是凡人碧落,都有自己必须坚守的东西。”

秦雯萱呆愣住。

明明动了情,明明无比眷恋凡尘的生活,明明舍不得……

可碧落还是在坚守。

——坚守那被许多仙人质疑的天庭条例。

追了那么久的《无双》,直到这一刻,秦雯萱发现自己被碧落这个角色打动了。

不是因为这个角色是宁檬扮演的,单纯是因为这个角色本身。

她顾不上后续剧情,连忙将自己追剧时关掉的弹幕打开。

密密麻麻的弹幕映入眼帘,它们全部都是在讨论碧落这个角色。

【绝了!这对cp杀我!】

【碧落这个角色真的!!!怎么说呢,我的天,反正我被她打动了!这才是真正的神女啊!】

【啊啊啊啊啊啊我去,我前脚还在和我妈说,国产剧的套路要来了要来了,后脚就被疯狂打脸了!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不走套路,我哭了】

【中了诅咒,说明碧落对书生动了情。书生说因为这个原因,他觉得这个诅咒带了几分残忍的温柔……妈啊,我遭不住了,这对cp太伤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碧落这个名字真的应了这么一句诗呜呜呜呜呜】

秦雯萱看着这些弹幕,她没作声,默默把弹幕关掉。

然后她看到,在剥落自己的情丝后,碧落没舍得剥离自己的记忆,一头青丝刹那雪白。

进度条走到最后,秦雯萱看着变暗的屏幕,莫名觉得自己心头堵得慌。

静坐片刻,她杀去微博,按照惯例先表白宁檬,然后疯狂刷起#碧落书生#这个话题。

【宁檬夜.御我七次:我简直要疯了,这对cp太过于意难平。碧落拒绝书生临死前唯一的要求时,她该是何等绝望,以至于满头青丝刹那变成白发。可这个结局又一点儿都不突兀,这就是碧落会做出的决定呜呜呜呜玻璃渣大家一起恰啊!】

等宁檬终于从埋头背台词的日子里缓过神,愉快躺在床上刷手机时,才发现视频网站上不知何时多了特别多‘书生x碧落’的cp向视频。

这对甜虐向的cp成功小小血洗一波视频网站。

还有些up主用两人以前拍的戏里面的画面,剪了现实向剧情。

宁檬点开视频,看着以前的自己,只觉得除了这一张脸,其他地方都陌生得很。

她笑了笑,关掉手机,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继续懒洋洋背台词。

两天后,《豪门千金》剧组正式开机。

开拍的第一场戏就是真千金知道自己的身份后被接回家,和假千金在楼梯口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