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五章 求不得

鹅毛大雪从天上飘落,千里大地化为雪国。

如今昌京除了类似于法器的黄巾力士还在劳作挖掘着城中的水渠、护城河,其他人都在寒冬之中发抖的躲入了屋内。

不过这种寒冬腊月,依旧有着不少来自于其他州,以及一些被大宣所剿灭的邪派魔门潜入昌京之中。

有的是混入其中打探消息,有的是想要从中获取什么好处,或者是在迁京之前埋下一些钉子。

一个个想要趁着大宣迁京的机会,搞什么阴谋诡计。

王七郎穿着白色的云纹仙鹤袍盘坐在殿堂之上,两侧站着几尊元神还有多位神将,殿内殿外都是长生仙门的精锐修士。

他看着殿下被锁拿到面前的这个元神真人,还有一众明显是修行了高深道法的弟子。

这可是最近潜入昌京之中,最大的一条鱼了。

“太上道的人?”

“潜入中州摸我长生仙门的底细,还想要坏我三才浑天大阵?”

“计划倒是不错,不过多派点厉害的人过来啊,光你这一个顶什么事?”

这些人是预测到大宣一旦迁京昌京,天地人三才之力合而为一,九州地眼打通融合。

到那个时候,太玄上人、酆都大帝、泰山大帝的力量便达到了巅峰,就是真正要对整个九州下手了。

无论其他三大仙门怎么想或者准备怎么做,所有人都已经预感到,九州十大仙门割据的时代,已经快要结束了。

一个时代的出现,自然伴随着上一个时代的落幕。

这些即将落幕的残余势力,自然不是那么甘心就这么咽气,反抗挣扎一番也在预料之中。

不过王七郎也看出来了,太上道这模样不像是真的要和长生仙门来硬碰硬,更像是想要拖延时间。

那扮作商贩的太上道元神真人高呼:“王七郎!”

“你长生仙门自称仙门,实则是魔门余孽,满口道德,行的都是魔门邪道。”

“尔等欲窃据九州,倒行逆施,必将不得好死。”

“道主至尊不会放过你的。”

他嘴上喊着狠话,实则面对王七郎的时候双腿都在发颤。

这是害怕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发些狠话给自己壮壮胆,让自己死的时候不要太难看。

堂堂太上道的一位元神真人,在王七郎面前变成这个样子。

可以想象如今他在九州的威名有多盛。

王七郎直呼太上道道主的名字:“李文寿?”

“他有这么厉害?”

“那他怎么不亲自过来,派你过来送死?”

王七郎笑了一下,懒得和这种派出来的小卒子多说什么。

抬起手对准了这位元神真人和其一众弟子,整个空间都仿佛被其捏住。

“啊!”

压在地上的元神真人和一众弟子,发出一声声恐惧的叫声,落入了王七郎的袖子中。

一大群活生生的修行之人,就好像蝼蚁一样被王七郎收走了。

这种涉及到大道法则一般的力量,也让在场的一众元神和神将心生恐惧,他们若是直面这等力量,估计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吧。

王七郎最近对于这一招袖里乾坤有了改进,毕竟他就算将对方缩小成指甲大小,但是想要维持住,每一刻都需要耗费庞大的法力。

不过其立刻想到了办法来解决这个事情,虽然没有吞天犼的腹内空间,可是他有离怨天。

配合这一招,他可以将任何敌人困入离怨天之中,同时测试这方独立空间的力量和其中变化。

收拾完了这些太上道的探子,王七郎就站了起来从大殿侧边的长廊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纸女孙珊珊跑了出来,对着王七郎说道。

“离怨姬让我跟你说。”

“不许你再往她的地方乱扔东西,她很生气,很不高兴。”

王七郎装作没听到:“啊?”

“你说什么?”

“我听不大清楚。”

“离怨姬有问题,让她来找我谈嘛!她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呢?”

“人与人之间要学会沟通,只有沟通才能互相理解……”

王七郎正在插科打诨耍无赖,他知道离怨姬不会来见他,或者说他想要用这种方式逼离怨姬,看有没有作用。

这个时候瘟神突然前来禀告:“主人。”

“移山宗的虞洪来见,如今就在偏殿之中等您。”

王七郎开始没怎么听清楚虞洪虞荒之间的区别,毕竟前者在他的意识之中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这家伙不是在天州么?这个关键时刻跑来这里见我?”

瘟神立刻提醒了一遍:“主人。”

“不是移山宗的少宗主虞荒,是上一代少宗主虞洪。”

王七郎立刻回忆起来了这个虞洪是谁,正是昔日昌京大乱之时移山仙宗派到昌京的上一任昔日移山仙宗少宗主,最后被化身金龙的王七郎坑了一把。

王七郎险死脱生,靠着无耻的装死之法跑了。

而这倒霉蛋直接被广寿仙尊拿下留在了神仙洞府,最后广寿仙尊姜子高又死在了霍山海手里,还是泰山大帝花了大代价才将其和五帝印之一从霍山海的手中换了出来。

但是因为其留在了神仙洞府,历经洞府转化炼化众生,元神被破根基断绝。

自那以后,别说想要成仙了。

据说从那之后修为不断溢散倒退,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不能修行的废人,被泰山大帝彻底放弃。

如今想来,那一次无耻的装死逃生。

便是两人人生的逆转。

王七郎就好像吞了虞洪的气运一般,一路如同开挂横扫天下,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而这位,先是断了成仙之基,又失去了少宗主之位,如今更是没有了所有修为化为了一个凡人。

想到这里,王七郎顿时有些心虚:“他来找我干什么?”

瘟神摇头:“不知道,虞洪并没有说明来意。”

厚脸皮的王七郎可不是那种怕人的角色,就算是苦主找上门来他也能给对方讲上一番道理,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走!”

“去见见他!”

偏殿之中。

王七郎目光寻索,却半天没有看到虞洪。

只看到了一个身形干瘦的中年人,他鬓发斑白脸上满是皱纹,眼中暮气横生。

正站在角落里看着一幅王七郎写的字。

“会当凌绝顶。”

“一览众山小。”

其沉浸在这诗句的意蕴之中,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他也曾经拥有这种豪情,站于群山之巅视天下若无物。

王七郎仔细一看,便发现这中年人的眉目之间有着往日虞洪那英武霸气的影子。

他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才不到两年时光,那个傲气冲天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虞洪,连广寿仙尊都敢硬顶的移山宗少宗主,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

“虞洪师兄?”

虞洪转过身来,对着王七郎拱手。

“不敢在少国师面前称师兄,正在虞洪。”

他看着王七郎,浑浊的眼中露出深深的羡慕。

王七郎所做的一切,拥有的一切,都是曾经他对自己的期盼和许愿。

他做梦之中都在幻想着王七郎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去做的。

而一梦醒来。

对方已经层层攀上高峰,自己却跌落云端。

“多日未见,少国师风采更盛往昔。”

这些话可不像是曾经脾气火爆的移山宗少宗主虞洪能够说出来的,看起来虞洪这一年多历经的事情很残酷,一个站在云巅之上的仙门少宗主给磨成了这样。

王七郎客气的请虞洪坐下,然后才坐到了另一边。

问道:“虞洪师兄今日来找七郎,是因为何事?”

王七郎都这么直接的问了,虞洪也没有丝毫遮掩,况且他如今情绪已经绝望到了极致,千里迢迢从神州赶到中州,心中早已充满了迫不及待。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今日来,是请少国师出手相助。”

“虞洪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王七郎立刻站了起来,将虞洪扶了起来。

其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一副受不起的模样。

“虞师兄赶紧起来,我怎么受得起如此大礼。”

“况且。”

“师兄可是泰山大帝亲子,有什么事情泰山大帝解决不了,需要师弟来相助?”

“师兄就莫要开玩笑了。”

虞洪一把抓着王七郎的手,眼眶发红,怎么也不肯起来。

“不!”

“此事只有少国师能够办到,请少国师一定要助我。”

虞洪自从元神被破根基被毁,便开始寻找各种方法来治疗自己身上的伤。

但是这种伤势不是一般的伤,而是一尊鬼仙在跨越神仙之境的时候,将人间之地炼化为神仙洞府之时,带来的伤势。

当时虞洪便是被广寿仙尊给炼化了一部分,这种神仙之力直入神魂根源甚至命格之内,岂能是寻常之法能够愈合的。

他试过无数种办法。

一次次如同看到了希望,又一次次的陷入绝望。

他最近从泰山神界听泰山大帝对一位长老说了一句,长生仙门少掌教修行的是昔日佛门的无上密法,能够媲美道门的人仙道之法。

可让凡人打破仙凡之隔,能让蝼蚁直入登云之境。

如今他只能求到王七郎这里来了,如同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虞洪别无所求,只求少国师能够给虞洪一个机会。”

他抓着王七郎的仙衣,看着王七郎用尽全力的说话。

“我不想作为一个凡人,就这样老去,就这样死去。”

“哪怕是死。”

“我也要作为一个修士死去,也要死在求道的路上。”

说话的时候,用力到面颊的肌肉都在颤抖。

那暮气横生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光芒中充斥着不甘心,还有着不舍。

人可以不得到,但是得到了就不能再失去。

王七郎面对虞洪的苦苦哀求没有说话。

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其身为长生仙门的少掌教,大圣的传承神毫说好一点是给与传承,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渡化他人炼化命格。

他这边一出手,堂堂泰山大帝亲子的命格就被他炼化了。

将泰山大帝置于何地?这是直接打泰山大帝的脸啊!

长生仙门和移山仙宗如今亲密无间的关系会不会受到影响?

更深一些,会不会影响到接下来一统九州的大计?

泰山大帝可以看不起这个儿子,将其视为废物弃之如敝履,但是他却不能真的就将虞洪当成弊履了,还是要给泰山大帝的脸面的。

而且另一方面,移山仙宗的现任少宗主虞荒又该如何作想?

不是不可以做,而是为了一个虞洪不值当。

他王七郎可不是什么老好人,这等折本的买卖不做,更何况他和虞洪可算不上什么朋友,他从云端跌落的罪魁祸首除了广寿仙尊就是自己。

王七郎一点点抓下了虞洪抓着他衣服的手,摇头说道。

“虞师兄高看七郎了,神仙洞府炼化之伤,七郎不过一区区凡境修行之人,距离仙人之境都差了十万八千里,如何能破得了这神仙之力。”

“还请师兄见谅,师弟实在无能为力。”

“何况。”

“师兄哪怕不能修行,也是泰山大帝亲子,想要逍遥自在的过一生,还不是轻松写意。”

“寻一方乐土,享尽荣华富贵,岂不美哉。”

“何必终日苦修,追寻一生也是时候放下享受一番了。”

虞洪看着王七郎的眼睛,一点点的低下了头。

“不能成仙。”

“又有何意义?”

虞洪一步步走出偏殿,外面只有一个老奴在等着他。

他突然背着对王七郎说道:“昔日我出行前呼后拥,言出如同天宪,无人敢不从。”

“如今一朝失去力量,身边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修行之人可以视金银如粪土,可以视权势如云烟。”

“但是绝对不能够失去力量。”

虞洪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修行之人和凡人没有什么两样,最终还不是拳头和利益说话。”

“只是修行之人更加贪婪,想要的更多罢了。”

几日后。

王七郎正在练字,咒老将一封朝廷的邸报送呈了上来,上面是最近大宣朝廷的动向和政策。

“怎么?”

“有什么重要消息么?”

咒老开口说道:“虞洪去了北漠,也就是昔日的楼月国所在之地,被圣人册封为了月陵王。”

听到这消息,王七郎的笔突然停了一下,眸子微动。

不过他又马上恢复了过来,接着写了起来,同时开口说道:“挺好的。”

“当不成修士,那便当个人间王侯。”

“享受一生富贵,替泰山大帝开枝散叶,在人间留下一脉后人,多少人想求都求而不得的东西呢。”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有着豪情壮志,总是认为自己是不一样的。

大多数人到了最后,只能认清现实。

自己不是那万中无一,而是平凡的芸芸众生。

求而不得,才是常情。

因此那些所求可得的故事,才可以成为传说。

王七郎将毛笔靠在了砚台上,心绪有些复杂。

他在想若是那一日被留在神仙洞府内的事自己,自己会不会接受这样的命运呢?

心神摇曳之间,背后的神龛之上一只被香火供奉的木人傀儡掉落了下来。

光芒溢散,幻化成型。

第七尊护法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