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从蜂蜜发出到快递寄到买家手上, 也就是短短三天。第四天,钱就陆陆续续的到账了,整个村子五十二户人家三千斤蜂蜜, 卖了四十一万。

从银行里取了二十一万的钱,陈大牛抱着鼓鼓当当的包心神恍惚, 脚下踉跄着, 恍恍惚惚的给了自己一耳光。

“哎呦!”庄稼人的手劲大, 陈大牛这一巴掌打的自己右脸都肿了一层,他不怒反喜。

陈大牛抱着包像是抱着自己的命根子,老脸笑的像盛开的菊花一样:“俺没做梦哩!”

孙成嘲笑一声:“你个憨货, 还不谢谢人家顾舒和沈逸, 一开始人家要帮你你还老不乐意。”

陈大牛反应过来,肃然起敬:“是, 回去得好好谢谢那两位恩人啊。”

回了顶崖村, 陈大牛挨家挨户通知到麦场开会, 人三三两两来齐以后, 他二话不说先一户发了五千块钱。

“这是俺们村卖蜂蜜的钱,俺先拿一部分出来,剩下的咱们得留着修路。”陈大牛咳嗽一声, 满意的看着台子下面一张张激动的脸。

谁能不激动啊,五千块钱,这是往年一整年一个人的收入了, 还是孩子们在外面工地上搬砖挣的血汗钱。现在这一点蜂蜜就能卖五千块钱,这家里娃娃的学费,老人的药钱都有了。

顾舒和沈逸也站在台下的角落,沈逸还不屑的嗤了一声:“才五千块……看把他们高兴的。”

这可是他和顾舒的功劳,怎么没人表扬他啊!

陈大牛面色严肃起来, 提高了声音:“咱们能赚到这个钱,俺不说大家伙儿也知道俺们改谢谢谁,咱们的两位大恩人——顾舒同志和沈逸同志!”

他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对待尊敬的人还是习惯叫同志。

全村五十多户,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顾舒和沈逸,这些人里有八十岁拄着拐棍的老奶奶,也有被抱在怀里还不会走路的娃娃,每双眼睛里都放着光。

顾舒不适应地往后退了退,她也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这样看着。沈逸就更不说了,只是面上勉强还带着镇定,实际上手心都紧张的出汗。

这些眼神和他开演唱会的时候台下那些狂热的眼神是不同的。

“谢谢啊。”“谢谢你们帮俺……”“谢谢哥哥姐姐……”他们大部分朴实到嘴笨,嘴里翻来覆去就只有那几句话,但目光却真诚极了,有些感性的眼里还噙着泪水。

沈逸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手足无措的把求助的视线投向顾舒。

现在他该怎么办啊?对待诅咒辱骂他的黑子,沈逸可以毫不在意冷眼旁观,对待星耀的步步紧逼,沈逸可以一步不让鱼死网破。

可对着这些谢谢他的人,沈逸却第一次觉得手忙脚乱。

他下意识的看着顾舒——

顾舒深呼吸,提高声音:“那个,我们现在才刚刚开始,不用现在就感激。”她心里其实也没底。

“对,我们要先买牛买羊,还要扩大蜜蜂养殖。”这次轮到顾舒僵硬的转移话题了。

五千块钱先拿了回去,剩下的二十万则买了羊和牛,小牛苗一千五一只,小羊二百一只,买了一百只小牛和两百只小羊,剩下的一万买了铁丝直接在山里拦了网。

一年以后这些牛和羊能卖到一百五十万左右,加上养殖的蜜蜂……一年能赚两百万,一户能到四万,然后还可以再扩大……

沈逸哼哼唧唧地赶着牛,嘀咕:“没想到现在我就要养牛了,还是没有工资的。”主要养的还不是顾舒的牛。

“你有经验嘛,沈老师。”顾舒打趣沈逸一句。

这是因为沈逸前段时间学了点养牛的皮毛,顶崖村的人知道以后就围着他问,一来二去就成了“沈老师”。

沈逸不说话了,他还挺享受被叫沈老师的。

原来他出席什么活动的时候也有人客气称呼他一句沈老师,但是那时候的感受和现在又是不一样的。

【哈,现在是抄袭的人也能被称为老师了吗】

存在感极低一直自娱自乐的弹幕上忽然出现这一句话。

弹幕顿了顿,很快就有人反驳【你有证据说沈逸抄袭吗?】

id名为尘埃落定的网友:【他不就是抄袭了陈天的歌吗?那首《天晴》】

尘埃落定,也就是陈天本人,这些天越来越心急。他本来就是个籍籍无名的小歌手,一直没热度。

但是两个月前不知从哪里就传出来了沈逸抄袭他的传言,然后他就飞快的火了。接广告,上节目……反正只要他卖卖惨就会有一堆人心疼他。

但是自从星耀倒了以后网上黑沈逸的黑子就几乎一夕之间绝迹了,路人也都扭转了印象。

陈天开始急了,他热度下去了啊,没人请他上节目,他接不了广告怎么挣钱啊。

他啪啪打下一段话:【你们说沈逸没抄袭那就让他再写一首歌啊,我看说不定他从来就没有过音乐才华,原来那些歌都是抄的吧】

薏米茶极了,她们一个个气的和这个尘埃落尽撕。可偏偏这个人根本不管沈逸有过多少实绩,就一口咬定“沈逸要是清白就出新歌证明自己”。

弹幕上一片血雨腥风。

身为舆论主人的沈逸对此毫不知情,他现在正坐在山顶的草坪上往下看。

这个用铁丝围成的圈位于山坳里,这个地方草多,地势也比其他地方更平坦一些。

牛和羊都在围成的圈里吃草,顶崖村的人正在下面搭着棚子。棚子的材料都是村子里现成的,不用花钱。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名为“希望”的光。

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老的小的。就连刚学会跑的孩子看着自己父母脸上的笑也不明所以的跟着咯咯的笑。

已经入秋了,秋高气爽,风不大不小,正合适,温度也正合适。远处那座山头上枫树多,已经黄了一片,这边的山坳还青着。

风拂过,压低了草,露出偌大草场里稀稀落落的牛羊。

沈逸心尖忽然被这阵风给撩了一下,痒痒得厉害。

他啧了一声,指尖摩挲着身侧的木笛——是昨日下山的时候他顺手买的旅游纪念品。

“哩哩哩呜呜——”沈逸试着吹了一下。

他皱了下眉。

坐在他身侧抱着电脑做ppt的顾舒余光看见,问:“怎么了?”

沈逸看着顾舒又柔和了眉眼:“没什么。”

就是这个笛子音色太差,看着倒是花里胡哨的,不愧是当最纪念品买的。

沈逸把笛子放到唇边,眼睛眺望着下面风吹草低见牛羊:“呜哩/呜呜哩哩\呜呜——”

轻快的小调从笛子中传出来。

是雁南飞,牧人赶着牛羊放牧嬉戏。

“呜呜哩哩/哩哩哩\”优雅绵长。

是风吹过大地,溪水静静的流淌。

【艹,绝】

【啊啊啊,我耳朵死了】

曲子一开始弹幕也不吵架了。

音乐从先人围着草裙的时期一直贯彻到现在,无论是谁,都能听得懂它的“美”。或许理解有深浅,但是享受是共通的。

沈逸眼神一凝,十根修长的手指蝴蝶穿花般飞舞。

变调了——

“呜呜哩哩/呜呜哩哩/呜呜”慷慨激昂起来。

生机磅礴,浩瀚大气。用的是秦腔,十分有感染力,仿佛一簇火焰在跳跃燃烧。

这团火焰燃烧在顶崖村所有人的眼睛里,借着沈逸手中的笛子浮现成形,被世人听见。

【啊啊啊,音乐系在读生来划重点了,前半段是《牧笛》必学曲目之一,后半段是《秦川情》】

【好绝啊,两种不同流派的吹法衔接的好自然】

【呜呜,这两个笛子曲我一个都学不会……这就是天才嘛】

弹幕是音乐爱好者的狂欢,旁人听了这段吹奏顶多就是一句“卧槽”,其中技术含量有多高只有对笛子了解的人才知道。

沈逸又变调了:“哩哩呜/哩哩哩/哩哩!”

是男孩脸红地拿着鲜花编织的花环想要给女孩带上,是幽兰逢春,是鲜花绽放,情感热烈而灿烂。

【哇,这个有没有大佬来解释一下,听着好有感觉啊】

【对,听的我现在就想给xx表白!】

刚才点评的头头是道的人:【……】

敲你妈!这是夹带私货!

【……这个,应该是沈逸即兴编的】有个音乐系的女教授回应,她有对象,她不怕。

【……】

【……】

沈逸眼睛紧紧的盯着身侧的顾舒,眼神热烈,其中的感情几乎要溢出来。

他攥着笛子的指尖用力的发白,现在的姿势是他和顾舒挨着坐,两个人的腿紧紧挨在一起。

顾舒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沈逸侧目看着咫尺的顾舒,心涨的满满的。

这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吹的是一首从未出现过的曲子。

只是这一瞬间,沈逸忽然觉得很庆幸,他遇见了顾舒,人生截然不同。茫茫人海,顾舒拉起了他的手。

“吹的很好听。”不知什么时候,顾舒把电脑放在了一旁,正笑靥如花的歪头看着沈逸。

被发现了。沈逸顿时心里一紧,笛子也吹的断断续续,片刻后,他无奈放下了笛子,脸红:“那个,你听懂了吗?”

顾舒眯眯眼,不动声色:“这首曲子你打算填词吗?我听着好像应该也适合填词吧。”

“啊?”沈逸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这个上了,他实话实说,“我不怎么擅长填词。”他更擅长作曲。

“哦,你知道为什么吗?”顾舒挑挑眉,“因为你读书少,语文素养不够,从今天开始,我们先学语文吧。”

“嗯,从唐诗三百首开始。”顾舒拍拍沈逸的肩膀。

“我监督你。”

至于沈逸问她的问题,她听没听懂嘛……这个不急着告诉他。顾舒愉快地站起身,拎起电脑。

让他猜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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