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隼警惕地环顾室内, 试图找出自己暴露的原因。

在璀璨落下来之前，他来不及思考躲避的地方，只能就近选择了一栋办公楼。

办公楼里面虽然通了电, 但是叶隼不可能作死去开, 因此遮光窗帘被拉上后，只让通过窗帘缝隙里泄露的一丝光线来看看清室内的轮廓。

这里是休息区, 有垫着柔软毛毯的真皮沙发与茶几，地面上铺设着的绒地毯几乎杜绝了所有的噪音。

璀璨不可能凭空感知到他, 除非……

叶隼走了两步，离开了落地窗，来到了绿色的盆栽旁。

他抬头，看见头顶的吊灯以后还在轻微的摇晃。

【你看见我了】

直钻入脑子里的声音就像拥有实体一样, 刺入了叶隼的脑神经, 在他的意识里显现出了这么一行字。

区别于公式化的系统音, 这次的系统音充满情绪化的起伏, 就像智人王一样, 有着独特的辨识度。

叶隼捂住了耳朵, 然而就在他做出条件反射性的动作时, 一根漆黑的手指从虚空中探了出来, 戳中了叶隼的眉心。

头部传来的巨力令人猝不及防，叶隼保持不住平衡, 身体向后倾, 躺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什么玩意儿？！

叶隼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立即双臂撑起坐了起来, 但是空旷的室内依旧空无一人。

他走到落地窗边，一把掀开了窗帘，果然, 那个雕刻着蝉的骰子一样的东西已经消失了。

它进来了。

但是它的哪里？迟迟不动手是打算做什么？

叶隼转身，忽地，身后的窗帘又被“咻——”地拉上。

【阳光太刺眼了对吗？我帮你拉上】

叶隼觉得他的火气快要蹿上来了。

“出来，既然你们那么自信，又为什么要躲藏？”

【我拒绝】

叶隼：……

他可以肯定，只要这家伙想，杀死自己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你害怕了？”

【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那个声音似乎在疑惑，如果它的人类思维能再生动点的话，也许会笑出声。

闻言，叶隼内心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个智人没有速战速决的心思而且它似乎……有些活泼？

对于试炼者而言，这是一个可以突破的点。

叶隼：“没有如何，你不出来就是在害怕。”

【你说谎，明明是你的害怕】

叶隼：“我为什么要害怕，就算你长得很吓人我也看不到。”

【看这边】

叶隼仿佛在空中看见了一个指向性的箭头，顺着方向望去，他看见了室内的液晶显示器。

显示器自动打开，首先出现的是一个正在播报新闻的女人，那个女人的表情笑得非常灿烂，灿烂到近乎诡异。

随后，画面一糊，显示器上的内容又切换成了两个正在演荒诞喜剧的小丑。

两个小丑正在迫害一个女人形象的塑料人偶，他们用下三滥的低俗笑点来取悦台下的蟑螂人们。

【不好意思，放错了】

伴随着脑内的系统音响起，显示器画面里的两个小丑突然间争吵了起来，他们纷纷拿起了工具箱里的锯子和榔头，砸向了彼此。

一片鲜红遮住了血腥的画面，显示器由红转黑，最后又变成了一片灰白的乱码。

等画面再次清晰起来时，出现在显示器里面的是一把椅子。

椅子的上方悬挂着一颗光芒微弱的灯泡，淡淡地光晕将黑暗中的椅子圈了起来。

【我在这儿】

叶隼：“看不见。”

【啧，你视力真差】

叶隼：……

“你眼睛多，你视力好。”

显示器中，一个黑色的人形生物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随后来到灯光下，坐在了那把折叠椅上。

【你好，人类，我是璀璨】

这种黑色人形生物叶隼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虽然它们长得一样，但是每一只都拥有独立的思想。

显示器里的璀璨就拥有非常鲜明的个性，与其它死气沉沉的智人相比，它其实很活泼。

虽然只是一个黑色的人形剪映，没有五官看不到表情，但是那副翘着二郎腿、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支着脑袋的样子给人一种特别的生动感。

叶隼走到了显示器前，加下发出了“噗呲”的水声。

他低头一看，鞋底红了，在显示器的微弱光芒下，脚下的地毯呈现出了一种红里透黑的违和感。

坐在椅子上的璀璨肩膀在抖，虽然脑内没有传进那种入侵感十足的声音，但是叶隼知道，这家伙在笑，还是憋笑。

【别害怕，这是刚才那两个小丑溅出来的血】

叶隼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眼皮，他瞥了眼璀璨，感叹了一句：“你真嚣张啊？”

璀璨抖肩的幅度更大了。

叶隼道：“所以呢？”

【所以你害怕吗】

叶隼：“不。”

【这可不行】

叶隼开始套话：“你不抹杀我吗？”

【理论上我是该抹杀你，但我更想同化你】

璀璨的话翻译一下就是，我可以不抹杀你，我只想同化你。

所以璀璨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同化自己吗？

叶隼：“你的同伴知道你做这种事吗？”

【我不告诉它们，它们当然不知道】

叶隼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你真聪明。”

真得好好谢谢，不是吗？

叶隼：“为什么想同化我？”

璀璨的二郎腿换了一边翘，似乎思考了一会儿。

【你距离智人就差一个精神了，为什么不直接成为智人呢】

什么东西？

“我好像是人类？”

【这不重要，只要把人的那部分抛弃，你就是智人了】

璀璨的声音中透露出了几分期待，但其实没那么真诚。

也许这个智人只是太无聊了，单纯想找个乐子，叶隼可猜不出智人的脑回路。

智人连有没有脑子都还有待商榷，说不定它们的脑子里是空的，也可能是一团蠕动的碎肉。

“我整个成分都是人类，怎么丢？”

【疯了就不是人了】

叶隼：“这是什么逻辑？”

【智人的逻辑】

叶隼想到了任颖菲。

“那在你的理论之上，是不是只要疯了，就是被同化了，然后就会变成智人？”

【智人也是要筛选的】

叶隼：“那我和其他人的区别是？”

【你像智人】

叶隼：“……”

璀璨的逻辑也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正常，但可惜，叶隼是人，而不是智人。

这也许就是他们和外星人的区别了吧。

人类不存在改变物种的概念，但是外星人能改变人类的物种。

眼前的智人，它的意思应该是，它想改变叶隼的物种。

“你刚才做的那些举动是想吓疯我吗？”

【哎呀，只是试验一下而已，但你似乎不像是那种能被吓疯的人类】

璀璨可惜的语调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叶隼：“所以你现在打算抹杀我吗？”

【嗯】

叶隼藏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说着，那个显示器里的智人真的坐正了身子，有着要站起来的架势。

叶隼绷紧了神经，然而尽管他丝毫没有眨眼，伴随着璀璨的一记响指，他仍旧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关在了一个幽暗的空间内，只有头顶的一只小灯泡落下淡淡的微光。

而位于他身前的则是一个巨大的屏幕，就好像电影院一样，画面中，那个黑色人形生物正站在之前的场景里。

璀璨将双方对调了位置，此刻，叶隼才是剧中人。

之前的两个小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们身上都缠着沾着血迹和碎肉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内脏与脑花都留了出来。

然而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拖着被强行拼凑起来的身体，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靠近。

抱着杀死他们的凶器，让榔头和锯子上的血迹滴了一路。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隼尝试挣脱椅子，但是他的双手就好像被粘在了扶手上一样，纹丝不动。

“有。”

【你突然不想做人了吗】

叶隼：“不，我太喜欢做人了，不打算换个身份。

我想说的是，你要不要和我赌一把？用我的命做赌注。”

【你本来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怎么能当赌注呢】

叶隼一边感叹璀璨的逻辑灵活得恰到好处，一边感叹暗自庆幸。

这回答代表璀璨同意了他的提议。

那两个小丑身上腥臭的味道已经熏到了叶隼的鼻腔里，他皱眉道：“你先把这两个东西拿走。”

璀璨善解人意地打了个响指，两个小丑在黑暗中应声爆炸，血浆与内脏将叶隼脚下的土地污染得一片狼藉。

【两个数据而已，不用为他们产生情绪波动】

璀璨的话传达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自己在它的眼里，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数据了，和普通试炼者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因为它把自己看成了和它一样的智人，所以才会这样耐心地与自己交流。

【说吧，你的赌注是什么】

璀璨从天空降落的时候，呈现的身体是一颗骰子，叶隼试探了一下，发现居然真的赌对了。

璀璨确实喜欢赌。

“我输了的话，就接受同化，你可以用任何手段，直到我疯了为止。”

【这个提议听上去不错，说说你的规则吧】

叶隼紧盯着电影幕布里面那个嚣张的东西，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么你的赌注呢？你输了的话，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