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离家
“阿姐救我出去啊!”
傅春锦看见这句话,只微微的皱了下眉,她很早就知道,弟弟肯定是吃不了这个苦的。
“他们每天都逼我读书,我一偷懒就拿竹片抽我,我的腿弯子都被打肿了。阿姐,你再不报官救我,我就回不来了。”
傅春锦看到这里,已不愿再看下去。她把信笺重新折好放回信封,淡声道:“没事,冬青活得很好。”
弟弟若真被人拘禁,怎能把家书寄回来?况且,弟弟控诉的那些事,其实傅春锦早就想做了。当初爹娘尚在时,根本舍不得打傅冬青,他只要扬言难受,爹娘恨不得把他捧掌心里疼。如今是弟弟自己跑的,也是弟弟自己跟着人家读书的,人家按人家的规矩管教,她倒也乐见其成。
沈秀不用问,也知道傅冬青会写些什么。这些都是她离开青山寨之前计划好的,每隔一段时日,让傅冬青给家里写封家书,报个平安。
如今青山寨那边一切稳妥,可沈秀这边便不容乐观了。
“喜丫。”
“嗯。”
傅春锦看沈秀面露愁色,以为她还是放不下弟弟,“他是真的没事,跟着朋友去了书院读书。”
“嗯。”沈秀点了下头,随口回道,“那就好。”
傅春锦心间微涩,试探问道:“你还是……很喜欢冬青么?”
沈秀怔了怔,鬼才喜欢那种烂赌鬼!偏偏她又不能立即表明她的心思,正寻思如何答话,她的迟疑落在傅春锦眼底,却成了另外一种解读。
她果然还是喜欢……
“阿姐……”
“冬青其实算不得良人。”
傅春锦知道这句话不该她来说,可她还是想告诉沈秀,“我不想他坑了你下辈子。”
沈秀心底大急,她明白啊,偏偏她不能接话啊。
傅春锦低叹一声。
气氛仿佛凝固了起来,沈秀觉得不自然,傅春锦也觉得不自然,可两人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大小姐,外面有人找陈姑娘。”劳大叔走至门口,轻叩了一下房门。
沈秀与傅春锦怔了愣,不约而同地问道:“谁?”
劳大叔如实答道:“说是陈姑娘爹爹的朋友。”
今日真不是什么好日子。
沈秀与傅春锦无奈低叹,傅春锦道:“既是陈叔叔的朋友,先请他去前堂用茶。”她与沈秀总要梳洗一番,方能出去见客。
劳大叔点头:“好。”
“去收拾一下吧。”傅春锦提醒沈秀,“大概是陈叔叔叫人来接你了。”语气之中透着一丝低落。
沈秀咯噔一下,有如被什么揪住了心房,又闷又疼。
“去吧。”傅春锦微微别过脸去,“我也要梳洗了。”
沈秀张了张口,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呢?陈叔叔的朋友,她是绝对不能去见的。一旦见了,发现她并不是喜丫,连带也会害了傅春锦。
“阿姐……”沈秀出门的时候,回头深望了一眼傅春锦,眼底涌动的都是舍不得。
傅春锦不敢多瞧她这样的眸光,“回去吧。”真疼惜她,就不该把她留下来。忽觉自己眼圈微涩,傅春锦轻咬下唇,挥手示意沈秀快些回去梳洗。
沈秀黯然低头,终是转身离开。
傅春锦总觉得心房缺了一角,说不出的难受。
桃儿与柳儿这会儿已经梳洗妥当,桃儿端了热水送去给傅春锦梳洗,柳儿也端了热水送去给沈秀梳洗。
劳大叔在正堂暂时陪着那个外乡汉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傅春锦梳洗妥当后,走出房门时,忍不住往沈秀的房间看了一眼——柳儿端着热水出来,顺带关上了房门。
傅春锦再叹一声,先行前往正堂,“桃儿,备茶。”
“是。”桃儿退下。
傅春锦踏入正堂时,外乡汉子正说到大青山的山路崎岖,劳大叔也正在应和,感叹外乡汉子来这儿的不容易。
“不知如何称呼这位大哥?”傅春锦谦谦有礼。
外乡汉子大笑道:“我叫沈大虎!”他的眸光不禁一亮,在青山寨时,看见傅冬青那张脸就知道傅小姐绝对生得好看,没想到竟是这般好看。
是的,这位外乡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沈秀的兄长沈峰。
傅春锦微点下头,“沈大哥远道而来,若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沈大哥多多包涵。”
“哪有!哪有!”沈峰连忙摆手,“傅小姐客气了!”
桃儿端了茶来,放在了沈峰面前,“请用茶。”
沈峰确实是渴了,方才跟劳大叔聊了半天,这会儿瞧见茶来,忍不住端起吹了两下,便忍烫喝了一小口。
这茶叶可比山里的好喝多了!
“是陈叔叔让你来的么?”傅春锦开门见山,先问道。
沈峰点头道:“老陈前几日押解两个判了流刑的犯人去了越州,这几日都不在镇上,这一来一去,只怕要大半年才能回来。”
傅春锦点头道:“陈叔叔也是辛苦。”
“咱们习惯了的!无妨!”沈峰继续道,“临行时,他托我把这封信送来,傅小姐你瞧瞧。”说着,沈峰从怀中摸出了书信。
傅春锦打开了书信,里面只有一封退婚书。
她舒了一口气,弟妹这事终是踏实了。
“也好。”傅春锦命桃儿奉上笔墨,她快速在上面签了名,把退婚书放回信封,递还了沈峰,“有劳沈大哥了。”
沈峰收好书信,笑道:“算不得麻烦的!”
“那喜丫……”傅春锦更在乎这个,沈峰毕竟是男子,让喜丫跟个男子孤身上路,只怕也是不妥。
沈峰笑道:“我并不是来接小喜丫的,只是帮她爹带句话给她。”说着,沈峰又拿了一锭白银出来,放在了傅春锦面前,“这半年要麻烦傅小姐帮忙照顾小喜丫了。老陈说,等他从越州回来,会雇车来接小喜丫回去。”
“陈叔叔不必这样客气的,终究是我们家冬青配不上喜丫。”傅春锦把白银推向沈峰,“喜丫住在我这儿,陈叔叔可以放心,这半年我会尽心照顾她的。”
“这……”沈峰迟疑该不该收了这锭银子。
傅春锦笑道:“送银子可就见外了。”
沈峰抓了抓后脑,点头笑道:“也罢!”他的笑容温暖,虽说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可容貌确实好看,甚至还觉得有几分眼熟。
沈峰觉察了傅春锦的眸光变化,轻咳两声,“衙门里还有事等着我,我也该早些回去了,今日谢谢傅小姐的茶。”说完,沈峰赶紧起身,拱手对着傅春锦一拜,不等傅春锦说什么,便大步走出了正堂,往大门去了。
傅春锦追上送了两步,沈峰便摆手离开了。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傅春锦关上大门,心绪复杂。她还可以跟喜丫相伴半年,可半年以后,陈叔叔定是不愿意喜丫留在这里学做生意,否则也不会只写一封退婚书。
半年也好,她便多教教她,多认几个字也好,以后也不会吃亏。
一念及此,傅春锦重新收拾精神,往后院走去。这件事,她必须告诉喜丫,至少得交代一下,她与冬青的婚事算是终了。
“喜丫还没梳洗好?”傅春锦走至沈秀门口,问向门外候着的柳儿。
柳儿摇摇头,“叩门也没回应。”
傅春锦也叩了两下,里面空无人应。
“喜丫,喜丫。”
傅春锦又等了片刻,忽然觉得不对劲,猛地一推门,里面哪里还有喜丫?
窗户大开,人定是从那边爬出去的。
傅春锦蹙眉走到桌边,上面拿砚台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四个字——春锦很好。
这是这些日子傅春锦教过她的字,笔锋虽无,可字已经极力写得端正。
怎么就跑了呢?
傅春锦百思不得其解,走正门不要,偏生要爬墙?
“大小姐,嫁妆都在呢!”柳儿惊呼道。
傅春锦的眉心皱得更紧了,“这……”难道是她铁了心的不想回去,又铁了心的不想走,所以才想着离家先躲几日?
胡闹!
傅春锦急了,虽说这几日沈秀跟着她也算熟悉了整个桑溪镇,可桑溪镇临河,有不少外乡商人路过,她一个女娃流浪在外,始终危险。
“桃儿,柳儿,还有劳大叔,跟我一起出去找人!”
“是!”
傅春锦焦急寻人之时,沈秀已经走在了回大青山的路上。
“唉。”
沈秀计划得那么好,怎么就漏了这一环呢!
等回到青山寨,她一定要狠狠揍傅冬青一顿,他有那么好一个阿姐,还不懂珍惜,处处惹傅春锦费神。
可一想到若是打重了傅冬青,只怕阿姐会心疼,她又只能打住这个念头。
这些日子,有阿姐照顾,她确确实实很开心。
站在湾河桥头,她红着眼睛回头望向桑溪镇,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桑溪镇的乡亲们何时才能接受他们青山寨,彻底淡忘了大青虫那些恐怖的往事。
转过身去,眼泪难以自抑地涌出眼眶。
阿姐,保重。她本想留给傅春锦这句话,无奈不会写保重,只记得很好两个字,便只能写下那四个字给阿姐了。
沈秀打定主意,若是阿姐有一日出嫁了,她定会为她备一份贺礼。想到这里,她摸了摸瘪瘪的钱袋,回山寨后,她要努力打猎砍柴,把这份贺礼钱备好。
正当她迈出第一步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陈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然后赶紧飞奔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