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进入病房之前，老黄还很认真的在思考，该怎么跟慕念安和权少霆开口。

在杀了万坤新和留万坤新一条狗命中，老黄自己也是反复横跳，纠结不已。

每当想要一刀砍死万坤新的时候，就会觉得这人还有点利用价值，应该让他发挥剩余的价值。

可是当想要放过万坤新一次的时候，这孙子又会干出让人想要一刀砍死他的龌龊事儿。

就让你觉得，你要是真绕了万坤新这孙子一次，你这辈子良心都会不安。晚一天让这孙子去见阎王，就不知道有几个无辜的女孩子会惨遭这孙子的毒手。

到了这时候，老黄都已经不纠结了。

万坤新的价值？

呵呵，万坤新是有些价值的。但这价值，大概就像是一块抹布吧。擦桌子打扫卫生的时候，必须用到抹布。没有抹布就无法擦桌子，但找不到抹布好像问题也不大，随便拿个什么毛巾湿巾都是可以代替的。

一句话，万坤新的价值不是独一无二，是能够被替代的。

不再纠结之后，老黄也就安心了，在万坤新面前就这么和权少霆聊起天了。

万坤新越听，心越凉。也觉得自己的尸体越凉，粉头青草都要八米高了。

他们老权家的辛密往事，寰宇集团的商业机密，这些权少霆和老黄都在万坤新面前畅所欲言，毫不掩饰。

要是万坤新再蠢上那么一点，恐怕他就要误会自己已经被权少霆收为心腹了。

看似万坤新是呆呆的坐在躺椅上，已经被吓傻了。但实际上，万坤新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想尽了一切可以让自己活下来的办法。

万坤新甚至想过了，如果自己从露台跳下去，有几成几率能活下来。

令万坤新感觉绝望的时候，他的病房在二十多层！这么纵身一跃，肯定死透了。

倒也是替权总省事了，不必人家权总亲自动手了，他自己就了断了。

万坤新飞快的转动着大脑，发现自己好像一点几率都没有。他绝望的还是没有死心，认认真真的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老黄和权少霆的聊天上。

知道了权少恭的死不是事故，而是谋杀。也知道了策划杀害权少恭继而夺取寰宇集团的罪魁祸首，就是候儒。还知道了权少霆在暗中有一支可怕的雇佣军。

其成员都是从特战旅退伍或者是已经‘战死’的人，而自己刚才性骚扰的清雅医生，就是阿一儿子的母亲。权总掌握的这只可怕雇佣军，是按照一二三四五六这样编号的。

这些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从一开始，到哪个数字结束，这个不得而知。如果有人死了，后边的人编号顺延一位。

好像最近一年半的时间里，没有一个像样的人能够加入。死了六个人，但没有一个人加入替补。不够资格。

万坤新之所以认认真真的听着这些会给他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辛密，是他已经无路可走了。他妄图用这些事情和线索，从中给自己找一个全新的立足点。

如果自己还有用处呢？

如果自己还能派上用场呢？

哪怕是被派到战场送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万坤新的求生欲太强了，这份求生欲连老黄都感受到了。但老黄此刻已经是波澜不惊，已经不再犹豫万坤新的去留死活了。

他放松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时间，难得权总有时间，可以和自己聊聊天。

最近一段，权总忙的和慕总都很少有聊天的时间呢。

老黄和权少霆聊了很多，聊了阿一，聊了清雅医生，还聊了他们两个人的儿子。

即便是从万坤新的口中，听到了身为鲜血帝这一面的残忍和冷酷，老黄也还是不觉得眼前的权总有什么可怕的。

有仇必报；人若犯我我就百倍还之；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同样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有什么错？

又不是像万坤新之流，对无辜的人下狠手下死手。有什么可觉得恐怖的？

这不是最正常的事情吗？！

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活在童话世界里，只有爱与和平？老天爷会惩罚那些坏人？

未免太天真了一点吧。

权力场，就是一个斗兽场。输家，非死即伤。其实死还是最轻松最不痛苦的结局了。比死还要痛苦的结局，多得是。

能痛痛快快的死，就算是幸运儿了。

老黄还和权少霆聊了自己绝口不提的亡妻，把没有对慕念安诉说的心里话，今天都痛痛快快的跟权少霆说了。

这是老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亡妻，以及自己的家人。

权少霆听的很认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大部分的时候，权少霆都是在充当一个聆听者的角色。只有当老黄询问他的时候，他才会一针见血的说上一两句。

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老黄抱怨了很多，把自己身为丈夫的无奈和退让，都说出来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能力就这么一点点。我赚的钱，只够养家糊口，供不起挥霍，更无法让我老婆像她的校花同学，可以天天买买买，逛逛逛，日常生活就是旅游。”

“说出来也不怕权总您笑话我，以前我天天加班到十点半，组员的活儿我都会主动开口帮他们完成，真不是我人好，想要帮组员。纯粹是我惦记咱们寰宇集团的那点加班费和津贴。”

“害……您也知道，咱们寰宇集团的加班费和津贴特别高。是阶梯式的，加班前两个钟头是每小时一百五十块钱，从第三个小时起，就是两倍。第四个小时，就是第三个小时的两倍。这样呈阶梯式的递增，我一个月的薪水，差不多有一半都是加班费和津贴了。”

“好几次我开车回家的路上，累的眼睛都睁不开，那时候我就觉得特别委屈。我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权总您说，如果我是为了赚钱养活老婆儿子，那我肯定没有怨言。但我的工资就已经够养活全家人的开支了，我这么拼命的加班，是为了多赚点钱，能让我老婆出去炫耀。我……”

老黄默默的接过权少霆递来的手帕，擤了擤鼻涕。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都替自己委屈和不值。也不知道一天这样忙忙碌碌，是为谁辛苦为谁甜。儿子也见不到，老婆打扮的再漂亮我也……说实话，那时候累的真是没一点性.育了。下班回家只想睡觉，难得的休假，也只想睡觉。”

“后来就有一次，我实在是太累了，开车的时候迷迷糊糊快要睡着，追尾前车了。撞上去的一瞬间，我就被吓得清醒了。我一看，前边那辆车是保时捷。看到保时捷的标志，一点都不夸张，权总，我当时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人躺在了医院。护士告诉我，是保时捷的车主把我送到医院来的，还给我垫付了医药费。在医院急救科的那个晚上，真的，我好几次都想跳下去，死了算了。我的全责，就那我破车的保险，连个保险杠都不够赔。我哪里来的钱给保时捷车主赔钱？还有医药费……”

“我躲到洗手间偷偷的哭。我就纳闷我自己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呢？大小我也是进了寰宇集团的正式员工，还是个组长。实打实的白领，怎么就连一点点医药费都掏不起了呢？那时候，我真的绝望了。”

“后来我琢磨了，不是经济上的绝望，而是对我目前生活的绝望。眼前一片漆黑，每天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我老婆又去商场买了什么衣服，鞋子，包包，奢侈品。每天睁开眼睛，就要背债。”

“真的，日子没有任何的盼头。只要想到我老婆，我就想死。但我当初娶人家的时候承诺了，我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尽我的全力。每次想骂人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我老婆陪着我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日子好一点了吧，我也应该让她享享福。”

“幸好小豪出息，学习成绩就没让我担心过。一直都是年级里的前三名。想到我老婆，我想死。但想到儿子，我就觉得自己还能再咬牙忍忍。就当是为了儿子吧！我当时还想，咬牙熬到儿子考上大学，我就离婚，净身出户。钱，房子，车，都留给我老婆。儿子念大学的费用，我也给掏。不让我老婆掏一毛钱。我每个月也会给我老婆生活费，足够她吃穿不愁。”

“谁成想啊……老天爷让我老黄走了狗屎运，让我遇到了慕总。知道慕总是您妻子的时候，我那阵子真感觉踩在棉花上，太不切实际了。每天都感觉自己飘啊飘的，在半空中飘着呢。也不知道啥时候就会哐当，摔下来。不愁钱了，我真觉得自己活下来了。”

说到这里，老黄苦笑一声：“权总，您肯定不明白这种心情。您这一辈子，还没为钱发愁过呢。”

权少霆嗤笑一声：“眼下，我欠的债不是你能想象的数字。”

老黄嘿嘿一笑：“可是人家不是都说，有钱人身上被的债才多，才可怕。越有钱的人，越负债累累。而且钱欠银行的太多了，就成了银行的大爷。是这样么？”

权少霆：“没出寰宇制药的疫苗案之前，我个人负债两百多个亿。你们慕总身上负债一百多个亿。我们夫妻俩，一共欠债超过四百亿。”

老黄：“草！！！”

权少霆低低的笑着：“所以网上这说法，也没错。越有钱的人，欠债越多。”

老黄：“钱都去哪儿了？”

权少霆：“投资。”

老黄：“那就不算是负债嘛。”

权少霆无声的笑了一下：“你把现在自学的这本书看完，就会明白了。”

老黄点点头：“那我得加快速度了。”

权少霆淡淡的问：“寰宇集团给你们这些正式员工是有缴纳五险一金的。你的医药费，尽管不能算是工伤，寰宇集团也会报销百分之七十。是百分之七十吗？这个我不是很确定。”

老黄告诉他：“我入职很多年了，公司会给我报销医药费的百分之八十了。可我刚才也跟您说了嘛，我的绝望不是经济上的绝望，是对我老婆，对这种日子的绝望……”

“权总，娶个好老婆，真的太重要了。一个有能力的贤妻，能让您事半功倍。而一个……这样的老婆，真的可以把你逼到绝望。可能……也是我自己内心太脆弱，太经不起事儿了，跟我老婆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