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一听到小院儿的柴扉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不等来人开口，凤九爷连忙把手指放在唇边，压低了声音：“睡着了。”

叶灵璧‘哦’了一声儿，轻手轻脚的合起柴扉木门，在石凳上坐下。红泥小火炉上的铜壶发出沸腾的声音，他睨了一眼在躺椅上蜷成一团睡着的慕念安，自顾自的给自己冲了一杯果茶。

“太累了。她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皮就在打架。”凤九爷从锋蜜罐子里舀了一勺蜂蜜给他。估计他就算不给她的中药里加半片安眠药，她也能脑袋一偏就睡着。

“坏丫头猜到了多少。”叶灵璧抿了口果茶，拧了拧眉头。

太甜了，齁甜。蜂蜜又不甜的，这里边别不是加了香精吧。

“我知道的她全部都猜到了。我不知道的，她猜到了也没用，我没法儿回答她。”凤九爷一想到女人可怕的敏锐，就苦笑连连：“幸亏你没全部告诉我。”

不然他真的不能保证，在安安敏锐的洞察力之下，他能不能瞒得好。

“那现在可以全部告诉你了。”叶灵璧要笑不笑的看着他：“钟书望确定被老毒蛇遗弃了。”

“那就是死了。”凤九爷问：“尸体呢？”

“尸体已经找到了，全身98%的烧伤，硫酸。要不是现代科技发达能验DNA，那可真是他妈都认不出他。不过这小子孤儿，没爹没妈。还是少霆心善，给他收了尸掏钱买了墓地给埋了。”叶灵璧表情很遗憾，可也不算特别遗憾。

老毒蛇的手段早就了解，钟书望的下场也早就预料到。就是恨，他们还是慢了老毒蛇一步。多好一棋子，就这么没了。

凤九爷又问：“凶手引到谁的身上了？”

“还能有谁，只能是辛小花了呗。老毒蛇办事你放心，一定滴水不漏万全周道的很。不管谁来了，怎么查，钟书望的死都只能是情杀。两个人地下情的记录，都在手机里呢。”叶灵璧舔了舔嘴唇，接着说：

“辛小花最近一段时间天天给钟书望发信息要见面，要聊聊。俨然一副不死心求复合的女朋友。钟书望就渣男呗，就推脱工作忙，过些天有时间再见面。辛小花的措辞就越来越激烈了，还说要把事情曝光。钟书望答应见她了，推测的死亡时间正好就是他去见辛小花那天。”

凤九爷：“跟安安有什么关系？”

“你说巧不巧，辛小花去见钟书望之前，监控就这么巧拍到了她鬼鬼祟祟偷摸溜进安安办公室的画面。人是空着手进去的，可却是抱着东西出来的。要去三楼会议室就必须经过她办公室，所以公司谁也没怀疑。”叶灵璧滋儿了一声，叹气：

“当时安安在初清的造型工作室，案子真交给刑侦队去查，也牵扯不到她身上。解释清楚就没事儿了。问题是辛小花从她办公室里偷了什么东西？不知道。监控里就是一环保袋。刑侦队那边好交代，可媒体呢，公众呢？搞不好她又要牵扯进一桩凶杀案里了。”

媒体杂志可不管真相是什么，他们要的是数据，是热度，是讨论。只要能给他们艹销量，他们什么都敢写。节奏带的一波接着一波。少霆堵得住媒体杂志乱写，他能堵得住网络愚民和暴民的嘴么？

前有一桩悬而未定主谋团队还没挖出来的毒案件，如果她再被卷进什么凶杀案里，倒也不是死局，关键是太麻烦了。

就坏丫头这天天上热搜的体质，绝对又是掀然大波。而且马上就快到年底了，上边需要一派祥和。哪怕是粉饰出来的太平，那也得天下太平。

还有庙会活动眼瞅着就要开始了，她可是庙会活动的推广人。她的公众形象不能收到任何损失和影响。

偏偏这杀人真凶还是寰宇娱乐的员工，赵颖儿的王牌经纪人。拔出萝卜带出泥，可太有东西给营销号去写了。你说这案子会不会闹大？一旦闹大了，处理起来得多麻烦？死多少脑细胞呢。

凤九爷淡淡的问：“那权少霆是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处理，只能按着了。最起码得等过完年再说。”两杯热腾腾的果茶下肚，叶灵璧一路坐电瓶车过来被冻僵的身体，可算是恢复了知觉。

今儿晚上京城的夜风会说话，凑到他耳边说：把你脑袋给拧下来。

“刑侦队能答应么。人家干的就是这一行，权少霆想捂也捂不住，搞不好还会招来一身腥。老毒蛇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就给他一口。”凤九爷想了想，道：“要不然这事儿你们别管了，交给我来办。”

“你一个开门做迎来送往的生意人，你能有什么办法——”话说到一半，叶灵璧反应过来了，嘿嘿笑：“操，差点忘了你凤九爷现在可是暗杀家族的族长。处理这种事儿对你来说，跟玩儿似得。”

凤九爷：“……”

“得了，这事儿你就甭操心了。左右不过死个人罢了，还能翻天啊？”叶灵璧说的云淡风轻：“你还是想想坏丫头设了这么一个好局，就等着钟书望往里边钻，结果她跟柳冰冰前后忙活了这么半天，男主角死了，愣是没现身。到时候她得有多难过吧。”

“这事儿难道不该权少霆去头疼？”凤九爷两手一摊，挑明了不管：“老婆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与我何干。”

“对了，史师爷回来了，他想听你唱一曲儿。”叶灵璧挑眉：“凤老板，赏个脸儿吧。大过年的，您老人家就开开嗓，当普天同庆了成不成。眼巴巴等着你开嗓的人多着呢。”

凤九爷暗暗点头：有史师爷在，这些事儿轮不着别人操心。史师爷都会给处理妥当。

他想想，同意了：“大年初二。”

“得嘞。”叶灵璧感恩戴德的冲他拱手作揖：“诶，为啥是大年初二啊？这天有啥特别的。为啥不是大年三十，不是大年初一。偏偏是大年初二。”

凤九爷：“大年初二，回娘家。”

九号公馆就是安安的娘家，大年初二她没其他地方可以去，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也不许去，她必须回娘家。

叶灵璧：“……”

合着他就是为了坏丫头一个人开嗓的呗。他们这些人都是沾了坏丫头的光。史师爷要是知道了，只怕是要跪在坏丫头的脚边对她感恩戴德。

千万不要低估了一个戏迷的疯狂。

“死了，也好。”凤九爷慢条斯理的用指腹蹭了蹭杯子的边缘，眼皮微微下垂：“钟书望已经是老毒蛇的弃子，不管安安和柳冰冰这个局设的有多漂亮，她们都算不到钟书望的身上。死了一了百了，省得他在庙会活动上搞出点动静来，到最后损失的还是安安。”

聊到这儿，就到此结束了。

权少霆神神秘秘的去亚城见谁，凤九爷没问，叶灵璧也没说。寰宇金融的状况怎么解决，凤九爷没问，叶灵璧也没说。

凤九爷什么都没问，叶灵璧什么都没说。

叶灵璧捧着把瓜子磕的美滋滋，凤九爷泡茶的动作流畅又优雅，观赏性极强。所谓茶艺，就是艺色双绝。凤九全做到了。

他吸了吸鼻子，闻着味儿就不乐意了：“我要喝绿茶。龙井，毛尖，金骏眉都行。不喝红茶。”

凤九爷头也没抬：“权少霆胃不好，绿茶炜寒，他喝红茶可以暖胃。”

叶灵璧坚持：“可我就爱喝绿茶。我不喝普洱，我又不减肥，喝什么刮油的普洱。”

凤九爷：“就普洱，喝了喝，不喝拉倒。”

“……”叶灵璧觉得心脏疼了一下：“凤九，你忘了咱俩携手走过的风风雨雨了吗？你忘了权少霆是你最讨厌的妹夫了吗？凤九，我觉得你不爱我了。”

“叶董又说笑了。”凤九爷抬眼，温温柔柔一笑：“我几时爱过你？”

叶灵璧：“……”

艹他娘了个大巴子。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根草了，野草，没人爱，没人疼。走哪儿都不受待见。

他还是他，他没有变。可他为什么不再是万人迷了呢？

罢了罢了，做人应该知足。

知足常乐。

他现在还有一杯红茶喝就不错了，再BB下去，搞不好连这一杯红茶都没得喝了。

“绿蚁新酿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叶灵璧捧着茶杯，人模狗样的吟了首诗，还真有几分贵公子的感觉：“凤九，今天晚上应该吃火锅。”

白雪簌簌，火炉上热腾腾的架着火锅，再温上一壶酒。美滋滋。

这种天气，不坐在小院儿里吃着火锅喝着小酒，实在是太浪费了。

“好。”凤九爷笑：“从亚城回来给你做火锅吃。”

“唔……”蜷成一团在躺椅上睡觉的人，忽然就哼唧了一声儿。

“这丫头也太嘴馋了。”叶灵璧无语：“听见火锅就有反应了。她是有多贪吃。”

凤九爷竖起耳朵听了听，就笑了：“她可不是贪吃。”

“权少霆……”慕念安眼睛还闭着，小手臂已经从毛毯里伸出来要抱抱。

木门被人从外推开，权少霆夹裹着一身寒气快步走进来，冲坐在石凳上喝茶的两个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走到躺椅前站定，俯身、弯腰，动作一气呵成。

掐着她的咯吱窝抱了抱她，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权少霆柔声说：“夫人再睡会儿，不折腾了，今天晚上在权公馆住。”

“嗯。”慕念安哼唧了一声儿，小胳膊缠上他的脖子，睡的红扑扑的小脸儿在他胸前蹭啊蹭，笑的像只傻狗：“权少霆，你好香呀。”

凤九爷：“……”

没眼看，实在是没眼看。

叶灵璧：“……”

他就纳闷这丫头怎么知道少霆来了，擦，她别不是属狗的吧！

权少霆把她从躺椅里捞起来抱在怀里，坐在石凳上，凤九爷给他倒了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慢腾腾的站起身：“老爷子光顾着骂你，肯定不会给你饭吃。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叶灵璧：“？？？”

他今天还被老爷子拿拐杖抽了好几顿，他怎么没这待遇？

权少霆笑了：“九哥打算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凤九爷：“白水煮面。”

叶灵璧：忽然就不气了呢。吃白水煮面我宁愿饿着。

呵呵，让当哥哥的接受妹夫，果然是痴心妄想，这辈子都没戏。

没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