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起也不客气, 将金锭子收到袖袋中，道：“你这伏魔法力用来烧金锭，也不怕师父怪罪。”

“烧金锭没有什么问题。”贾琼轻轻一笑, 色如朝荷初放, 清丽殊美, 生机勃勃。

在场的便是太监也看呆了去, 不敢相信世间有如此美貌之人，她干出那些完全不符合世人对女子的行为标准的事，可是她看起来却像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的天仙美人, 别说干出这样的事，就算要烽火戏诸侯，只怕也难有男人拒绝得了。

轩辕迦看着她这样婊，这时又与大堂哥眉来眼去，不由得说：“原来贾姑娘与大堂哥十分熟稔, 这都还没有大婚，贾姑娘便离不开人了。”

在场贵女也觉得轩辕迦说的事好羞人, 不由得都拿着团扇半遮着脸。

只贾琼摇了摇折扇，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她这扇子是哪里来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赳赳武夫, 女子好逑。” 贾琼哈哈一笑，只潇洒地挥了挥衣袖，转身回屋, 不带走一片云彩。

轩辕逸、轩辕逍、轩辕进几个被找来的工具人见她身影消失在视线，只觉魂也跟着去了。至轩辕起邀他们去御花园喝茶，他们才从那痴痴呆呆中醒来，怅然若失。

贾琼回屋去, 候在屋子里的贾瑶还是坐立不安，只觉后悔任贾琼为她出头了。

“你这样大的气势，将来传你的话不会好听的。”

“凭那些人又奈何不得我们。”

贾瑶仍有挂念：“得罪那么多官宦贵族人家，将来我们家如何立足？爹爹没有正经官职，哥哥又在经商，原就难帮上你，如今又因我将人得罪透了。是我不好，前头我还高兴你帮我，如今我后悔了。”

贾琼长叹一声：“这世间的繁华富贵，从来都是新旧更替的。你又怎么知道我得罪的那些人，他们家的富贵能延续到下一代呢？”

绯月也在一旁安慰：“三姑娘，你就安心在宫里念书吧。二姑娘本能些看相的本事，那几个人心怀恶念没事找事，只怕结了些恶因。咱们府里断不怕他们的。”

……

上完了下午的艺术课程，姐妹俩和绯月同车回荣国府。今天下午贾赦巡了京西南郊的那个庄子回来，原有些疲惫，可是听了邢夫人跟他说贾瑶被人欺负，他是又心疼又担心。

贾赦担心贾琼在宫里又捅出什么大篓子来，一听说她们回府就招去问话。

姐妹们就回报了她们在宫里的事。贾赦拍了拍额头，实在无可奈何，对贾琼骂也不是，打也不是。

“琼儿，你让为父如何是好呀！三王爷就算失势，好歹是亲王；那裘家更是先孝仁皇后的娘家。”

贾瑶跪了下来：“爹爹，这事都怪我……”

贾赦摆了摆手：“我知不怪你，只是人活于世，还是要忍的。”

贾琼才说：“这事儿怎么忍呢？总不能让妹妹辞了才人的身份回家来吧？很多女孩子本来就爱嫉妒，她们瞧妹妹人才出众却为人温和，所以才想捏软柿子来着。若不逢敌亮剑，只能越发欺负她。”

“倒也是这个道理。”贾赦沉默了一会儿，“我明日备份几份礼，先去三王爷他们几人府上赔个罪。”

“还要赔罪？”

贾赦道：“女孩子间的龃龉和小把戏，他们大人只怕不知。大人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若不结深仇大恨则最好。”

“那行。若有脑子清醒的大人管教一下女儿，免得妹妹在宫里麻烦。”

贾赦才让姐妹们先去帮忙备几份礼品，赦大老爷累了。他当家后，不能像贾政一样以不通庶务为名将家业都扔给下头的人糟蹋，贾赦这两个月巡庄、管人着实劳累。

翌日，贾赦带着礼品，先去忠诚亲王府赔礼道歉。

忠诚亲王因为失去竞争皇位的机会，朝堂势力几乎都散了，他只得转了一个发夹弯，当个文人王爷，欲在家与七八位门客文人编修书籍。

听说贾赦上门来，十分奇怪，忙让人领去厅堂奉茶，他略作更衣才去了厅堂。

忠诚亲王轩辕江和贾赦其实也是老相识，贾赦从小是太子伴读，和轩辕江是一个班的同窗。轩辕江少时还没有生出争位之心时，与太子还是兄友弟恭，但是皇帝的平衡术养大了他的野心，就与太子一派渐行渐远。

轩辕江这些年与荣国府自然没有什么往来，但是如今一见，面上的事还是要过得去。

轩辕江挂着应酬的笑容：“恩侯，什么风竟然将你刮到我家里来了！”

贾赦忙朝他跪地行国礼，轩辕江亲手将他扶起：“都是老相识，近些年少聚，却也不必讲这些虚礼。”

“礼不可废。”

“少年你可没有现在多礼。”

“小时候不懂事，王爷大人有大量，从不与我计较，但我如今想来，好生后悔。”

轩辕江倒没有想到少时的俊美纨绔风流郎君这样规矩。

但见贾赦的身形容颜，轩辕江不由得好生羡慕：“恩侯比本王还大一岁吧，看起来却比本王年轻多了。早闻妙云大真人养生有方，恩侯这个弟弟定也受了指点。”

贾赦这十年有贾琼在身边，再不像从前昏聩放纵无耻，所以这十年来不但没有老去，身材和气色反而更好了。

贾赦和轩辕江的区别就像是保养得当的中年男明星和不知道保养的素人中年大叔。平时不觉得如何，这一站在一起，对比太扎眼了。

其实太子轩辕泽看起来也不老，他时有好儿子帮忙调理，又会几手儿子教的五擒戏等拳法。

贾赦低头称是：“年纪上去了，孩子们又还撑不起门庭，我只得好好养着。就盼早些有了孙子将他养大，我才能真正享福。”

轩辕江忙请贾赦坐了，笑着说：“你这样显年轻就是福气，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贾赦只有笑着应承，然后就有丫鬟送上茶水，轩辕江请他喝了一口，才问：“恩侯应该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日所来为何？”

贾赦忙又起来作揖：“求王爷恕罪，下官今日是特意来府上请罪的。前几日下官出门去巡田庄，并不在家，竟然不知下官那女儿闯下大祸！在宫里对郡主不敬，下官实在惶恐。”

轩辕江暗想：如今我失势了，官宦人家无有不知。难不成贾赦府里的女儿因此也看低了忠诚王府，所以女儿在宫里还敢对迦儿不敬。

“小女孩的事，想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贾赦感叹：“若只是下官那小女儿，定然温和守礼，不会捅出什么篓子。可是下官那大女儿从小修道习武，下官疏于管教，长成一个混世魔女。”

“你大女儿，可是未来的长孙妃？”

贾赦想到这样说贾琼也不方便了，她再混也将是皇家孙媳。

“皇恩浩荡，原是高攀。”

贾琼在宫里大闹学堂的事过去有段时间了，早就在家里有女儿在宫中念书的人家传开了。

后来她受人厌胜，皇长孙冲冠一怒为红颜，将王家人下了诏狱，杀了王子腾和王氏，又兴起轰轰烈烈的破除邪/教的行动。

还别说，连他的王妃平日供奉的水月观音来路都不对，正是那妖魔塑像。为了这事，轩辕江不由得大怒，只觉自己运气这么背多少有王妃供奉邪魔的关系。

所以两月不理王妃，只一心投入到修书的事上面。

轩辕江顿了顿说：“小女孩间的一点龃龉，本不必挂在心上。”

贾赦知道贾琼做的事若是放到一个受宠的皇孙女身上，那不是小事，放在忠诚王府的郡主身上也不是小事。因为皇帝要太子承诺容下他兄弟几家人，太子没有足够的理由也不能苛待，否则必落人话柄。

贾赦便尽量用温和的语言简要描述大女儿曾大闹学堂，后来小女儿在学堂上难免被人排斥。

后来不知是谁的恶作剧，裘家姑娘没有了镯子，郡主首先提出搜查所有人的房间。让贾瑶主仆感到莫名其妙，在丫鬟枕头底下发现了镯子。后来几个女孩就一口咬定是主子没有教养，丫鬟也是贼。

“我小女儿回家后大哭，那时已经查不清楚了。我大女儿素来自恃武功和道法，平日最是爱护妹妹，又觉妹妹受她连累，才做出一翻处置来……”

轩辕江听了几个女孩屋里都发现了贾琼的“丢失”的首饰，暗想是不是轩辕起帮她做的。轩辕起既然已经带人控制局面，又领着兄弟妹妹进去搜查见证，他自然脱不了干系。

轩辕江虽然护短，此时他也不宜闹大。因为凭皇帝一锤定音，只要太子不会连两个月都等不了而要造反，皇位就是他的了。

“儿女真是父母的债。既然人人都明白此事缘由，我儿是清白的，你又特地上门来，本王念在旧日同窗之谊，总要给你点面子。”

贾赦忙揖道：“多谢王爷海涵。”

贾赦跑了忠诚亲王府，又跑去裘家、赵家、刘家等等人家，对方不管怎么想，面上都不能撕破脸。

轩辕江在晚膳后，招了王妃、儿女一道来问话，质问女儿有没有在学堂寻衅滋事。

轩辕迦心中万分委屈，直说没有，轩辕江喝道：“你还敢说谎！你若是不知贾家姑娘被陷害的事，你何必要强出头提议搜查？”

轩辕迦辩道：“当时裘倩儿找不到镯子着急，总要查一查是谁拿的吧。”

轩辕江冷笑：“若是你没有参与，那这于你有什么好处？你叔伯家的姐妹都知道不出这个头，就你能耐？”

轩辕迦嘟囔：“我有什么能耐，那贾家姐妹才爱显能耐，猖狂得不得了。”

轩辕江道：“你若不招惹她们，她们要跟你过不去有什么好处。”

轩辕迦不由得呜一声哭了出来：“我好歹是爹爹的女儿，如今在外受了人欺负，爹爹非但不帮我，还没有一句好话。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轩辕江不由得脑门子生疼，看向王妃：“你教的好女儿！”

王妃因为之前供奉邪神触怒轩辕江，眼看着王妃宠爱侧妃及侍妾却自知理亏只能伏低。

“王妃，迦儿还小，这回吃了亏，不会再犯了。”王妃又朝儿子看了一眼。

轩辕逸还在想着贾琼的绝代仙容，浑身像是沉浸在溶溶温泉水中，见母亲连使眼色才收敛神思。

“妹妹以后不做这些傻事了，父王也不要再怪妹妹了。”

轩辕江冷冷哼了一声，便让王妃带女儿下去管教，独留下轩辕逸一个人。

轩辕江对儿子也有所不满，喝了口参茶，道：“我不求你跟你大堂哥一样能耐，但是平日看着妹妹，不要让她到处惹祸，这总成吧？”

轩辕逸也一阵心酸，文才武功相貌气质，他每一样都与轩辕起相差甚远。原来还暗自嘲笑他克妻克妾，原来他竟是个娶仙女的命。

轩辕江叹了口气道：“谁能想到太子被废后，仍可复起。从前你舅公还管着兵部，如今也人走茶凉。你们怎么还不知情势呢？”

轩辕江从前能参与夺嫡，正是有他母族撑腰，或许皇帝故意玩平衡。可是去年轩辕家的舅舅病逝，加之轩辕江一/党的中连接有人犯事，就越来越不支了。反观皇帝纵着皇长孙掌兵权，又立了太子，提拔太子妃娘家原东平郡王一脉，太子即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轩辕逸心思百转，忽道：“父王，我知我没有大堂哥的能耐，但我并非不知情势不同。父王与太子的兄弟情谊难以修复，便他不容。皇爷爷在世时倒不怕他，就怕……”

轩辕江冷冷道：“你不必说了。”

“父王，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堂哥宠爱贾姑娘，皇爷爷对她的事也睁只眼、闭只眼，父王可知为何？”

轩辕江奇怪：“有什么门道？”

轩辕逸道：“那贾姑娘……不但美若天仙，武艺高强，还精通道法，只怕真有来历造化。”

轩辕江想到贾敬能降妖除魔，连贾赦长得都比别人年轻，倒是没有说儿子胡说八道。

“可是这治国之术，怎么能寄望道法？古往今来迷炼修道的皇帝都不算明君。就算你皇爷爷，从前也并不修道。”

轩辕逸道：“父王，那贾姑娘有一孪生妹妹，贾姑娘既然因为她妹妹受人冤枉而冲冠一冲，可见极疼爱这妹妹。倘若我娶了她妹妹，将来便是……皇爷爷不在了。贾姑娘也要阻止大堂哥和太子对她妹妹夫家下手。”

轩辕江抚了抚胡须，道：“可是你已经娶了世子妃和侧妃，那长孙妃的孪生妹妹还能给你做侍妾不成？”

轩辕逸今年过了十八岁生日了，他不到十六岁就大婚，当时娶了正妃，十六岁时纳表妹当侧妃，今年又纳了一个美貌的侧妃。轩辕逸还不是王爷，只是王府世子，能有品级的一正室两侧室已然满员了。

轩辕逸想着贾瑶既然是贾琼的孪生妹妹，就算只有她一半美貌，那也美得很了。他将来斗不过太子和长孙，他又不是太乐意一生夹着尾巴做人，想娶了贾瑶来当个护身符。

轩辕逸由此恶向胆心生，轻声道：“爹爹，孙氏已经怀了四个月的身孕，女人生子是一道坎……要是有什么万一，那也是常事……可去母留子。我过得一年半载后总得续弦，到时候父王向皇爷爷求旨，皇爷爷定会成全的。”

纵使轩辕江争位时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听到轩辕逸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由得齿冷，口言道：“你走近来。”

轩辕逸以为父亲要与他计议，上前几步，轩辕江忽然挥起手，一巴掌打在轩辕逸的颊上。

啪一声脆响，轩辕逸都不由得被打蒙了，轩辕江骂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我从小到大与太子比，除了他的母亲地位胜过我母亲之外，我自问并不输阵。可到了儿子一辈，你文不如长孙，武不如长孙，若问用人服众更不如他，只有人面兽心远胜过他！儿媳温柔贤惠，勤俭管家，为你生儿育女，你起了色/心就想置她于死地！将来你如何面对你一双儿女？你若有吴起之才，杀妻求将，也算个枭雄，可你只会杀妻，你有本事做大将吗？我呸！”

吴起虽然是个军事天才，可是杀妻求将也被人所诟病。性格决定命运，吴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终会留下隐患。吴起在楚**事改革的步子走得太急，将贵族得罪个遍，最后被贵族追杀惨死，死后被车裂。（注1）

孙氏两年半以前能嫁给轩辕逸做正妃，正因为她生于庆善之族，父亲、兄弟都是做官的。孙家虽然兵权，若中太子要对他下手，孙家到底还能帮一帮。

孙氏已为轩辕逸生一下一个儿子，现在身上的是第二胎，他却谋算着这时候杀妻□□，这岂能不让轩辕江都齿冷。但想若是有诱惑放在轩辕逸面前，只怕让他杀父，他定不会犹豫。

轩辕逸被轩辕江骂得浑身冰冷，扑通跪了下来：“父王，我……我只是为了我们王府考虑，我就没有想那么多。”

轩辕江活了大半辈子，他都在想那个位置，父亲不像父亲，兄弟不像兄弟过了那些年。

他可比轩辕逸明白得多，道：“皇家之争，连亲父子、亲兄弟都能相残。咱们真要让他们记恨在心里了，你觉得太子反而会看在儿媳的妹妹的夫家这拐了那么多弯的一重身份手下留情吗？真是笑话！你不想当轩辕家的子弟，就想当长孙妃妹妹的丈夫！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出息’的儿子！”

轩辕逸朝父亲磕着头，哭道：“父王息怒，儿子只是为了家里考虑，一时猪油蒙了心。儿子再也不敢了！”

“你滚！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轩辕逸连滚带爬地出了厅堂，只他这起子歹心，又生出些事端来，却是后话。

轩辕江一人颓然坐在厅堂，只觉自己命苦。他与太子、五弟斗了二十几年，结果太子有个好儿子就反败为胜了。

反面他和五弟的儿子都不怎么行，特别是自己的儿子，没有能力又短视。

罢了，不争了，真的不用争了，要是争到了手，轩辕氏的江山最终交到儿子这样的人手上，他也没有脸面见列祖列宗。

……

再过两日，太子妃穆氏生辰，东宫将要摆家宴。

太子为显得自己将与兄弟和解，相逢一笑泯恩仇，好让老皇帝放心，所以宴请了众多兄弟家的人。

此外就是太子妃穆氏娘家及未来亲家，贾赦家的人。

因为邢夫人身子已重了，不方便进宫。王熙凤是王家人，之前厌胜之术的事还敏感，况且贾琏尚无官职，她一个已婚却身无诰命的妇人进宫会很尴尬。

所以就由贾赦带着两个女儿进宫去。本朝东宫地界倒并没有比原来的忠义亲王府大许多，盖因皇宫到底是皇实的居所，东宫原只是紫宸殿东边的一处宫苑。崇德帝在轩辕泽大婚前修葺扩建这宫苑，改为东宫，并设了詹事府。

贾赦携女进了大殿，就见殿两旁贵人分男女左右而坐，太子和太子妃坐在上方正中央。足有十几个男子穿着蟒袍，头戴乌纱冠，腰佩玉带；十几个女子个个珠钗满头，彩绣辉煌。

这些正是宗室亲王与王妃及太子妃娘家的人。太子妃娘家东平郡王穆家如今已不是王爵了，袭爵人是穆氏的弟子，之前也受到太子的事波及，只剩侯爵爵位了。

贾赦的一等将军爵位在这些人面前根本不够瞧的。

贾赦带着女儿们及贴身丫鬟进殿，跪下参拜：“微臣/臣女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面露微笑：“恩侯起来吧！”

“谢殿下！谢娘娘！”

贾赦又带着女儿朝两边拜了又拜，直到太子说：“今儿只是自家人聚聚，恩侯就不要多礼了。这么多亲王、王妃，你怕是拜见不过来。”

在场的王爷、王妃们不由得哈哈大笑。贾琼敛目心想，这就是官小的坏处，那荣国府说起来像是多了不得似的，可到了正经场合，论爵位比不过宗室、异姓王及爵位更高的人，论实权比不过朝中文武。

太子妃忽问道：“听说将军夫人怀了身孕，原来本宫还想见见呢。”

贾赦揖手道：“劳娘娘惦记，贱内若不是身子实在太重，她能来给娘娘请安就是大福气了。”

忽然，坐在左首第一座的福亲王说：“我看你贾赦才是有福气的，到这年岁，身子还健朗得很啊。”

福亲王是崇德帝的十三弟，崇德帝登基时他才八岁，从来没有参与过前一届的夺嫡争斗，崇德弟将他当儿子养大。

福亲王这调侃又引得满场大笑，贾赦只得舔着脸笑：“多年未曾给王爷请安，王爷倒还是拿我取笑。”

福亲王妃看看他身后的两个女儿，但虽然敛目垂首，可是轻轻往那一站，就已集了满室的灵秀在一身了。

“这两位就是贾家的女儿？果然出众。”

贾赦又谦虚了一句，然后贾赦让贾琼上前献礼。

荣国府给的贺礼送到管理东宫内务的女官那登籍在册就行了。人人都知道贾琼将是太子妃的儿媳妇，她来了不备些私礼孝敬，不但太子妃没有面子，贾琼也会被人说道。

贾琼从身后绯月的手上接过礼盒，道：“臣女亲自取长白山雪参、蜀山灵芝、东海仙草炼了三十颗女子服用的‘长春丸’，恭贺太子妃娘娘寿诞快乐，春辉永绽！”

穆氏让身边的女官收了，笑道：“你有心了。”

穆氏听说过贾琼不擅长针黹，可是自小在玄真观修道，除了武功高强之外，还精于医理、炼药。玄真观的丹、药是出了名的好，有市无价，可比任何灵巧的绣娘做的华衣都珍贵。

福王妃笑着叹道：“这长白山的雪参，蜀山的灵芝，东海的仙草，要凑齐这些可得费多少功夫？”

贾琼那样说是因为跟他们说别的，他们也不懂，今日她初次在众人面前登场，太子妃待她不错，她正是要夸张了说，这样太子妃才有面子。

贾琼微笑道：“我修道多年，将私藏都拿了出来，才凑了一炉。”所以，往后这些王妃们可不要动心思问我求这种丹。

八王妃奇道：“贾姑娘是妙云大真人的弟子吗？居然还会炼丹。”

轩辕起坐在一旁静静看了许久了，这才笑着说：“八皇婶，她不是妙云大真人的弟子，她师父是……青莲真人，是位得道高人。妙云大真人遍览道藏、心诚修道才得高人点化，修得真道。英华要幸运得多，她天姿奇秀，幼时就拜入高人门下。”

八王妃笑道：“长孙居然这么清楚，果然是紧张未来媳妇的。这会儿就不像统领千军万马的本朝的冠军侯了。”

八王爷自小摔断了腿，这反而让他远离兄弟纷争，不论谁上台都不会伤害八王一家。这时太子别的年长兄弟和媳妇拘谨，八王妃却能调侃一下轩辕起。

众王爷、王妃都笑了起来，轩辕起也只能任他们笑。在人间皇家也免不了应酬，他父亲要当皇帝，总不能自绝于所有人吧。

午时才开宴，这时小辈们就被允去御花园里走走。

贾琼、贾瑶随寿安、寿宜、寿宁几位郡主出来，如寿宜、寿宁几位郡主本来待贾家姐妹淡淡的，如贾琼大闹学堂的狂悖让她们不敢深交。可是贾琼展露了实力之后，她们反而有意结交。

围着贾琼问起道法之事，贾琼年纪渐长，道法实力越强，自知身负重任，就算有劫，天道也不会容她随随便便死了。所以不会一味藏拙，一味藏拙礼让，活得十分不痛快。

她少年在观中修炼，远离府中的富贵生活，就是为了长大后不憋屈。如果修炼后一样要憋屈，那还不如不修炼，至少如宝玉一样享尽富贵后面对现实无能为力的憋屈，那才不吃亏。

贾琼简要地解释道：“天地间存在的灵力、气运之类是一种神秘的能量，修炼吸纳灵力后煅造身体，如武学内家功夫一样可以运使就是法力。早期的仙、魔、妖共存时代，大地灵气浓郁，是以很多生灵天生就能感应并利用这种灵力，并且仙魔经历亿万年摸索出运用的一些规律和方法，就成了系统的派别法术。可是现在大部分的人都失去了感应吸收灵力的能力，想要成仙就虚无飘渺了。”

轩辕迪也不由得好奇：“为什么会失去呢？”

“这是自然的选择。如天皇伏羲在位时期，凡人虽然更容易感应到天地灵力，可是被饥饿、猛兽、妖魔等时刻威胁着，人类必须要去解决、衣、食、住行的问题。所以他们没有时间修炼学习，大部分人一生也没有遇上仙师。人类解决衣食住行等生存问题的能力一直得到锻炼，而感应灵力的功能得不到练习和发展，自然就此消彼长。加上地界上的灵力减少，越往后世，修炼就更难了。”

这样的解释，几位郡主，包括贾瑶都不禁听明白了这个逻辑。

几个女孩子正说着，轩辕起带着亲弟弟轩辕速以及轩辕逍、轩辕远过来了。轩辕逸、轩辕迦却不在这里，轩辕江见儿女不长进，没有让他们来这里丢脸。

兄弟姐妹笑着招呼一下，轩辕迪还逗九岁的轩辕速说：“速儿，还不快去见过你嫂嫂！”

轩辕速比宝玉小一岁，长得倒与宝玉一样高了，但是他没有宝玉那么胖。轩辕速虽然模样漂亮，可是不像轩辕起这样，像是与凡人存在壁垒似的。

贾琼在轩辕迪胳肢窝里挠了挠：“就你闹腾。”

轩辕迪嘻嘻一笑，那轩辕速上前来真的揖了一礼：“见过嫂嫂。”

贾琼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瞟了轩辕起一眼。

轩辕起微微一笑，说：“你应一声也没关系。”

贾瑶忽朝轩辕起福了福身：“见过姐夫。”

几个郡主顿时笑弯了腰，轩辕起一见贾瑶，微笑点头：“你就是瑶儿吧，你姐姐常提起你……”

郡主们又笑了起来，轩辕起这么说不就是承认他常见贾琼？

贾琼估计怎么也没命做一个娇羞含怯的女孩儿，索性面上不露出一分小家子气，大大方方当默认了。

于是她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把匕首送给轩辕速：“去年得了一块好铁，打了一把剑和一把匕首。剑被你哥哥骗走了，这把匕首就给你吧。”

轩辕迪去撩了撩贾琼的袖子，惊道：“你袖子里装得了这样一把匕首？”

“玄门中人多少会一点袖里乾坤术。”

轩辕速拿着匕首欢喜无限，忙问：“嫂嫂袖子里还藏了什么？”

贾琼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掏了掏，取出一个大食盒：“点心盒。大家分着吃了吧，我放了有几天了，一直忙没有时间吃。”

在场的土包子个个瞪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终于，轩辕达问道：“放了几天的点心还能吃？”

轩辕达是八王府的，如今十四岁，还未大婚。

轩辕起也劝道：“来了宫里，就不用吃你的点了吧。”

贾琼收了点心盒，但想自己送见面礼给他弟弟，却见他一点表示都没有，吐嘈：“小气鬼，见了我妹妹也不送个见面礼。”

轩辕起无奈：“你身上带匕首可以送给男孩，我身上又没有胭脂钗环可以送女孩。”

他真的有胭脂环环，男女有差异，他也不能乱送。因为这个时代，女孩定亲后并不能再嫁别人，送他弟弟的匕首不会引起什么误会。

但是他是男子，又是皇孙，送女孩胭脂钗环怕会让人话柄，以为他要纳妾。

“银票也行呀。”贾琼说。

轩辕起只得在自己荷包里掏出五百两银票，递给贾瑶做见面礼，贾瑶觉得当众收礼物还好，收银票实在不太好看，一时没有接。

贾琼接了过来，递给贾瑶：“收着吧。我那匕首五千两银子也买不到。”

轩辕起摸了摸鼻子，可是就不掏出五千两银票来，他得攒钱娶媳妇。

轩辕逍原来还希望她不要中意大堂哥，虽然他娶不到她，可是她的心也没有被别人占据。如今一点点自私的乞盼都成空了，不由酸涩难当。

琼瑶姐妹和众多皇孙和皇孙女到了“曼陀园”，十一月各个品种的茶花争相绽放，深月之中鲜妍灿烂，独占春风。

轩辕起折了一朵“千叶红”，走到贾琼身边。贾琼正拉着妹妹欣赏传说中的“十八学士”，一见这一点公德心都没有的男人，不禁道：“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轩辕起却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看这朵花是不是‘赤若云霞’？”

轩辕迪携着贾瑶走远了一些，只在远处偷偷瞧着。

此时少女们远远见他们均是风姿绝代，天造地设一般，像是现代少女看了电视剧磕cp一般，一边害羞，一边又忍不住想看下去。可是如轩辕逍、轩辕达等少男情怀，难免失落。

轩辕起将花给她插在发间，魔爪伸向“十八学士”中的一朵，欲摘一朵给自己。

贾琼连忙拍打：“你瞎呀，这是‘十八学士’！很值钱的！”

轩辕起虽然历经千年，但是他对花没有研究，“十八学士”是本朝的新品种，他都没有听说过，从不赏花的男人哪里认得珍贵？

轩辕起又想去采一朵白色的花，可是念及今天是太子妃生辰，他身上可不能带白色，所以也采了一朵红花戴在自己乌纱冠上。

大宴时，皇后娘娘和几个位份高的妃嫔也一起来贺，宴会大厅美酒佳肴、衣香鬓影、歌舞升平。

一直到申时初才宴罢各自返家，诸位宗亲从东门出来，各自道别后上了马车。贾家由于爵位最低，直到东平侯走后，他们才上车。

贾瑶在宫里守规矩不多嘴，到马车上才取笑：“原来姐姐和姐夫已这般熟悉了，之前何苦又闹呢？”

贾琼摸了摸脖子：“八岁那年，我遇上了蛇妖的事，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蛇肉很好吃，爹爹吃了蛇肉后，身体才好起来。”

“那时我年纪太小了，功力不行，加上没有兵器，差点就葬身蛇腹，就是他路过时射死蛇妖救了我。后来我和哥哥南下接表妹，哥哥出了事，我去寻救哥哥的法子又遇上他，他帮了我的忙。”

“这就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贾琼轻轻一笑：“妹妹原来偷偷看些话本来着吗？”

“戏曲里总这么演。”

贾琼笑道：“救命之恩也不一定要以身相许。只我们志趣相投，旁的男子也不会真正欣赏我的武功和我的追求。除了他之外，别的男子会要求三从四德。”

贾瑶却瑶了瑶头，笑道：“姐姐要是愿意下嫁，旁的男子定也不会要你三从四德，只怕还乖乖听你的话。”

姐姐的美貌就能让无数男儿臣服，若能得她青眼，什么三从四德，他们必不求了。

何况姐姐会武艺法术，会炼丹，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当世几人能有一样胜她的？

贾琼看贾瑶也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邢夫人也不懂这些，于是她搭着贾瑶的肩膀说：“有些男人愿意听女人的话是因为他们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也不通实干，只想靠裙带得功名利禄，事实上却没有什么真心。往后瑶儿选夫擦亮眼睛，找男人不能一味找看起来温和的。比如宝玉那样的，平日待哪个女儿都是温柔的，可是真的遇上事时他跑得比谁都快。”

贾瑶喃喃：“我又不认识男子，怎么知他们是什么才干性情？”

“爹爹定会为你留心，我也让他在朝中给你物色。”

贾瑶被说得俏脸通红，枕在贾琼的肩膀上，姐妹俩腻歪着回荣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吴起杀妻求将或许是儒生污蔑，但也不可考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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