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仙台40
“是你们先挑衅的, 甚尔只是打回去了而已。”
眼看着气氛不对,不想又莫名其妙打起来的妮翁连忙对后赶来的夏油杰解释事件的起因。
——尽管连她自己其实也没有搞明白,这个已经被甚尔打成了猪头还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玩意的家伙是来干嘛的。
妮翁能察觉到甚尔对他这个堂弟的厌烦, 也发现了堂弟对甚尔的态度奇怪,但对甚尔的过往, 她一直都是一知半解。
可是来到京都后,甚尔偶尔失神时露出的复杂神色让妮翁开始后悔当初做下的的约定。她原以为互相不去挖掘对方的伤口是很聪明的做法, 甚至曾经为此洋洋得意。但是当甚尔的存在成为了习惯, 这段剩下的、越不过去的距离却逐渐让她如鲠在喉。
“……孙河(蠢货)……戒额(贱人)……”
夏油杰低头瞅了瞅眼睛都被打得只剩眯缝了,脸也肿得有两个大,全身上下简直没一块好肉, 却还不死心地嘟囔着什么的禅院直哉, 又瞅了瞅掐着腰看起来很气愤, 眼神又透出来些许心虚的妮翁。
——啊,果然是禅院直哉先动手的吧, 先动手的理亏,人家自卫没毛病嘛~
也不喜欢这个家伙的夏油杰果断地做出了判断。
“看来确实如这位女士所说啊。真不好意思,我会带他回去的,三位慢走~”
丸子头青年笑着送别这一家人, 才又登上专用于代步的咒灵, 让咒灵用爪子提起了再起不能, 只能在地上艰难蠕动的禅院直哉。
“禅院你放心, 我本来也要送那些受伤的普通人去找硝子来除去腐蚀的咒力, 会顺道把你一起送过去的~”
……
这一天确实是太晚了,甚尔一家三口一身狼狈地回到住的酒店——还吓到了前台小姐——就洗洗睡了。直到第二天中午,补觉补得差不多的妮翁这才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吃午餐。
“平次哥哥说他们被送到东京去治疗了,”误了早餐的惠也饿坏了, 他边吃边说,“好像是只有东京那边的一个姐姐可以治疗这种被咒力腐蚀的情况。不过平次哥哥说道先生在中途逃跑了,没有去东京治疗。”
“估计是怕治好了伤,转身就被送进警察局吧。”猜到了怎么回事的甚尔评价道,“毕竟他就是昨天晚上持枪追杀服部的人。”
“可是为什么呢?平次哥哥一个高中生,道先生为什么要追杀他?”
“也许是因为高中生侦探以前破的案子里抓走了道先生的朋友吧?”妮翁提起精神瞎猜道,“高中生和人结怨的可能性不是那么多,但是侦探和人结怨的机会就很多了。所以我说不要去管别人的闲事,因为你也不知道你帮了一个人会不会害了更多人,明白了么小惠?”
“平次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惠低声嘟囔,干脆只吃饭不说话了。
“我们下午还要去哪?”甚尔吃完了第一份大号午餐便当,开始拆第二份。
“下午我哪都不太想去……行程都往后推一天吧,我今天不想出门,肌肉都好酸。”
“谁让你不愿意早起和惠一起锻炼的?你的基本功都丢的差不多了。”
“丢就丢了吧。”
“不怕又遇到昨晚那种特殊情况?”
“我又不会单独乱跑,商业街啊,饭店啊,景点啊,都是人很多的地方,我哪里会总是那么倒霉啊?而且甚尔你绝对最快找到我的啦~”妮翁甜甜地笑着说。
“……”
——又来了,就不能顾及一下这里还有个小孩子么?
听着妮翁疯狂撒娇,想要逃避体术练习的话,惠默默地叹了口气。
——对比起来,才十几岁的平次哥哥还有和叶姐姐就是十分靠谱的好人啊。
……
下午的时候,惠在套间的客厅那儿看电视,妮翁则躺在卧室的床上让甚尔给她按一下酸疼的肌肉,放松一下。
“……呜呜呜……哦哦哦……痛痛痛……”
妮翁被按得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收手的甚尔嘲笑道:“惠都能忍住,你怎么还是叫的那么大声?这么多年都没变。”
“我忍不住啊……我的肌肉……”
妮翁像一条咸鱼一样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变成仰面朝天的姿势。
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后,一种冲动让妮翁说起她曾经以为绝不会告诉别人的事。
“甚尔你知道吗,我这两天忽然想起了我以前的事……我从小没见过我妈妈,印象中就是和我爸爸相依为命。”
“我爸爸吧,他在我小的时候只是个帮派的小头目而已,但是对我还是挺好的。我要什么他都给,就是不肯陪我玩,问起来就是没空。”
所以她发现自己有了帮别人占卜的能力后,就把它当做惊喜第一个告诉了她爸爸,而爸爸果然也欣喜若狂,好生夸了她。之后十来年里,她在爸爸的安排下帮各种大人物占卜。占卜是会上瘾的,可以百分百地预知未来的祸事的话人几乎可以处于不败之地。因此她有了越来越多的忠实客户,在他们的提拔和合作下,她爸爸很快得到了提升和发展,到后来干脆自己手握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帮派。
也就更忙了。
为了她的安全,爸爸给她请了越来越多的保镖,其中不乏猎人。
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看住。友客鑫拍卖会,她执意要去参加的拍卖会,因为那里会有她想要的公主木乃伊,爸爸却说有危险不让她去。为此她私自跑出了保镖们的保护范围,一个人跑去了拍卖场,却莫名其妙地昏倒在那里,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帮人占卜了。
“……那是我记忆中最混乱的一段时间……爸爸的愤怒和不敢置信,其他人惋惜的目光……我、我还偷听到爸爸骂我是废物,说早知道就把给了我占卜能力的那个东西给别人用了……我才知道占卜的能力原来不是我自己的,是爸爸搞来给我的……”
回想起那段日子,妮翁的声音开始颤抖,但她继续说了下去。
“……再后来,爸爸给我安排了相亲对象,要我乖乖听话,可是在宴会上……”
“……我被一个杀手杀掉了。后来我变回小时候的样子,到了这个世界,没多久就被粟坂卖到了香取家。”
沉默许久,甚尔坐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妮翁。
“你说这些,是想怎么样呢?”
“……我想……”
——我想用我的过去去换你的过去,用我的伤疤去换你的伤疤。
——对你的那些事一无所知,只能看你有时有心事却什么都说的感觉糟透了。
——什么“过去不问,未来不瞒”的约定。我后悔了,我部的甚尔。
只想到这一个笨方法的妮翁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我全部的甚尔’。”妮翁盯着男人绿色的眼睛,神情偏执地说。
“所以用‘全部的妮翁’来换么?”甚尔嘴边带上了笑意。
他也上了床,侧躺着,和也侧过来的妮翁面对面。
“我答应你了。”
一声轻笑后,甚尔低低地说起那些曾经把他折磨得麻木的过去。
因为生来毫无咒力,甚至不如被称作猴子的普通人而被父母嫌弃、忽视。被丢进用来处罚或者是给大人训练的、装满了二级以及更低级的咒灵的绳之间,试图激发出咒力。被所有人漠视、无视,甚至连字都要自己去学堂的窗下偷听学习,用捡来的废纸练习。被成为术师的族人打倒在地上折辱、嘲笑。
被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厌恶、无视。被本该最亲近的人视为耻辱,诅咒去死。
这些已经被埋在最黑暗的地方腐烂了的往事,现在说起来心情竟然没有那么麻木了,虽然还是会感到刺痛,但甚尔还有心看着妮翁开始啜泣,同时在心里嘲笑她哭得好丑,鼻尖都红了。
“……所以禅院家就是一个大的垃圾堆,以后如果再遇到那里的人,无视就好了。我离开那里前闹了一场,把几乎所有术师都打到濒死,他们一般来说也会绕着我走。”最后,甚尔总结道。
“可是昨天遇见的你那个堂弟好像不是这样啊。”妮翁哑着嗓子说。
“他么?可能是脑子坏了,想通过打败我来为禅院家挽回颜面?”甚尔揣测道。
妮翁嘟哝道:“我觉得不像。”
“不提那个垃圾了,我问你,你说你活了两辈子了?”
甚尔忽然想起了什么,眯起眼睛问。
“对。”妮翁有点紧张,不知道甚尔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你上辈子活了几岁?”
“20。”
“那你现在26,岂不是实际上已经46岁了?”甚尔瞪大眼睛,带着一种“结婚多年发现妻子瞒报年龄,实际上已经中年”的刻意而夸张的惊奇。
“!我才没有!我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用的是我十一二岁的身体,从十一二岁开始重新长大的好么?!!!”妮翁蹭的坐起来,一边用枕头去打他,一边用哭过还哑着的嗓子咆哮。
“那也已经34、5了吧。难怪你最近情绪波动这么大,原来是身体上还很年轻,心理已经快要更年期了。”甚尔一只手拽住枕头,另一只手抓住妮翁的两只手,嘴巴说个不停。
“我说了没有!!!论心理年龄我永远只有十八岁!!!”
“爸爸,妈妈,你们可不可以小点声?我都听不清电视的声音了。”惠打开卧室门,探进头不满地说。
“我正在和你爸爸说很重要的事情呢!小惠你先出去!”
顾不得在儿子面前维护自己“温柔好妈妈”的形象了,妮翁眼里现在只有甚尔坏笑起来的那张可恶的脸!
“的确很重要呢哈哈哈哈,”甚尔前所未有地大笑着,笑得总是显得冷漠的碧绿色眼睛都闪闪发光,嘴角的伤疤都盛满了笑意,“涉及到你爸爸我有没有被骗婚啊……”
剩下的话,被妮翁撞过来的额头堵住了嘴。
“……随便你们吧。”惠堪称冷漠地看父母扭作一团,“但是动感超人特别节目要开始了,请你们安静一点。”
说完就关上了门,继续看他的动画去了。
春日的阳光穿透落地窗照进房间,照在被打闹的两人搞得一团乱的大床和大床上骑跨着甚尔的肚子用枕头去捂他笑个不停的嘴的妮翁二人身上。
甚尔的笑声,妮翁羞恼抓狂的声音,电视机中动画片的音乐,惠低低的抱怨声,几种声音混在了一起。
微风轻轻吹起了纱质的窗帘,从窗户向外望去,樱花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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