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 你在看星星吗？”

对聂小倩来说，没有生人来的日子，是她难得能够喘口气的空隙。

因为这时候姥姥一般不会出来。

只要手底下这些女鬼老实待在兰若寺, 她一向是不怎么搭理她们的。

不过自打她们姐妹剩下她一个人后，就连往日觉得轻松的时光也无端觉得压抑起来。

寂寞, 有时候真的会逼疯一个人。

还好, 现在南歌来了。

多了一个同伴以后, 聂小倩格外粘着她, 几乎与她形影不离。

这不，不过一个没留神, 发现刚才还在闭目养神的南歌不见了，聂小倩就急匆匆出来找人，啊不，应该说是找鬼才对。

“姐姐，你看这些星星多美啊。”南歌回头, 朝着聂小倩笑着说。

聂小倩也学着她的样子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双手抱膝, 抬头看着夜幕上一颗颗或明亮或黯淡的星子。

“美吗？起初大概是这么觉得的吧，可是我已经看了好多年了, 这些都和院子里的杂草一样变得习以为常。我已经不觉得它美了，也失了看它的心情。”

聂小倩看着院子里乱蓬蓬的野草, 长久无人搭理，都高过人头了。东面还有大丛的竹子, 也生得高大茂密，枝叶层层叠叠的罩在屋舍上。

白日看或许会觉得清幽，可在晚上这样凄冷的夜里，阴风阵阵, 树叶的摩挲声，地上黑沉沉的影子，时不时的还会传来乌鸦沙哑的叫声，就只会叫人害怕了。

更别提，这里是真的有鬼。

不过鬼又如何，她们上面还不是压着一个比鬼更可怕的姥姥。

姥姥就如同她的原形一样，是笼罩在整个兰若寺上的阴影。

“因为姐姐的心境变了啊。要是姐姐什么时候又找回了原来的心情，想必又会觉得星空漂亮了。不过我看星星，却又不仅仅是看星星。”

聂小倩被绕的有些糊涂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星星还能看出别的东西来吗？”总不能还看出朵花来吧。

“姐姐，你看这些星星。”

南歌伸手指着头顶这片星空，“每一个星星的轨迹都是有规律的，只要能够看懂这些规律，就能知道很多事了。就比如说北斗星，它就能够指引人们方向。与其说我看的是星星，不如说是看这些星星移动的轨迹。”

聂小倩似懂非懂，看着星空下侃侃而谈的南歌，感觉她比这些星星还耀眼。

“这就是说书的常说的夜观天象吗？南歌，你懂得好多啊。”

“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南歌似是有些羞郝，“这些都是我以前淘气在爹爹的书房里看到的，只会一点点皮毛而已。我想着现在晚上也不用睡觉了，长夜漫漫，不如就找点事情来打法时间，看星星就挺好的。”

聂小倩见南歌能找到一件喜欢的事来做也很为她高兴，不过想到以后又有些发愁。

南歌是还没经历过那些事，不知道害人到底有多痛苦，真希望以后她也能保持现在的心情。

不过这些丧气的话就不说了，先让南歌轻松这一阵子吧。

“南歌，你也看了几天了，有看出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有趣的吗？三日之后会连下一天的雨算不算？”

“你还能看天气啊，而且连时间都能看出来，这还算皮毛，也太自谦了。不过下雨了也好，这样就没有恼人的太阳了，我们白天也能出来透透气，不用缩在屋里了。”

聂小倩对南歌说的话毫不怀疑，想到好久没下雨了她也很高兴。

“是吗，不过就怕姐姐白高兴一场。”

“南歌你是担心自己看的不准吗？也没关系，反正这雨早晚都要下，我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知道聂小倩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南歌也不解释。

她复又看了看天象，有雨是不假，可是伴随着大雨的往往还有惊雷。

雷电诛邪，为了安全，还是不出门的好。

这样想着，在聂小倩看不到的角度，南歌缓缓露出一抹畅快的微笑。

当真是，老天助我！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南歌就托聂小倩帮她找一找，看看有没有黄色的布料和针线。

“你要这些做什么？”聂小倩有些奇怪，却还是帮她找了起来。

“姐姐你且容我先卖个关子，顺利的话你晚上就知道了。”

“我是不知道你小脑袋瓜子一天天想的什么，还好你要的这些东西都有，给！”

这里原就是寺庙，黄布自然是不缺的，虽然时间长了难免有些破烂，甚至还有虫蛀的痕迹，不过裁剪裁剪也还能用。

至于针线，那是以前那些不走运的人留下的。

只是兰若寺里非鬼即妖，这些东西与她们无用，也就一直放着了，正好这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太好了，我还怕凑不齐呢，没想到有这么多。”更让人惊喜的是，竟然还翻出了一小包朱砂。

这样看来，她的计划就能顺利实施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南歌就埋首在这堆布料里。

她先是裁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布料，大约有一米多长，然后用沾了朱砂的笔在上面画着一些奇异的图案。

“南歌，你这画的是什么，好奇怪啊。”

“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就记得这些图案代表着吉祥如意的意思，所以就画出来了。不过我还没画完呢，等画完就不奇怪了。”

聂小倩不懂这里的门道，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了。要是换成和道士打了不少交道的树妖，大概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上面画的分明是符咒。

可惜，南歌一边画着一边想，现在是白天啊，老妖婆根本就不能出来，自然也无从看到。

等晚上见到的时候，就是她“精心”装饰过的了。

等最后一笔落定，感受到上面隐隐约约的灵气，南歌心里一喜，成了！

这符的威力巨大，没想到以她现在这么低微的实力竟然能够一次成功，想来应该和她神魂的强大有关系。

不过这才是第一步，后面南歌又小心的在符文上面添了几笔，隐去了上面灵力的波动。

然后又在旁边东一笔西一笔的画起了精致的花纹，等停笔的时候，上面的图案再也看不出符咒的影子了，只觉得是什么精致而又繁复的花纹。

“先前还不觉得，你这一画完果然感觉就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图案，可是很漂亮。”

“谢姐姐夸奖，不过还没完呢，画好了图样我还得把它给绣出来。”

“要我帮你吗？我的绣工也还可以，这么多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绣完。”

“这一回就不用了，怎么也算是我在这儿的第一幅作品，我想自己把它完成。而且女红也是我在家里做惯的，应该能在天黑之前完成。”

接着，南歌就在聂小倩目瞪口呆的表情里飞速的穿针引线绣起来，毫不夸张的说，手都快舞出残影了。

聂小倩捂住嘴，“南歌，你家是开绣坊的吗？这也太夸张了。”

“原本是没有这么快的，想来因为现在是鬼魂，所以手指才灵活了不少。就像以前我们走路一样，没走几步就得歇一歇，哪像现在，都能飞了。”

“这样说好像也没错。”聂小倩想了想，她们现在都不是人了，绣花快也没毛病啊，毕竟连物种都换了不是。

见聂小倩成功被她忽悠住了，南歌放心的继续手上的工作。

至于以后聂小倩发现她绣花速度还和以前一样怎么办？

嗨，人和人之间有差别，鬼和鬼之间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这不很正常嘛，没毛病。

终于，在傍晚太阳落山之前，南歌彻底完工，聂小倩也看出来她做的是什么了。

“这是……旗子？”

“对，是旗子。”

“你做这个干什么？就算打发时间，也不用做这个啊，绣绣帕子什么的不也挺好的，你也能用得上。”聂小倩实在不知道做个旗子能有什么用。

“都说了先不告诉你了，我只能说这是献给姥姥的礼物。”

听南歌提到姥姥，聂小倩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等抬头看到外面的阳光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紧紧抓住南歌的手，焦急的对她说：“南歌，姥姥心狠手辣，不是我们轻易能讨好的。你听我的，我们只要完成她交待的任务就好了，平时离她远远的。”

“姐姐你放心，我既然打算这么做肯定是有把握的。以后我就要在姥姥手下讨生活了，自然是想好过些。反正我是送礼物，哪怕失败了姥姥应该也不会罚我。我答应你，要是这一回不成我就再也不做了好吗？”

说着，南歌讨好的摇了摇聂小倩的手撒娇道。

“好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我好歹也跟着姥姥这么久了，也算是了解她。此事要是成功了最好，万一要哪里惹恼了姥姥我也能给你描补描补。”

聂小倩虽然答应了，但心里不抱什么希望。只盼着真的像南歌说的一样，纵使不能讨好姥姥，也不会叫她生气才好。

这丫头，之前怎么看不出她这么大胆。

夜幕降临，南歌和聂小倩恭敬的站在槐树前，在巨大的树冠的映衬下，她们显得格外柔弱不堪，彷佛一阵风都能吹到似的。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一阵黑气从树心钻出，化成一个满脸阴沉的老妇人。

聂小倩鼓足了勇气正要开口，不料却被南歌抢先一步。

“回姥姥，之前我听姐姐说过，马上就被会有进京赶考的学子路过这里了。”

“不错。怎么，难道你反悔了，不愿意为我取血吗？”随着她的话，身上的妖力也向南歌压来。

南歌受不住，身上不住的摇晃着。

“南歌不敢，我只是听姐姐说兰若寺地处偏僻，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找到这里歇脚，每年总会漏掉一两个人。因此，我想了一个法子，希望能为姥姥分忧一二。”

听她这么一说，姥姥有些兴趣，妖力也随之收回。

“你说说看，要是说得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以往确实有些漏网之鱼，姥姥想起来就心疼。

正如南歌所言，这个鬼地方偏的不得了，平时几乎没什么人来。自从传出那样的名声后，人就更少了，也只有进京赶考这一段时间能碰到些外地来的学子。

要是真能一网打尽，姥姥的眼里闪过一抹残忍的光，那可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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