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高效。

……

而提升荣誉感最好的方式，就是树立一个共同的、用以投射负面情绪的目标。

多么卑劣，多么恶毒。

圣殿骑士团是根植于人类文明之中的，它吮食人民之血延续至今，已有数千年。

只要是和大家不一样的人，都会成为那个被注视的目标。

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

从这一刻开始，即使它柔润、没有侵略性、毫无棱角且不与任何人起冲突，也会被人称作异类。正方体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它，并因此引发不同情绪，甚至将一切挫折都归咎于这个圆球的出现。

但事实上，每个人的潜意识都知道，那只是他们找的一个理由。

所以，当一个人进入社会环境，最常用的词不是其它，正是‘融入’。

想想看，当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正方体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球？

无论是才华横溢的，还是天资非凡的，再或者……身具缺陷的。

人们需要一个集体来掩藏自己，也需要因集体而升起的归属感与荣誉感，来让自己知道，这条生命，在这世上是有可寄身之处的。

默茜深呼吸一口气，应了一声。

“很早以前，有人形容过，我们就像神话传说中的九头蛇。”威斯克说，他双手比划着，形容那时秩序神教的权力之广大，而他的脚步声如此响亮，回荡在空旷礼堂里，伴随无数平稳且暗藏狂热的呼吸。

在文明的历史开端，它的雏形就已经存在了。

从秩序神教和上古维序者，到中世纪圣殿骑士，再到现在的这股势力。阿布斯泰戈或安布雷拉，都只是他们做事的白手套，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换个名字、换个形式，或者换个领头羊。

他们的标识永远都带着强烈的宗教性，从戈耳工到马耳他十字。从无所顾忌的万丈触须，到一个遮天蔽日的保护伞。

她听着身边其他人拉栓上膛的警示，下意识换了个姿势。

她双手托着那个盒子，仿佛它重逾千斤。

“别怕，默茜。别怕。”卢瑟在她耳边说，“稳重点儿，你手里托着我的生命。”

卢瑟孤身坐在礼堂正中央，四周座位空无一人，而台上只有一个威斯克，在巨大幕布前向他传递信仰与言论。

默茜看到了，她看到了那道身影，他如此英俊、孔武有力，剖除掉他们的立场，单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言——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男人’，她都要心悦诚服的承认，他永远能给无数人以庞大的、伟大的吸引力。

因人是有趋光性的。

超人，superman，在卢瑟眼中，他符合尼采的超人理论中那每一句话、每一条定义。他强大、智慧、征服一切且爱好斗争，他立足于道德最高层，因他要制写道德的新定义，他孤独而善于忍耐，能从最沉痛的打击中崛起。

这是莱克斯·卢瑟理想的样子，可这也是莱克斯·卢瑟最不能忍受的。

因为这是他梦寐以求却得不到的东西。

他心中渴望这样的未来，所以，他看不到此外的一切。

他被周四的天使抛弃，就满眼都是“el”*，他想要成为“超人”……

……但他几乎从未看清过，“super”这个词之后，跟的是“man”。

“从那时起，我们就相信，世界是由两股力量推动运转的：秩序，以及混乱。”

“我们坚信这个，从公元前八百年，到如今千禧年后，又是新一代长大成人。”

声响回荡在隧道中，那红蓝色的身影飘飞而来，面色肃然。他知道，远方的正义联盟正在启动瞭望塔的传送系统，如果他遇险，支援很快就会降临。

即使面前是氪石的威胁，他也会因背后有战友与普通人，而一往直前，绝无退缩。

“我们拥有刀剑、武术、军火库、生物兵器、伊甸圣器、外星科技乃至于成体系的史前文明遗产……”

威斯克说着，展开手臂，刚要说出这段话的最后一句，卢瑟却突然出声：“但你们最强大的武器，永远都是人们心中无限滋长的贪婪。”

台上的男人愣了一下，大笑起来：“没错，没错！朋友们，你看看他，多么合适啊！”

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传来浪潮般的笑声与掌声，其中居然还夹杂了几声口哨和“欢迎！”。

下一刻，威斯克陡然转身，一把扯开幕布！

在默茜手中，那泰然大开的盒子里放射着金绿色的光，绿色的属于氪石，金色的则是……

“来吧！看看！这就是……伊甸圣器！”威斯克狂热的喊出那个名词。

“来自上古的力量！亚述人的最高成就之一！”

在冲向超人、用生命限制他移动的圣殿骑士们身后，默茜高高举起了它——

两道光辉轰然炸开，一道属于她手中的金苹果，一道源自超人身上飞起的一片羽毛。而被前者金光笼罩的超人则闷哼一声从半空中掉下来，只觉得一股绵延不绝的强大力量从天而降，试图侵入他的思想。

事实上，近些年他已经很少被精神控制这种问题困扰了，因为早年他遭过太多次此类威胁，后来其实针对这个问题进行过特训，但实话说，他一直没太多时间去进一步弥补它。

如果说普通人的物理抗性、精神抗性与魔法抗性都是10，那他的物理抗性就几乎是锚定满值且锁血、精神抗性是1000、魔法抗性是500。虽然已经很强了，但比起过于离谱的第一个指数来看，还是不太够格……

超人单膝跪地，浑身筋脉肌肉绷紧，在羽毛的维护下保持着部分理智，嘶哑的喃喃道：“不……”

他太清楚自己如果被控制会造成什么灾难性的后果了——所以，绝不能！

默茜咬紧牙关，身上血肉飞速老化，她拥有亚马逊人的血统，再上溯则是希腊众神……但她的血统太淡了，她能触及的力量层次太浅薄，在此前的测试中，她即使面临死亡危机，也开不出最基础的鹰眼来。

可她还有这条命。

莱克斯·卢瑟，如果在她和他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去死，那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

默茜脸色扭曲，肌肉抽动，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出声，先是眼眶放光，再是口腔，最后连喊声都听不到了——无论是别人，还是她自己。

可她未将金苹果放下一分一寸。

羽毛的存在是超出了预料的，比设想中更大的出力让她的身体开始皲出裂痕，她的体表几乎要被强大的能量锻成铁了，又如陶瓷般，咔咔裂出碎痕。

“加入我们，莱克斯·卢瑟。”这个不知道第几代的威斯克复制体说，他飞起来，金光托着他漂浮在卢瑟面前。

而在他之后，巨大幕布拉开露出的宽阔显示屏上，是十数件威力庞大的伊甸圣器和它们的战绩视频，还有被它们环绕在中间的、一个道太阳般的阴影。

刚才他介绍过了，那是信息中表露的一件新发现圣器。

它很可能属于希腊。

那正是传说中的神盾“埃癸斯”。

“加入我们，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力量……足以击败神的力量，你厌恶的那些东西，你恨的那个人，我们会帮助你……碾碎它们。”

威斯克俯身摘下墨镜，猩红眼睛与卢瑟对视。

他知道，没人能对“我们”这个词不动心，没有人。

当一个正方体看到更多正方体，并得到这样一个足够击破它所痛恨的那个圆球的承诺时，它怎么会拒绝呢？

卢瑟一定会答应。

可以看出，他确实心动了，只是目前还在伪装而已。当然，当然——这是商人的本能，他要提高自己筹码的重要性，所以他会装作考虑的样子。但无论如何，他会答应……看在他背后那些“力量”的份儿上答应，然后圣殿骑士就会得到一个新成员。

或者说，一把新的刀剑。

智慧的、凶狠的、几近完美的、擅长对付那个让人头疼的氪星人的，刀剑。

所有人都这么以为。

毕竟，莱克斯·卢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任何一个打败超人的机会呢？

不论个人怎么想，人群这个概念，其本身的确不喜欢与众不同的人。

——或者，被四方矢刃统一指向的目标点。

默茜在圣殿骑士们的环绕下快步向前走着，她脸色严肃，心里极度紧张，这种紧张甚至反应到表面上，打破了她三四十年来作为莱克斯·卢瑟自幼玩伴与左右手的自制力，以致于让她这样与危险和权力相伴一生的女人，脸颊上都滴落了细小的汗珠。

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