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从未想过,自己年过三十，还会因一个比自己小了十二岁的女孩而感到心动与……愧疚。

爱情？

这是在他十六七岁情窦初开却最终与拉娜·朗分手之后，就再也没认真思考过的事。

而他至今都不能彻底分清,当年他对拉娜微笑的原因,究竟是爱情，还是认错了的友情。

……

此刻他已经换上了那身制服，在云天之上俯瞰城市,尤其这家游乐园。

以这样的角度看世界，虽然不能确保看到人们的心,却也总能更清晰的看到每一寸物质的细节。

超人看着游乐场，以及那个坐在椅子上正在从兜里往外摸耳机的女孩。

然后，他有些艰难的转开眼，让自己注视那片地下四百米的挖掘地。

此前他的超级听力已经告诉过他，绿灯侠又临时被召唤去外太空了,这座游乐园及其附近只有几支神盾特工小队、复仇者联盟的三位特工和一个可能得算家属的神奇女侠。

而那特工里居然还有个可能来自变种人一方的年轻人，在他们的交谈内容中都能听出来,他甚至连对队友的称呼都如此生分。

实诚点说,超人真想不太明白弗瑞为什么要派这么个小队来这里，但那位神盾局长的思路一向是他这样充满良心的人所搞不懂的,所以他只是想了一个正常呼吸的时间,就把这条思绪断掉了。

然后,他就开始发呆。

是的，发呆。而不是立刻介入战斗。

刚才他临时离开是因为听到了枪声，但等他换完制服时,蝙蝠侠却喊了他一声：[等等，那里暂时没有人员伤亡，先别靠近。]

而他也用透视眼看过了,结果的确如此……枪声的来源，只是一个来自刺客联盟的男人警告了一下圣殿骑士而……已……？

超人猛地皱起眉头。

……

或许不是那么众所周知的众所周知，他拥有超级大脑，所以他的记忆力很好。

而这里要加入一个条件：在这个时代，美国队长是被官方当作精神象征来深入基础教育宣传的，虽然克拉克很少崇拜什么人，但关于美国队长的故事，他也记得滚瓜烂熟。

而当初把美国队长从冰海里捞起来之后，他更是抽空去了一趟美国队长的纪念馆，又看了一遍和他相关的老照片。

而现在……

超人一手放在自己耳边，打开耳麦道：“蝙蝠侠，我想申请和复仇者联盟的美国队长连线。”

蝙蝠侠一边操作提交申请一边问：[发生什么了？]

而另一边立刻进了频道的美国队长也有些疑惑：[超人？怎么了？]

“我在纽约郊区的‘欢庆’游乐园下隐藏的刺客联盟成员里看到了一个男人，他戴着一张全脸面具，但那对我的透视眼没用。”超人说，“那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时间并没有让他老去。”

频道里响起清晰的瓷杯破裂声，还有背景里来自钢铁侠的惊呼：“噢cap，你怎么了？！你终于老年痴呆了？？”

而那刚从沙发上猛地挺身跳起来、连咖啡杯都没拿稳的金发男人，却是脸色苍白双眼泛红的看过来，哑声道：“谢谢你，超人………托尼，我要去‘欢庆’游乐园。”

[……]蝙蝠侠在频道里深呼吸一口气，从脑子里过了一圈当初自己还在刺客联盟学艺时的记忆，然后锁定了一个目标：[你说的那个人，他是不是斜背着两把刀？]

“是。”超人回答。

而美国队长则是忽然提声急问：[你见过他是吗？蝙蝠侠？他现在怎么样？]

[如果是说‘巴恩斯中士’的话，我想不能算好。]蝙蝠侠说，[因为他现在不是巴恩斯，而是刺客联盟的‘静默’……据说当年他被带回刺客联盟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但他们看在他那身制服的份儿上把他泡进了拉萨路之池，而因为一些原因，他复活后的状态与他人不太一样：他的记忆并不混乱，只是像被冻结了一样彻底沉了下去，而且一直没能恢复。]

蝙蝠侠沉声道：[当年的我，曾从他那儿……学到过一些东西。而就我那段时间的接触感受而言，他是‘静默’，而不是‘巴恩斯’。]

……

蝙蝠侠每说一句话，正在上飞机的美国队长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而超人远远听着他几乎要失律的心跳，有些不忍，却也明白——既然这一切开始浮出水面，那所有相关人员，就绝不能逃避直视它的命运。

……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间里，神奇女侠和黑寡妇已经接近某处隐秘开掘的通道口了。而鹰眼和快银则一直没刻意去靠近，只是各自换了身衣服造型，在不远处观察周围有没有疑似敌人的家伙放风。

而超人则一直观测着地下。

一旦出事，他就会立刻飞下去，保证灾祸不至于蔓延到普通人身上。

这所遗迹看起来像是来自印第安文明的存留。

早在五月花号抵达这片丰沃土地之前，这里早已发展起了一个兴盛、美丽、富饶且多元化的文明，它当然有这样的能力。不过除此之外，超人还看到了一些不明能量……通过往日里他和这些神秘侧接触后得来的经验判断，那似乎是来自美洲传统信仰的力量，在美洲本地这个主场里，它不可小觑。

从美国队长和他搭档的遭遇，到印第安遗迹的遭遇……

这世界有时候的确充满讽刺力。

“有时候，充满道德的人在部分不那么道德的人眼里，反而是伤害、压迫与发泄恶意的对象。而如果这两者之间的力量差距悬殊，事情的发展就总会被导向一个令人痛苦的结果。”超人轻声说。

[……]蝙蝠侠没有说什么“令人惊奇，你居然明白这个？”之类的话，只是淡淡道：[在一个失序的事件中，无力的道德正是最大的软肋。]

一时间，超人想起了很多事：自己经历的、蝙蝠侠经历的、正义联盟经历的、超级英雄群体经历的……乃至于所有人经历的。他轻轻叹了口气，忧愁且悲悯，一如每次他记起生活最原本模样的时候。

或许罗曼·罗兰的确说得对，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本质的情况下仍热爱生活。但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hero”，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即使那很难。

……

其实有些时候，人们并不能足够正确的评估超人类的力量。

比如……

……“超人”。

很多人不知道，在‘保护’这一作用上，超人的生物力场绝大多数时候都不是在保护自己，而是保护这个世界、这颗脆弱的星球。

冰冻呼吸不能出力太大否则地球可能突兀迎来新冰河世纪。

出拳的时候尽量不要引发音爆，尤其是在城市里。

热视线要精准控制威力，以防击穿大陆架，或者造成严重地形变化。

连使用超级速度都要注意调整生物力场，否则一次高速移动就可能掀翻一座平原、震开的裂谷可从西海岸蔓延到东海岸，而狂暴气流将无所管控的席卷半个地球，以至造成末日式的灾变。

超人和很多超人类，都不太一样。

这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于他而言，发挥力量是从婴儿期开始就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的成长是伴随着孤独与痛苦的，当他抱起一个人时，需要考虑的事其实与捻起一颗葡萄相差无几——

“怎样让目标不受到伤害？”

万物于他而言太过脆弱，以至于他需要将超级大脑绝大部分计算力与相当程度的意志力，都挪去用来思考“对这样事物而言，我要怎样发力才能不伤害它？”——这种对大多数人而言毫无意义、对他而言却意义重大的事。

不是说别人就不想保护身边事物了，而是……他、还有其他一些和他同等级的人，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对他来说，几乎一切物质都像是一层脆弱的糯米纸，而他就是那长河化身。

只是道德与仁爱是他的手套，身边的亲人朋友是他的剑鞘。所以，很多时候，即使他对这世界上某些现象感到了痛苦与不理解、因外界对他的反馈而受到了伤害，他也不会长久去思考它们、或者出手大范围制止某些行为。

因为，他的行为彻底失控的后果，太严重了。

只要他想……那么，摘下手套，轻轻一碰……

……世界就会变成一个，谁也不想看到的模样。：，，.